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副队,商支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啊,我们还想早点撤呢。”
程焱吊儿郎当地斜靠在一辆灰头土脸的警用特斯拉上,不耐烦的弹了弹烟灰,瞥了一眼他身边站得笔直,且面带微笑的章泽,又把含在嘴里准备留着过年的白烟儿依依不舍地吐了出来。
他心里烦的很。
正如章泽和程焱的名字一样,俩人一个水系一个火系,那自然是水火不容的。
不过这种“水火不容”的体验都是程队长一个人在经历。他是个天生的火爆脾气,再加上前些年被警局高层“看中”,下放到自由区之后无处发泄的怒火,长年累月积攒下来,让程焱程队长如同一个人型火箭发动机,脾气不仅一点就着,还能一飞冲天。
可章泽却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在警局里更是出了名的没脾气,老好人。再加上他那副白净秀气的面孔,总是微微湿润的双眸,搞得程焱每次跟章泽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所以,就算程焱此时再不耐烦,火再大,再想撂挑子直接走人,也没办法表现出来,只能乖乖等着商煜晚来现场交接。
一起共事了五六年,章泽自然知道身边这位预备役喷气式发动机在想什么,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玩,就更想逗逗这个火罐子:“程队,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仅容貌丝毫没变,还是这么英武不凡,你这脾气也还是这么火急火燎的。怎么,自由区里难道有佳人相伴,等着你回去不成?”
程焱瞥了眼章泽下弯的眉眼带出来的那末温柔弧度,心里的怒火被压下去了一半。可另一种莫名的火气却涌上心头,红了耳朵。
他不敢再看,连忙把头扭开,差点闪到脖子,语气讪讪地说:“什么佳人,自由区不是凶鬼就是恶徒,哪来的佳人。”
章泽知道他心里总是对几年前被下放到自由区的事情愤愤不平,没再调侃他,反而换了种柔缓的语气安慰道:“阿焱,你住的地方离翼天城也不远,平时没事多出来走动走动,和不在自由区也没什么差别的。” 他顿了一下,又续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你也该缓缓你这脾气了,对身体不好的。”
完了,程焱心想,又来了,这大姑娘似的嘱托和关照,每次都将他本来平息下去的火气再次点燃。他不耐烦的扒拉了两下头发,没好气地抱怨道:“你们商支队怎么还不到,这么点路,他那破机车是没磁了还是没电了?”
话音刚落,俩人就见一辆高端低调的磨砂黑机车,恨不得冲破声速电闪雷鸣般飞来,瞬时刹停在案发现场的警戒线外。
机车上的男人抬起长腿一个跨步便跳了下来。一身万年不变的黑T恤,皮夹克,牛仔裤和大马靴,被他一米八五修长健硕的身材衬得格外帅气性感。
他边朝着章泽他们走过来,边摘下了头上的高强纤维头盔,又随意地甩了甩被薄汗沁湿了的棕发,惹来一阵花痴般的低声惊叹。
旁边几个被拽过来打酱油的实习警员们已经按耐不住,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他们这位传说中,市局刑侦支队一把手商煜晚,商支队的,嗯,美貌。
“我的天!商支队这颜值不去当明星可惜了!而且我听说他好像是纯天然的,没动过脸!”
“没天理了!商支队天天在太阳底下晒着,怎么还这么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商队有沙国血统和翡国血统,所以才这么白!”
“我去!怪不得商队五官这么深邃,原来是有沙国和翡国血统啊。虽然现在多国混血倒是满大街都是,但是像商队混的这么好看的,可真是世间稀有啊。”
“我听说章副队也是多国混血,虽然看上去像是纯亚裔,但他父亲是意国混血。”
“章副队也好帅啊啊啊!”
