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微抓住顾鹤卿的手胡乱亲一口。
折腾这么一会儿,外面天色已黑。
“睡了。”她顺着床沿大咧咧仰面躺下,用身体把小郎圈在床里侧。
顾鹤卿又害臊起来,欲说还休地盯着她“你,你睡这儿?”
“是,我睡外头,你睡里头。”李知微拍拍里侧床铺。
见他那副千言万语说不出的样子,她又补了句,“要不换换也成,我睡里头,你睡外头。”
顾鹤卿拿她没办法,“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们孤女寡男,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就这样睡在一间床上,他还要脸不要?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看他笑话。
“不是这个是哪个?别打机锋,我是糙人听不懂,睡了。”她言简意赅,闭眼就睡。
这臭贼!
顾鹤卿气得咬牙,扬起手,想打她哪里出出气,可当他的视线移到她的脸上,这股气就慢慢烟消云散了……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如瑶林琼树,当真天人之表。
扬起的手放下去,轻轻落到她的脸上,温柔地帮她理了理脸侧的碎发。
她有这样一张王孙世女的脸,却是一个粗俗不堪的马仆,犯事之后还成了逃奴,毫无依仗,朝不保夕。
一想到这里,他却愈加怦然心动,慢慢俯身,伏在她的胸口。
“你到了京城有什么打算,四娘?”他问道。
“混日子。”她回答。
“我可以给你一个身份。我娘是五品朝官,等回到京城,你可以做我府中的马仆,跟在我身边。从此以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没人敢来查你的身份,你再也不需要担惊受怕,东躲西藏,你说好不好。”他伏在她的胸口,温声道。
李知微冷笑一声,“确定是邀我做马仆,不是过河拆桥杀人灭口?”
顾鹤卿一时语塞。
诚然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还曾经不厚道的做过,但此一时彼一时,她为何老抓着不放。
“你那贞节,我夺了又夺都夺不走,是想留给谁?”她突然又问。
顾鹤卿愈加难以回答。
那个埋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绝对见不得光,否则岂不是……显得他是那种汲汲营营的俗人。
李知微仰面躺在床上假寐,久等不到答案,让她无来由感到一丝荒诞。
她堂堂一个亲王,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哪位世家公子不是对她温柔小意,希望嫁入王府?即使隐瞒身份,随意逛个灯市,靠这张脸也能被数不清碧玉小郎眉目传情,暗送纸扇香囊。
到他这儿倒好,两人早已私相授受,她破天荒有娶夫的想法,他却绝口不提要嫁。
一个外室出身的没落世家的小郎,倒是心比天高,不知“本分”为何物。
她倒要看看,他要多久才甘愿向她低头。
“睡了这么多次,你还是不愿和我过日子。也是,你是金枝玉叶的世家子,我是风里来雨里去的糙马仆,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李知微翻了个身,语气凉凉,“我自知高攀不上,等回了京城,我们就一拍两散。桥归桥路归路,你依然还做你的金枝玉叶,我自去给人赶马。”
顾鹤卿茫然的撑起身子看着她。
桥归桥,路归路,等回到京城,她不想陪在他身边了?
那岂不是他要独自一人面对一切。
他其实还不知道娘会怎样待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曾经把爹爹和自己赶到江州的“父亲”会怎样待自己。
他的身子丢了清白,又没有李四帮衬,倘若被“父亲”发现,说不准会被直接送去寺庙,关一辈子!
想到这儿,他一时万念俱灰,越想越害怕。以前那些钓着他的荣华富贵的念想此刻突然都消失不见,摆在他面前的好像就只剩一条灰蒙蒙的绝路了。
夜色浓重,身后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李知微微微睁眼,把手往后一捞,捞了个空。
她扭头一看,见那小郎已经远远缩到床角,抱着被子角,用手背直抹泪。
“你哭什么?”
她的话又没多重。
小郎不理她,梨花带雨,整个人都快哭抽抽了。
李知微终究不忍,挪到他面前,用被子角给他擦泪,温声道:“倘若你害怕,也可以不用去京城,我俩就在这个县城落脚。你嫁给我,我养活你,如何。”
黑夜中,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端详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她已经决定好,只要他点头,待她回到京城就娶他,让他入晋王府,做晋王府的男主人。
小郎的哭声停了一瞬。
她本以为他退无可退,即将低头,没料到下一刻,他急喘了两口气,一把拍开她的手,带着哭腔怒道:“想得美!”
“我爹给我算过命,说我命里要做国卿的正君!”
“你也知道我是金枝玉叶的世家公子,怎么可能嫁给你这个泥腿子。锦衣华服堆金积玉的日子我都还没享受到一天,凭什么一辈子跟着你过苦日子!”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映亮他泪光滟滟的脸。
他抬着头瞪她,脸上的神情又是惊惶,又是倔强,又是委屈,像一颗细弱的兰草,初生的春芽。
为什么会有人容貌湛然冰玉,内里却庸俗如泥?
为什么会有人趋舍扭曲如许,却依然美得让人动魄惊心!
