两人绕来绕去地走了一会儿，最终来到了一片比较荒的地方，周围杳无人烟，只有时不时刮过的瑟瑟凉风。
这要放在刑侦剧里，绝对是抛尸的最佳场所。
苏羽逍在后面晃悠悠地抱着胳膊，忍不住问宋家兴：“你怎么发现的这鬼地方？”
宋家兴猛然转头，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你的声音一定要这么响吗？像村口的大喇叭一样。”
苏喇叭刚才还弯起的唇角顿时又降了下去：“我说话大点声怎么了，又不是做小偷，有什么好鬼鬼祟祟的。”
宋家兴白了他一眼，突然朝东边快跑了几步，苏羽逍赶紧跟过去。
宋家兴往不远处高高一指：“看。”
苏羽逍抬头一看，只见离他们不过几米的地方有一棵柿子树，长势特别好，每颗柿子都圆润饱满，摇摇欲坠，看着让人特别嘴馋。
苏羽逍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低下头正好和瘦瘦小小的宋家兴对上视线，两人相视而笑，彼此的眼神中写满了相同的两个字——想吃。
还没等苏羽逍反应过来，宋家兴已经熟练地拉开自己的奥特曼书包，把拉链开口扯到最大，干脆地吩咐道：“你爬上去摘，我在下面接着。”
苏羽逍双手叉腰，望了望树上的果子，又朝附近张望了一下，有点担心地说：“这是能摘的吗？不会是谁家种的吧？”
“不是，这是野生的，我偷偷来看了好几次了，从来没有人来摘过。”
这块地这么荒凉，确实不像有人家的样子，不过苏羽逍还是有些犹豫，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宋家兴抱着书包在一边催他：“快点儿，你该不会不会爬树吧？”
苏羽逍不高兴道：“爬树而已，我三岁就会了！”
“那你快爬呀！”
苏羽逍再次低眸看向宋家兴：“你确定这是野生的？”
宋家兴无奈地重复第一万遍：“确定！”
苏羽逍半信半疑：“你发誓。”
宋家兴真是无语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他一着急，脱口而出：“我要是骗你，我哥这辈子娶不到媳妇，好吧？”
这个誓语太狠太有含金量了，苏羽逍不得不信了。
他点点头，撸起袖子蹭蹭蹭就往树上爬，动作又快又流畅，一看小时候就是个让爸妈操心的皮猴。
两人一大一小配合得十分默契，宋家兴不一会儿就接到了满书包的柿子，重得他都快抱不动了，高兴得脸蛋都红了。
“怎么样，够了吗？”苏羽逍在树上问。
宋家兴从大书包后面露出一点头，兴奋地说：“再来再来！”
苏羽逍左看右看，又挑了几个个头最大的，精准地扔进了宋家兴的书包里。
突然，一道暴怒的声音响起。
“哪来的小兔崽子偷老子的柿子！！！”
这一声怒喝，以及随之而来的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树上树下的两人都懵了。
宋家兴连忙拉上了书包拉链，扭头就想跑走，没跑几步却被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揪住后颈，像只小鸡崽一样被提了起来。
“你是谁家的孩子？”壮汉愤怒地质问，旋即又指了指呆在树上还没来得及爬下来的苏羽逍，“你俩是一伙的？”
苏羽逍手忙脚乱地爬下树，期间一个不注意，被掉下来的柿子砸中了额头，吃痛地叫了一声。
宋家兴瞥了他一眼，一脸嫌弃地扭过头：“不，我不认识他。”
壮汉显然不信，吹胡子瞪眼地骂道：“偷柿子贼，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他就开始撩袖子了，那晒得黑红的手臂比宋家兴的大腿都粗不少，不敢想象一巴掌扇下去得有多疼。
苏羽逍捂着受伤的额头，赶紧过来打圆场：“哥，算了算了，小孩儿不懂事……”
壮汉放下宋家兴，转而上下打量着苏羽逍道：“你也是小孩儿？”
苏羽逍笑得有点尴尬：“怎么可能呢，我是他哥。”
壮汉冷笑一声：“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才不是我哥。”宋家兴好不容易恢复人身自由，第一秒就是反驳苏羽逍，“我哥是宋知阖，他才不像你这么笨。”
苏羽逍：“……”
宋家兴这么一报家门，壮汉冷硬的神色略微有了些变化。
他用手摩挲着又方又平的下巴，琢磨着慢慢说道：“原来是宋医生家的孩子。”
苏羽逍听着壮汉的语气有了些缓和，赶忙趁热打铁地说：“哥，都是误会。大家都是熟人，柿子都还给你，你就放我们俩走吧。”
壮汉思忖了一会儿，还是铁面无私地说：“是谁家的孩子也不行。把我一棵好好的柿子树糟蹋成这样，你们两个必须给我赔礼道歉。”