听到自己被顺带着夸了一嘴的章泽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一扭头就见旁边依旧“怒发冲冠”的程焱脸憋的更红了。
没错,程焱这时候心里想的就是,老子纯种亚裔,长得也不比谁差好吧!商老二他总瞎嘚瑟什么?肯定是故意甩他那几根棕毛的。还有章泽,章泽他……
程焱转头正巧碰上了章泽清澈湿润的目光,心里又是一阵没来由的烦躁。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烦躁时,商煜晚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他旁边,长臂一揽他肩膀,轻快地打了声招呼:“程队长久等了,没为难我们家小泽吧?”
商煜晚这一句话可谓是火上浇油。程焱一把薅下他那只让人讨厌的手,抬起警戒线钻进了现场,头也不回得朝不远处的那具男尸走过去:“商大队长还挺关心下属。放心,我怎么敢为难市局的人。咱们赶紧交接完案子,我就带着我的人先撤了。”
商煜晚和章泽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背影,相视一笑,都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进了现场。
透过虬龙一样,缠绕在枯树上臂粗的藤蔓,冬晨清冷的阳光斑驳陆离地洒在面前硬冷的土地上,也洒在仰躺在地面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他皮肤苍白如雪,穿戴整齐,淡蓝色衬衫的外面是一套铁灰色的西装,脚上的皮鞋也几乎是一尘不染。
男人的面目平静安详,只眉心间有一道淡淡的皱纹,看起来像是一个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精英白领,或是大学教授。
如果不是他整个颅顶,顺带着里面的大脑不翼而飞,你会觉得这个男人,定是趁着寒冬还未来临,自己悠然自得地踱步到了这棵巨大的绞杀榕下小憩一番,享受这样美好的清晨时光。
商煜晚止步在了尸体旁边,脸色难看地盯着眼前这幅诡异的画面,半晌,他清了清嗓子道:“现场勘查的怎么样了,死者的身份可以确认吗?”
程焱从莫名的恼火中抽离出来,开始和商煜晚汇报案情:“死者除了额骨以及顶骨被切割后部分缺失,大脑完全被摘除外,身体其他部位没有明显的机械性损伤。根据尸体征象,也基本排除了机械性窒息的可能。现在根本死因和直接死因尚不明确,还得让你们把他带回去做进一步尸检。死亡时间大约在24至36小时之内。能提的指纹都提完了,没发现死者以外其他人的指纹。尸体头部的血已经凝固,尸表其他地方没发现血迹。能采的毛发,皮屑,□□什么的也都采完送痕检中心了。哦,对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还采了土去做了土壤分析。至于死者的身份,我们到了这以后,就用“人海”系统开始筛了,下午应该就能出结果。对现场周边环境的勘察,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这里肯定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因为太干净了。我们刚过来的时候,尸体旁边的土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嗯,如果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尸体被开颅,大脑被人完整的取走,地上不可能没有血,也不可能没有脚印,除非他把这里的土全部换一遍。我看这片儿的土并没有被翻新过的痕迹,所以,应该是凶手杀了他以后,取走大脑并把血放干净,再用悬浮机械抛尸到这里的。还有,死者的脸和身上非常干净,没有喷溅血迹,所以凶手应该是非常认真地清理过尸体,刻意给他擦了脸,换了衣服。” 商煜晚打了个手势,示意法医准备一下,把尸体运回市局。“尸体是怎么发现的?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六点五十,两个自由民找到警队,说她们在离农贸市场不远处的一片林子里发现了一具可怕的尸体,俩人没敢多看,就哆哆嗦嗦地跑过来报告了。”程焱顿了顿,有些无奈的补充道:“是两个一百多岁的老太太,赶早去离这里不远的那个“丰年”农贸市场抢新鲜蔬菜和肉的。”
自由区能够买到新鲜蔬菜和肉的市场不多,离警队最近的“丰年”市场最受老弱妇孺的欢迎。因为她们在那里抢购比较安全,对自己出门买个菜的功夫被劫财劫色的担心能稍稍减缓一些。
“她们住在树林另外一侧的一栋旧楼里,地点我们已经确认过了。这片林子不大,从那栋楼步行穿过这里到菜市场,以她们的速度大概要花个二十分钟左右。这地方平时没什么人来,挺僻静的,但这俩老太太平时为了抄近路节约时间都会从这里过。”
章泽皱了下眉:“这里这么荒僻,她们就不怕被劫了?”