这辈子李知微从未见过像他一样的小郎,拙诚又巧诈,怯懦又胆大,纯真又放荡,极致的虚荣又极致的坦诚。
——从没见过这么能勾引女人的烧货,真是一个天生的尤物。
“既然如此,为何我说一拍两散,你又不乐意?”她偏要揭他伤疤。
他歇斯底里“因为你欠我的,谁叫你夺了我的清白!”
“你自己不硬我怎么夺你清白。”
“闭嘴!”
“你当时喘得那么大声我还以为你快乐得很……”
“我让你闭嘴!”
顾鹤卿忍无可忍,扬起手就给她一巴掌,抽下去的瞬间他又突然记起,他第一次打她脸,她是怎么惩治他的……
电光火石间,那手在抽到她脸的前一刻猛地僵住,堪堪停留在她左颊五寸。
窗外乌云蔽月。
漆黑的客房里,空气仿佛凝滞了。
女人瞥了眼他僵住的手,眼底陡然浮现出一丝笑意,有恃无恐的朝他挑了一下眉。
顾鹤卿心头本就又气又怕,看她还敢挑衅,心底一股气劲涌上来。他咬着下唇,壮着胆子,轻轻打了下去——
“啪。”
一记软绵绵的巴掌声。
下一瞬,女人猛地按上来。
顾鹤卿赶忙把被子往两人中间搡,试图把她隔开,“是,是你先说错话的,你走开!”
“你打我脸,我要治你。”李知微一把将被子从两人之间扯走。
“我打得又不重,你不许过来呜呜呜……”顾鹤卿翻身往床角爬。
李知微哪能叫他如意,抓住他的脚腕又把他拉回来,“打得不重也是脸,敢羞辱我,我要羞辱回来。”
顾鹤卿抓住床栏不及,被她扯回来,还被翻过来压在身下。
他伸出手努力抵着她的下巴,歪着头不让她亲,挣扎得气喘吁吁,赌气道:“你个泥腿子,想都别想!本公子是天上的云,你就是地下的泥,云和泥哪能在一起?”
“本公子打你,那是赏你,你不要恩将仇报……”
听着他胡说八道倒打一耙,李知微简直气笑了,“你看你现在这幅烧样,天都要被你烧个窟窿,除了我谁敢要你。”
“要你管!啊哈,君子动口不动手,松手,你松手!”
李知微悠闲一笑,故作疑惑,“呀,天上的云就是和咱们地下的泥不一样,这儿怎么有个把柄,让本泥摸索一番……”
这一摸索,就摸索了三四次。
到最后,顾鹤卿没了挣扎的力气,头一仰,睡了过去。
李知微大咧咧用他的小裤擦手擦身,把他往怀里一圈,睡得心满意足。
第二天一早,两匹大花马拉着的马车载着它的主人从客栈出发,往城门的方向驶去。
此时,蓬山县的城门门楼之上比平时热闹一些。
军事重地,常年被官兵把守的门楼摆上了两张椅子。
一个身形高挑的红衣女子站在椅子前,着急的左右踱步,而另一个白衣女子和她截然相反,悠闲的仰坐在椅子上,吹着山风,摇着折扇。
十几个侍卫站在她们身后护卫,身姿笔直如枪。
红衣女子名为谢红玉,其母为剑南节度使;白衣女子名为姚文舒,其母为中书令。两名朱门世女出现在申州这个县城之中,都只是为了同一个人。
“哎,躺着的那个,你说知微姐死没死。”谢红玉神色焦灼的问道。
“什么死不死的,晦气。”姚文舒闭着眼睛假寐。
“她要是没死,怎么还不出来。玄锋卫都快把安州申州这两块地皮犁烂了。我可真担心她,这么多天没个信儿。”
谢红玉叉着腰叹气,“你说她当初追杀叛贼,瞒着我们干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对,这不是大不了的事儿,是掉脑袋的事儿。”姚文舒嗤之以鼻,“你也不看那些叛贼是谁的部下。天家的阴私,李知微敢说,你敢听?年纪轻轻活腻歪了你。”
“不过……”
她睁开双目,手中折扇缓缓一收,“她失踪这事儿确有蹊跷。跟着她去的玄锋卫全部战死,无一人生还,多半是被叛贼伏击。叛贼能伏击她,就说明有人给叛贼递了消息。是谁递了消息,这才是最大的问题,这意味着那人能接触到天家的讯息,一定在中央身居高位。”
“倘若我是她,我也不出来,谁知道来接我的玄锋卫里面有没有那人派来的刺客,别到时候死得不明不白。”
“我要藏着,躲着,慢慢走,慢慢钓。钓得那神秘人没了耐心,忍不住再次出手。一旦她再出手……”
姚文舒的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敲,“就是她的死期。”
“叛贼可以慢慢抓,命就只有一条,哪儿犯得着用命来钓。”谢红玉很是不赞同。
说罢,她抬起头,望着周围连绵青山,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咱们这是在大海捞针呐,这样找真能找得到知微姐吗?”
“怎么找不到?”姚文舒的扇子往门楼下一点。
“我看那人就挺像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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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玩十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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