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视频在各个平台疯传，不到一小时的时间，播放量就已经破三十万。
各种谣言发酵，如流行病毒般肆意扩散。网友达成从未有过的“团结”，基本都在斥责无良律师，不乏有感叹她嚣张的。
人一旦落魄，谁都会来踩一脚。
那些曾经处处被林挽压一头的同学，也一改慈悲面目，互相传播关于她的爆料。
人们总是乐于欣赏他人的苦难。优秀人才因为“罪行”陨落的案例，对于他们的趣味性远远大于贫困逆袭的激励片。
身为网红的董思嘉第最先发现了这则新闻。她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短暂的惊讶过后，担忧随之而来。
几天前，她就在闲聊时听林挽谈及这份委托。虽然知道对方是出于好心，但董思嘉还是觉得不妥。
越是洁白无瑕的东西，越容易染上黑点。
事实证明，这事比她设想的还要严重，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
网上这么大规模的冲击，单靠林挽一个人很难挺过。
她身上的负面标签会伴随她整个职业生涯。就算等热度过去，只要她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那些记忆同样会被唤醒。
想要完全去除人们对她的偏见，必须从根本解决。
怕林挽想不开，董思嘉第一时间给她打了电话，无人接通后又发了几条问候短信，直到半小时后才有答复——
【没关系，我自己能解决。】
【开玩笑呢，他们那么多人，你想怎么解决？】
【就是因为他们人太多了，所以即使你帮我，可能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似乎是觉得话语有点刻薄，林挽忙转换态度，认真而详细地解释：【不是不信任你，因为这事实在太危险了。如果解决不好，说不定会起反面效果。而且你还是网红，盯着你的人那么多，帮我说话会一同被拉下水的。】
身为公众人物，董思嘉需要注意的方面必然比林挽多得多。如果敢发表什么有争议的言论，很快就会遭到网友的围攻。
【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希望下次聊天，能回到轻松愉快的话题。】
她总是这样，宁愿把所有麻烦都往自己身上抗，也要在别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所有人都以为林挽足够坚强，独立到不需要任何人。可实际上，只有她清楚自己糜烂的躯壳到底还剩下多少支撑。
“我是一个没有精神病院的精神病人。我有意识地疯，我冷静地疯，我格格不入于一切，和所有相同：我处于一个清醒的睡眠中，做着疯狂的梦。”
当她完全丧失倾诉欲时，即为生命陨落之日。
-
一路避开狗仔的摄像头，Lucy的小型轿车停在了林挽所说的小区门口。
里面的别墅全是三层往上，复杂的建筑设计让人一眼就认出它价值不菲。
是其他小区远远不能比较的。
Lucy笑着打趣，试图转移林挽的注意力：“你换住所了？听说有个明星就住在这儿。这么高级的房子，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林挽打开车门，用眼尾扫了下右边院落最大的那幢：“不是我的房子，暂住在朋友那儿。”
什么住所，那只是囚禁她的牢笼罢了。
Lucy叮嘱：“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挽顺从地应了声，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踏上大理石砖。
说来可笑，无路可走的时候，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回到这里。
可她明明那么排斥这里。
别墅没有上锁，林挽轻轻推开门，最讨厌的身影就出现在客厅。
陈炙越以一个十分随性的姿势靠在沙发上，手机横着，专心致志的眼神不知在浏览什么。
似是被开门声惊动，那张无可挑剔的面庞抬起，眉眼慷懒，无声地扫她一眼。
当着她的面，陈炙越把横置的手机反过来，让她亲眼观赏自己的镜头，随即嘲讽似地哼笑一声：
“恭喜你，成为网红。”
“你是来嘲笑我的么？”林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毫无波澜的情绪如同玩偶一般僵硬。
他收回手机，把它倒扣在沙发上：“不是，我是来帮你的。”
“你要怎么帮我？”
她不是那种给点糖就傻笑的孩子。在承诺者做出行动之前，她都会把它视为无效话语。
“完成所有你想要的。”他语调平稳，不紧不慢道，“离开除外。”
还真是了解她，一下就排除了最想要的那个选项。
“你能帮我解决吗？那些人。”
其实这点小事对陈炙越来说不值一提，只看他愿不愿意帮她而已。
“你求人办事就是这个态度？”他眉峰轻蹙，明显不满道：“别摆着一副死鱼脸，丑死了。”
那要怎么样？笑吗？
可现在的处境，是个人都笑不出来。
林挽用手指牵起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弧度，眼里却没有一丝喜悦可言，半笑半哭的表情十分别扭。
“……”失语片刻，陈炙越忍不住奚落，“你在做鬼脸吗？”
林挽直言：“我笑不出来。”
“平时对你那群狐朋狗友是怎么笑的，现在就怎么笑。还是说，你想看着自己的个人信息被人放到网上，然后挨一辈子骂？”
鹰似的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她，陈炙越讥讽地挑了挑眉，默不作声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两人目光胶着，他轻而易举便能用语言把她逼上死路。
无奈之际，林挽低下头，抿唇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恰如初升的黎明割裂沉寂的冬。
垂落的目光似乎在透过地面看什么东西，但只要涉及美好的希冀，绝对无关于他。
陈炙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笑颜，在短暂的怔愣中出了神。
飘渺的思绪穿梭回现在，他敛了敛神情，评价道：“勉强算你合格。”
听到他的话，林挽一秒放平嘴角，仿佛刚才温暖的笑容从未出现过：“你说得我做了，你给我的东西呢？”
“今晚之前。”
“今晚之前帮我？”
“今晚之前结束，不会有人再攻击你。”
对于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林挽其实不是很相信。
现在已经临近傍晚，若陈炙越能在短短几小时内解决掉所有麻烦，那她还真是对他刮目相看。
刚说完，陈炙越话锋一转，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不过我不做赔本买卖，想要从我这里取得什么，必须得付出相应的筹码。”
精明的商人从不做亏本生意，等同交换甚至是谋取溢价，都是他们的通用手段。
闻言，林挽警惕地后退几步：“你想要什么？我手里没有多少钱。”
她天真得可爱，让陈炙越情不自禁地想捉弄一下：
“我什么时候跟你提钱了？放心，我还没到破产的地步。”
“那……”
“托人办事得付出点诚意，求我帮你。”
林挽不假思索：“请求你帮我。”
“好官方的语言。”
林挽只好坐到沙发边，主动把陈炙越的手摊开放在自己头顶，做出被摸头的动作：
“这样呢？”
无望的痛苦中，她沦为生存的囚徒。
尽管她投向他的眼神十分冷漠，但此刻的样子仍是乖巧的。
陈炙越从没见林挽这么听话过——第一次竟然是有求于自己。
她的头发被揉得翘起来一撮，像呆毛一样，沿掌心传来毛茸茸的触感。
他痴迷于畸形的情感，喜欢她眼尾泛红的楚楚姿态。她的一举一动总能轻易勾起他心底细密的痒意，将他所有理智都抛掷□□，焚烧殆尽。
沐浴着并不真切的温暖，横亘于九年孕育在心中的肥沃土壤。
——是他一直以来都渴望的、贪恋的温度。
“我是一个没有精神病院的精神病人。我有意识地疯，我冷静地疯，我格格不入于一切，和所有相同：我处于一个清醒的睡眠中，做着疯狂的梦。”出自佩索阿《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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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chapter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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