“呵,俩老太太,手里就有点儿买菜的钱,你说能被劫啥。”程焱摇摇头,继续道:“我们已经把人留在警队确认身份和她们所述信息的真伪了。不过,我觉得这两位到现在还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老人,肯定干不出这种“惊天伟业”来。”
“嗯,的确不像和她们有关,应该就是偶然路过。” 商煜晚低声附和着程焱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眼睛一直盯在那具尸体的头部,像是被它粘住了一般。
程焱忽然往商煜晚旁边靠了过来,把声音压低道:“我说,这凶手是个变态吧,为什么把这男的脑子挖出来?”
商煜晚被他吓了一跳似的一转身,猛得撞在了靠过来的程焱身上,肩膀还磕到了他的额角。程焱被撞得一个趔趄,脑子都有点发懵,差点儿摔倒,幸亏章泽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商煜晚在旁边连连道歉,问程焱有没有伤到。程焱却注意到商煜晚本来就白皙的脸,现在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有些担心地反问道:“商支队,您这脸色可都快赶上地上躺的那位了,身体没什么事吧?”
商煜晚没有答话,而是定定地看着法医把尸体抬进了裹尸袋,又目送他们抬着担架走远了,才把目光重新移回到旁边两个大活人身上:“我没事。我想凶手这样做,有可能是想掩盖杀人手法。说不定,死者是被他用钝器击打头部,头骨碎裂,他就把骨头和脑子一起弄走,以此来掩盖死因。”
程焱觉得商煜晚这话明显就是在敷衍,天底下哪个丧心病狂的蠢货能为了掩盖杀人手法,刻意把人脑子给卸了?
程焱撇了撇嘴,又挂上了一脸的不屑:“商支队,我知道这个案子可能和之前的某个大案有关,你们市局的机密要案呢,我们也不便参与。只不过今天早上,您的局长大人,亲自给我来了通视讯,让我一定小心谨慎做好前期工作,认认真真给您交接。我这才多嘴问了一句。”
商煜晚听了他这话,脸上的表情突然化冻,咧出个阳光灿烂般能闪瞎人的笑容:“阿焱,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也能改改你这嘴臭的毛病。”
程焱想到刚刚章泽也跟他说认识了这么多年,他那张老脸突然就有些微红:“行了行了,谁跟你们认识这么多年,搞得咱们很熟一样。没什么事我就收队了。兄弟们撤了!” 说完,他便没好气地转过身摆了摆手,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章泽看着他大大咧咧走远的背影,心里想着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可真是从没变过,便没忍住嗤笑道:“这周末别忘了我和阿煜的烤肉局!”
“知道了!” 程大队长哼哼唧唧上了那辆破破烂烂的警用特斯拉,带着手底下的几个小警员走了。
商煜晚搓了搓有些发僵的手,扭过头跟还在注视着那辆警车的章泽说:“咱也撤吧?”
章泽回眸对他温柔一笑:“好。”
恣意生长的枝桠总是对遮蔽太阳的锋芒情有独钟。光点与暗斑从毫无生息的狭缝中堕入黄土,纠葛相依,难舍难分。
这片树林里的光明与黑暗,势不可挡地映在了每个人的脸上,敲打着所有人的心跳。
从这里刮过的冷风,疯狂逃窜到了外面的大千世界,撕扯着所有人的面庞。它在此刻,化为你我,生来便想撕下其他人虚伪的面具,去探究那些鲜血淋漓的真相。
远处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隐藏在一棵参天巨树的后面。他目色晦暗地注视着那片慌乱之地,等待着它再次归于平静。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男人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阴冷的微笑:“我的盖世英雄,我们的游戏终于要开始了。”
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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