“我这就给宋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领人。”壮汉粗声粗气道，“在他来之前，你们俩就待在这，哪也不许去。”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时不时用一种警告的眼神往后看他们一眼。苏羽逍俩人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跟鞋底被蜂蜜黏了似的。
半晌，宋家兴率先哀怨地开口：“都怪你。这下不光柿子没得吃，等回去家里的饭都凉了。”
苏羽逍不服气了：“怎么能怪我呢？明明你挑的地儿，你出的主意，你的锅。”
“要不是你动作幅度太大，也不会被人发现。”
“是你太贪心了，我就说差不多得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了会无意义的嘴，在天色渐深的时候，一个高挑而熟悉的人影出现了。
宋家兴一看他哥来了，立刻怂了，绷着小脸不说话了。
苏羽逍站在宋家兴旁边，低着头，同样默不作声地把手背在身后。
虽然个子长得高了些，看起来也就跟个被罚站的小学生似的。
宋知阖看了他俩一眼，推了推眼镜，没说什么，带着歉意的笑容快步走到壮汉身边。
壮汉双手抱臂，脸上的表情因肤色太黑，看得并不太清楚。
他对着宋知阖指指站在一边的宋家兴：“这是你家的？”
宋知阖点头。
又指指另一旁低头在踢石子的苏羽逍：“那这也是你家的？”
宋知阖顿了顿，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这笑容在此情此景之下，像是默认。
两人聊了一会儿，那汉子最终甩了甩手，看来应该是放过他们的意思。
苏羽逍瞥了一眼，暗自松了口气。
果然，不一会儿宋知阖就走到他们这边，轻声道：“没事了，走吧。”
苏羽逍和宋家兴在宋知阖的带领下，俩人乖乖地给那壮汉道了歉，并承诺以后每天都过来给树浇水施肥，当免费劳工。
临走前，壮汉有些奇怪地对宋知阖说：“宋医生，我只知道你家里有一个弟弟，那这位是……”
宋知阖愣一下，笑道：“这是我朋友，最近来这工作，暂住在我家里。”
壮汉啧啧地咂了两下嘴，感慨道：“果然是城里人，看着就细皮嫩肉的。”
苏羽逍虽然比一米九的宋知阖矮一些，但他的身材比例尤其好，腿特别长，看着一点也不显矮，在人群里总是最出挑的一个。
壮汉收回视线，随即又担心地问宋知阖：“你爸那老酒鬼最近还有来找你们麻烦吗？”
宋知阖身体一僵，纤长的眼帘垂了下来，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他很久没来了。”
“这样也好，每次他回来，总是把你们家弄得鸡飞狗跳的。”壮汉沉默半晌，拍拍自己的胸脯道，“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宋医生，我娘的命是你救的，这恩情我张虎得报。”
宋知阖笑了一下，银色镜框在阳光下反射闪光。
“谢谢。”
-
折腾了那么一阵，等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宋知阖去厨房把凉掉的饭菜热了一下，苏羽逍草草吃完，刚想去洗澡，却被宋知阖拉住了手臂。
他疑惑地问：“怎么了，哥。”
宋知阖抬手指指他的额头：“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苏羽逍撩起刘海，漫不经心地打开手机摄像头一看，才发现刚才被柿子砸中的额角现在已经肿起了一点，看着还有些红。
宋知阖一手撩开他的额发，一手拿沾着药水的棉签在上面轻轻擦拭。他的指节修长温热，动作小心轻柔，神色专注，尽量不弄疼他。
伤口消完毒，宋知阖又给苏羽逍的额角贴了个创可贴。
可能是因为天天待在卫生所，宋知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苏羽逍从小到大最讨厌喝药，却意外地并不讨厌这种味道，反而感到一些安心。
屋外夜色浓稠，夏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声响，青蛙与蝉的叫声此起彼伏，像一曲悠扬的合奏乐。
下乡这几天，苏羽逍都没时间理头发，他头发从小长得快，现在刘海已经快遮眼睛了，本就吊儿郎当的气质看起来更潇洒不羁了。
贴上创可贴后，苏羽逍拿了个小镜子看自己的帅脸，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过了一会儿，他把过长的额发用一个黑色的无痕夹夹起来，随口问宋知阖：“哥，你们这有理发店吗？”
宋知阖不知为何愣了一下，片刻淡道：“镇上有。”
苏羽逍看了看日历，正好过几天就是周末了，他打算去镇里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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