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笙是被痛醒的,那种撕裂的胀痛无法形容,痛的她睡梦之中倒吸了一口冷气。
清醒仿佛又不清醒,耳边的粗气喘的太重,她自己却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身体被动的起伏,目光所及是摇晃的床幔,以及忽明忽暗的烛光。
等看清伏在她身上的人,那一瞬间的怒意几乎要将她的胸腔炸开,四目相对时他额间的汗垂落在她脸上,似泪珠无力滑落耳后,心中升起的哀鸣让她沉默了一会。
许是察觉到她目光,身上的人回望着她,嘴角带着一抹讽意。
她哑着嗓子沉声问他,“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那点怒火尚不及宣出便被猛地击散。
男人嘴里轻溢出冷笑,“你不就想我这样对你,现在露出这副不情愿的样子是给谁看”。
言语的羞辱不及身体的挑逗来的直接,爱意也许很难表达,但要伤害一个人却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动作,或者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方式有很多,他却选择了最极端的。
愤怒使得陆怀笙的眼睛通红,咬着牙一抬手便甩了他一巴掌,男子呆了一瞬,停了下来,嘴角扯上一抹阴冷的笑。
他抓过陆怀笙的手高高举过她的头顶,轻而易举的压下她的挣扎,眼底的□□更浓。
天地之间似乎都在晃动,眼前忽明忽暗,她侧过头幽幽的看着床幔上倒印的烛火,出离的安静。
这个要命的档口,她甚至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悲苦或嘲讽皆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她从前竟觉得还不错,果真是瞎了眼。
陆怀笙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人,一屋子的味道散不去,闻着几愈作呕。
她拉着被子翻个了身不想动,也不想思考,就想这样一直躺着直到天昏地暗,谁也不来打扰她,
可惜没能如她所愿,一刻钟后有丫鬟敲门进来。
陆怀笙才知道原来她的新婚丈夫赵穆一大早接了诏书已经远赴边关。
若她不是那个遭受一夜折磨的人,也许会如同外人一般称赞他一句忠义。
爱恨这种事情竟也是极容易转变的,都说人不能近观,她还曾暗暗称奇,今日方知,有些人是要近观才知是畜牲的。
“小姐,您说句话吧.....”,从珠儿进来起,陆怀笙便没有动过,闭着眼睛毫无起伏如同一具尸体。
“老爷他们还在等您回门呢”,珠儿忍不住哭了起来,小姐从前最是精神的一个人,哪怕是只当看一日的风起云落她也能乐在其中,最是怡然自得的一个人,可自从小姐答应出嫁时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眼眸颤了颤,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枕头上,她终是轻声道,“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
听她终于开口,珠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酸意涌上心头,当初明明是二小姐惹的祸,却让大小姐来承担,如今连姑爷也欺负小姐。
陆怀笙没去认亲,也没人来催,他们是愧疚也好,厌恶也罢,她半点不在意。
这一夜是她这一生度过的最漫长的时光,睁着眼睛细数过往,就好似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她一直知道父母是偏心的,嘴上总爱挂着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父母,转身便会将她这块手背肉忘的一干二净。
小时候她还为此生气跑出府,却不想迷了路找不到家,因此遇到了命中的贵人。
人的际遇实在奇妙,想遇的人遇不到,不想遇的人会一眼看中你,她还记得她被贵人相中想带她回家去收养,母亲却不肯,她那时是欢喜的,她也曾一度怀疑是自己错怪了他们,为此暗暗自责。
后来很多次生气的时候想到母亲的眼泪又都忍了下来,忍到最后她学会了不喜欢的事情不去看,不想知道的事情不去听,她关在自己的院子里只看这片天地的风景,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变得冷漠寡情。
她以为这一生会即便不受宠爱也会这样平静的过下去,嫁一个寻常人家相敬如宾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二妹妹出事之后母亲数次对她欲言又止,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答应去求贵人赐婚的时候她的确无悲无喜,他们便以为她真的怎么样都无所谓。
她看着他们松了口气又欣慰的样子竟还笑了笑,可笑的是这一生回忆起来竟没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情,他们凭什么以为她不会难过呢,就因为她年长,就因为她生性散漫。
可她到底答应了,手足之情,养育之恩,她凭什么不答应呢,甚至他们还给足了她嫁妆,出嫁之时不忘告诉她,那是二妹妹的嫁妆里抽出来给她添妆的,这样讨好的面目里带着衡量利益的尺度,她并不太想看,接过盖头将所有的过往是非挡在眼前。
她答应出嫁,却也从未想过会变成这样,他们从未告诉她真相,明明知道她嫁过来会是什么境遇依然让她嫁了,一夜的羞辱,身心疲惫。
她从未奢求过他们的爱,他们可以不爱,可是为什么要把伤害加诸在她身上,若是那般厌恶,又为何要生下她,她想不明白。
日头漫进屋里时她睁了一夜的眼睛才缓缓闭上。
罢了,她不想再去计较了,就当是还了他们的恩情,还了陆家的债吧。
陆怀笙是留了和离书出走的 ,离开甚至没花什么力气,没人在意她的存在,可有可无的人也就这点好处了吧,可以走的悄无声息。
她没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人,等到似有所觉已经被珠儿堵在城门口,数十年的陪伴并非毫无感情,珠儿求着她要一起走,手里捏着她留给下的银票一股脑的塞在她的怀里,哭着说什么都不要,以后只要给一口饭吃就行了。
她站在阴暗里看着珠儿死死的抓着她的衣摆泪流满面,阳光落在珠儿身后斑驳的墙壁上,她伸手已经能触及到那片温暖。
许久她点点头,温声道,“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带着珠儿一路向南,水陆换着走,哪怕知道他们不会来寻她,依旧斩断了痕迹,一路走走停停,最后选在了江南一座小县城里落了脚,等安顿下来已经是离家四月之后。
而陆怀笙的肚子也已经显怀,一路奔波竟没出事,庆幸之余又生出惆怅。
知道有孕时已经有两个多月,想过不要,却终究没能狠下心,她是个没感受过什么温情的人,知道怀孕那一刻却忍不住想要哭,第一反应不是厌恶那个赋予它生命的人,而是满心的温情,这一生终于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人,想起不久后会有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围在她身边喊她娘,她冰凉的心也会生出一丝暖意。
从前她渴求的不过是安稳的度过这一生,可惜安稳没能保住。
人这一生仿佛越渴求什么,越是会失去什么,现在不想不求,上天却能以另一种方式给她一点温暖,走过了最黑暗的路,从此再也不会害怕一个人在夜里独行。
她想前半生里她终究也是得到过的。
安顿下来之后才感觉到从指缝间划过去的那些日子,了无痕,也不想再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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