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在正事上相当敬业，也可能是作为自己今天来得稍晚没分担画黑板工作的弥补，总之她很自觉承担了过基本流程这项任务，让面前的女生先进行一下自我介绍。
平心而论，林眷许对于大学经常会莫名其妙需要自我介绍这件事而感到无法适应，不管介绍多少次都会在开口之前都要做点心理准备，但这不妨碍她观察别人做自我介绍并从中得趣。
被面试的女生轻轻笑了下，林眷许这才发现她脸颊边有酒窝，显得她格外温良单纯：
“我叫钟然因。”
她后面的话林眷许没注意辨别内容，只留心了她的声音，女生的嗓音底色带着点冷感，现下估计是因为面试需要，夹杂些笑意，语气微软。
声音也像。
不会真的……
她只是一晃神，钟然因就已经做完了自我介绍，正等待三位部长说话。
她们社团虽说不算院级的大社团，但其实是隶属校级心理协会的，指导老师庄行今相当尽职尽责，管理方面抓得很紧，面试要求要有两次，这次是一面，主要就是让部长和新生随便聊聊天，大致了解一下彼此，真要说有多正式是谈不上的。
是而大家态度都很随意。
“哇哇哇，学妹你怎么长得好看又多才多艺。”
余盈相当积极，圆脸衬得她尤其无害好接近，很容易让人对她心生好感，赞美谁的时候也不显浮夸，反而自带几分真诚。
钟然因看起来有点不太好意思，抿唇笑了下，声音轻了点，说了句“谢谢学姐”。
这句带着羞赧的话更像了。
闻昭带来的一叠纸有了用武之地，她不时写着些什么，边挪动笔尖边抛出了个问题：
“为什么想加入我们部门呢，心理方面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吗？在过往的学习经历中有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呢？”
余盈猛扯了下她的衣袖，连带着闻昭手上的黑笔都捏不住了，在纸上留下一道扭曲的线条。余盈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瞪了她一眼。
问这么官方，把小部员吓走怎么办。
林眷许反而认真等着对面的回答了。
高中担任文娱宣传委员，出过很多次黑板报。
对上了，有几次还是她给她提供的板报思路。
一直很喜欢研读心理相关书籍，家里有人从事相关工作。
这条……前半句没错，她们还经常一起讨论和分享，但是后半句，她好像没听自己网恋对象提起过，再观望观望。
钟然因答完了闻昭的问题，抬眸看向林眷许，眼睛微微弯起，等着她说话。
这位部长给人一种冷淡又散漫的疏离感，她有意识对她的态度会更关注一点。
林眷许想了想，还是决定再验证一下，于是问了个和面试相关度不高的问题：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我们社团后续会统计所有部员的生日，然后挑一天来庆祝，感觉学妹你各方面都挺适合我们部门的，我就提前问问了。”
余盈轻轻挠了下闻昭的手心，指尖划过，写了个问号。
林眷许什么时候提出过这种活动？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闻昭眨眨眼，反握住她的手，打了个叉，表示自己对此也完全没有印象。
林眷许一番话落在钟然因耳中，难得让她有点怔愣。
很突兀的问题，虽然她们的闲谈氛围弱化了很多这种不合时宜感，解释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甚至提前跟她表示了她被录取的可能性很大，但还是给钟然因带来了点疑惑。
她敛下思绪，看着林眷许的眼睛，轻声说：
“11月14哦。”
生日也一样。
林眷许基本能确定，面前的女生就是她的网恋对象。
她下意识掐着掌心，不让自己的表情出现异常，余盈又说了几句话，氛围愈发轻松，林眷许看见坐在对面的女生又笑起来，眉眼弯弯，唇角上扬，衬得她尤其明媚耀眼。
林眷许也跟着弯了点唇，但笑意更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油渍，和她情绪本身泾渭分明，游离得彻底。
钟然因一直有一缕心神放在她身上，注意到她苍白的脸，寡淡的情绪，微不可察蹙了蹙眉。
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这位部长今晚的所有表现都有点异常。
钟然因在刚开学的军训动员大会上见过她。
学校给新生开设了专题宣讲，这位部长就是负责其中一个专题的。
这么看，对方在学生工作方面应该做得相当不错，处好关系很有必要，自己会多留意一点也不奇怪。
于是直到面试结束，在她收拾东西走出教学楼的路上，那张漂亮精致又无端显得脆弱的脸还一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夏天的晚风都带着热意，吹得她思绪更加纷繁杂乱。
她叹口气，摇摇头，打开手机上的软件，给置顶发消息。
easiest：姐姐，面试结束啦
正在教室里面试下一个人的林眷许感觉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很特别的振动频率，她一瞬间就知道是哪个软件的消息，发消息的人是谁。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见到本人之后，过去网恋对象相关的所有信息都能补充到钟然因这个人身上。
