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冼尘山上,器月湖边,悠闲亭里。
八仙桌中央摆着一盘刚洗好的新鲜水果,各色各样,透出饱满诱人的色泽。
孟婆懒懒倚在桌边,手指盘着两颗熟透的葡萄,望着湖中心出神。
器月湖上微风轻拂,带出粼粼波光。湖中央结界内,数百尺莲叶之上只生了一朵孤零零的白花苞随风晃动。
不远处,枝娘系着围裙忙忙碌碌。
蜘蛛精的四对足在这灶台前得到了充分的使用:第一对炒菜,第二对拿盘子,第三对切菜,第四对站立。
以一抵三,分工明确,互不干涉。
狐澄则拉着黄闲蹲在角落窃窃私语。
他掰开手里的橘子,将其中一半递给黄闲:“鬼婆娘不是什么都忘了吗?怎么最近老盯着那朵花看?”
黄闲接过橘子,转头随着孟婆的视线看了一眼湖中的那朵白花,轻声道:“无妨,开花至少还要再等千年。”
狐澄听完,面上担忧之色顿时一扫而空,转而八卦兮兮地问道:“哎,我听说月老今天又带男仙来了?今天这个怎么样?”
黄闲嘴角微勾,语气却有些惋惜:“我去晚了,没瞧见。”
狐澄“啧啧”两声,又问道:“算上这个得有三十几个了吧?”
黄闲掐指一算:“再来两个就凑够四十了。”
黄泉皆知,孟婆的憎恶横跨天、人、鬼三界,尤其是天界最不受待见。
而天界又一直希望能和孟婆搞好关系,便想方设法从鬼界探听消息,并采取行动,然后精准地踩在孟婆的雷点上。
自从听到谣言后,天界便隔三差五派仙君过来与孟婆相看。
不幸的是,近期人界各处天灾**频发,死伤不断。许多鬼见黄泉荒芜却安逸,便一直滞留在黄泉不愿离去,与安排投胎的鬼差们斗智斗勇。
黄泉一时间鬼满为患。
孟婆因此忙得焦头烂额,一转头再看见那些个仙君不染凡尘、不沾俗世的安闲样子,简直火上浇油。
天界频频示好,孟婆频频暴怒,这情形又着实容易让不知情的鬼产生联想。他们已经纷纷在脑子里脑补出天界负心汉和鬼界暴躁女的精彩故事:从相识到相爱,怎料万般深情被辜负,该如何去补偿,该送谁来替代,只盼你原谅放下......
最后,这些内容被某位不怕死的神秘集大成者撰写为《那些你不知道的黄泉秘事》,流传甚广,并不定期进行更新。
一想到昨天刚看的新内容,狐澄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走到孟婆身边坐下,先是抖了抖滚金边的衣袖,然后掸了掸粉色牡丹花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最后翘起二郎腿,露出一双一尘不染的蚌珠镶顶翠蓝色新鞋。
华丽至极,浮夸至极,刻意至极。
孟婆一时间只觉被狐澄那恶俗的品味晃瞎了眼,不由低头,却发现自己穿了两天没换的衣服袖口上不知何时沾染了一大块墨迹。
她顿时怒从心中来:“定瓷没来吗?我瞅着这冼尘山今日怎么安静了些......”