好像空白又模糊的线稿一瞬间充满色彩，林眷许思绪很混乱，难得拿捏不准自己心里的想法。
一年多的相处暂且不提，光是钟然因这张脸，就实在是生得有点对她胃口，再加上货真价实的网恋对象滤镜，莫名其妙给林眷许一种赚到了的感觉。
但她根本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谈恋爱的打算，更别提对方还是自己的直系学妹，以后还很有可能在同一个社团起码待上一年。
有点烦。
面试她们部门的人林林总总大概有四五十号人，等所有人都面试结束已经要到将近晚上十点半了，期间林眷许的手机隔一会就会震动一下，她最后实在是嫌心烦，趁着面试换人的间隙，头一回在设置里给软件关闭了消息通知权限。
面试结束后所有部门的部长聚在一起拍了张合照，然后各自整理着进入二面的人员名单，理论上最多筛掉不超过十个人。
毕竟二面才是较为正式的面试，届时四个部门已经大三了的主席都要来，要根据大家二面时的表现和大家的性格长处给大家分配到合适的部门，每个部门最多招十个人，其实竞争还算得上是比较激烈的。
等林眷许到宿舍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简单洗漱完刚好十一点半，她顺势熄了灯，爬上床，犹豫了会，还是打开手机，点进闻今，来自easiest的十九条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时间在一分钟前。
easiest：姐姐，需要我帮你报警吗【笑脸】
她目光停住，顾不上去看上面的未读消息，先眼明手快回了句“不用”过去。
对方这种黏糊劲她一直很受用，但放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法不让人苦恼。
她接着翻到消息最顶上，比预想的情形要好，钟然因只是单纯跟她分享了一下面试的状况，但当看到“有位部长好像不太喜欢我”的时候，林眷许还是心一梗，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荒谬感。
她叹了口气，一条一条回复。
logic：恭喜一面结束【鼓掌】
logic：安啦，我们最最肯定没问题的，社团错过了你只能是社团的损失【墨镜冷酷脸】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我女朋友最棒”的表情包，相当有哄人诚意了。
logic：可能这位部长只是不爱做表情或者有什么心事？不管，你这么讨人喜欢谁会不喜欢你【亲亲】
是的，特地发低落和否定话语的目的就是想要得到坚定肯定，这点小心思她还是能看明白的。
logic：手机没电关机了【哭得好惨】
logic：想在教学楼扫共享单车都没办法，最后是一路走回宿舍的……再也不会答应帮辅导员查晚自习了
最后一步是态度良好的解释，理由编得合情合理即可，可以适当添油加醋和卖惨，效果更佳。
对面的钟然因看着这条解释，表情微冷。
闻今里步数排行榜也是基础功能之一，手机关机这个可能性她在两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排除了，因为在此期间对方的步数一直在增加。
她倒也没多少浓烈的情绪，更没有把话挑明的想法，因为麻烦。
吵一架对她来说太耗费心力，且一般发展到最后不会再仅仅只对单纯的一件事进行讨论，勾连牵扯出过去很多个让自己失落过的细节是很容易的事，到那时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钟然因见过很多次这种麻烦，而她对此早就已经无比厌烦。
她宁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用最擅长的语气来粉饰太平，过后她还是她，logic还是logic，彼此延续着过往的相处模式，这比闹一通得到个僵硬的场面要划算很多。
……就是还是会委屈。
easiest：姐姐没事就好啦，就是太久不回我消息让我有点担心，容易乱想>_<
logic：保证没有下次，说话算话【举手作发誓状】
林眷许又顺势哄了两句，随后说了晚安，勉强结束了自己心力交瘁的一天。
她看着停下动静的对话框发呆，突然想起来，自己最开始本来是有结束这段关系的念头的，毕竟牵扯到了现实生活，万一被钟然因发现了她的身份，她又拿她没办法，她们就彻底扯不清了。
结果怎么就发展成她哄人了。
可能她潜意识也觉得，就这么跟对方一拍两散的话，实在是有点……可惜。
但她到底还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眷许枕在枕头上，看着一片黑暗的四周，心里酸涩感慢慢发酵，找不到源头。
钟然因：（面不改色）家里有人从事相关工作
林眷许：？（不太确定）……我？我吗？
是的，你们是网恋一年但是线下不熟的小情侣[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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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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