话未说完,地面忽然剧烈震荡了一下。
黄闲拿着半边橘子施施然在孟婆的另一边坐下:“喏,这不就来了。”
狐澄顾不得其他,挽起袖子就直奔山下而去。
公孔雀定瓷,孟婆最常用来攻击狐澄的对象。
说起狐澄与定瓷的关系,就好比鸡和犬,哦不,是犬和鸡,碰上了就不得安宁。
定瓷乃是隔壁孔雀山的山主,因为爱恋狐澄家养的母孔雀东南,所以日日跑来破坏冼尘山的结界,只为向东南求偶。
其行径肆无忌惮,嚣张至极。
为此,作为冼尘山主,狐澄这边也日日研究创新结界和陷阱,勤勤恳恳,孜孜不倦,甚至跑来向孟婆借青冥幽火,力求一举将对方烧成一只光屁股秃鸟,让其单身至死。
在孟婆看来,他们本可以成为知音,惺惺相惜,就像向俞伯牙和钟子期一样。
因为这两者在自恋和品味恶俗方面都已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如果一定要比较起谁更胜一筹,也只能说半斤笑八两,五十步笑五十一步。
可惜他们互相看不上对方已久,不是你嫌我夏天掉毛满天飞,就是我嫌你开屏撅个鸟屁股。
而定瓷求偶至今也未成功。
其实狐澄的阻拦并不算什么。
狐澄曾拉着东南滔滔不绝地讲了一整天自己是如何看不上定瓷,要东南一定擦亮眼睛找孔雀。其苦口婆心、言辞恳切之程度着实令人动容。
而耳朵起茧的东南只用了一句话就让狐澄彻底闭嘴:“我已经有一位品味如此低级的主人,怎么可能再去接受一只品味和他一样低级的孔雀。”
孟婆当即端起桌上的果盘招呼黄闲:“阿黄,走,看热闹去。”
与狐澄相比,今日定瓷的打扮也不承让。
只见他身着一套翠蓝色细羽劲装,即使在夜色中依旧熠熠生辉,而那双修长的、化为人形的鸟腿上则赫然套着一对粉红色绣金牡丹花长靴,正与狐澄相得益彰。
孟婆忍不住揣着果盘拍手赞叹:“他俩真是......登对啊。”
狐澄和定瓷都是这世间修为极高的妖。电光石火间,他们便已噼里啪啦过了近百招,空中只见两道虚影缠斗,好不精彩,好不热闹。
兔子精白又白背着全部家当,一脸衰相地从地洞里钻出来,望着眼前轰轰烈烈的打斗场景,一双黑眼圈几乎要垂到地上。
见状,孟婆立即抱着果盘八卦地凑上去,从其中拣一颗苹果递给他:“小白,几月不见,怎么憔悴成这样?”
白又白接过苹果,长长地叹了口气,生无可恋道:“世人皆言狡兔三窟。可这三个月我已经搬了八十多次家,每次他们打架都能打塌我新挖好的地洞。这冼尘山已经没法住兔子了!”
似是为了印证白又白的话一般,一道掌力破空而来,直直落在孟婆和白又白身侧。
轰的一声,兔子洞又被炸了。
随着地面的坍塌,白又白手中那颗苹果猝然被捏爆。
孟婆闪身避开飞溅的汁水,就听见白又白平静的语气中充满了麻木和绝望:“孟尊主,我先去找新家了。”
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白又白拖着一辆快要散架的小破车离开,背影是如此决绝。小破车上面放着他的全部家当,其中还有一个圆滚滚的西瓜,看着很是新鲜。
“缺德啊。”孟婆摇头。
随即她又清了清嗓子,冲着半空中大喊起来:
“狐澄,你行不行啊?让一只鸟打成这样?”
“定瓷,你好歹也是一山之主,连只狐狸都打不过,传出去真丢人啊!”
“狐澄,挠他!偷袭!拽他屁股上的毛!”
“定瓷,加把劲儿啊!虚成这样,还要不要娶媳妇了?”
......
在孟婆的呐喊声中,狐澄和定瓷这一架打得格外卖力。
而又在孟婆的提议下,今天这顿晚饭多了定瓷。
四只妖围成一桌坐定。
桌上已经摆着三个菜:砂锅里的红烧肉切块均匀,色泽油润,其间浓厚的汤汁余温不减,还在咕噜咕噜冒着泡;酸辣藕丁中红绿辣椒切成细丝,均匀错落,鲜艳馋人;碧绿的小炒青菜盛在白瓷盘中,再配上细白的蒜末,鲜嫩爽口。
枝娘端着最后一盆鱼汤过来,一路热气腾腾。
孟婆看看自己左手边的狐澄满身泥巴、衣衫破烂,再看看自己右手边的定瓷双眼淤青、头发披散,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定瓷随手拿起木勺翻了翻鱼汤,惊讶道:“狐澄,你一只千年老狐狸炖个鱼汤还要加天麻?”
狐澄夺过木勺,神情倨傲地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我乐意。”
定瓷又东张西望,问道:“东南呢?”
“东南这几日不在冼尘山。她去探望族中表亲了。”
狐澄顿了顿,打量着定瓷的神情,面露得意之色:“我还听说那里早有不少年轻公孔雀在等她,想着和她见上一面。啧啧啧......”
“你不早说!”定瓷猛拍桌子,一跃而起。
“喂,臭鸟,不吃饭了?”
狐澄肆无忌惮的笑声没有追上定瓷离去的背影。
等狐澄笑够了,孟婆放下手中的筷子,道:“今天有鬼揭榜,说天子十五号是三百年前的绪弗国战神应钟。一会儿吃完饭,我打算去看看。你们要不要一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