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墨迹未干,其带来的效应已如潮水般迅速席卷了飞鸟院家。迹部家展现出了顶级财阀的高效与信誉,承诺的巨额资金在最短时间内分批到位,精准注入飞鸟院集团几近枯竭的命脉。资本市场的反应是最敏锐的晴雨表,持续暴跌的股价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稳稳托住,先是止跌企稳,继而开始艰难却坚定地爬升,虽然缓慢,却传递出至关重要的积极信号。一直笼罩在飞鸟院大宅上空那令人窒息的经济恐慌阴云,终于开始缓缓消散。
然而,府邸内的悲伤氛围并未褪去,对逝去家主和少爷的哀思依旧弥漫在空气里。只是,在这片悲伤之上,叠加了一种新的、忙碌而紧绷的节奏,一种为迎接巨大转变而进行的、带着一丝不确定期待的筹备气息。
琉璃的生活,就此被彻底卷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中心,进入了名为“备嫁”的全新阶段。这绝非寻常待嫁少女的羞涩期盼与物质准备,而更像是一场针对她个人的、全方位、高强度的强化训练和系统性改造。
她的日程表被精确到分钟,需要学习和掌握的内容庞杂得令人咋舌。除了必须巩固和进一步提升作为飞鸟院家千金门面的传统技艺——茶道与花道(这不仅不能丢,还需更加精湛,以匹配迹部家未来女主人的身份)之外,她更需要从零开始,攻克大量陌生的领域。
迹部家极为重视此次联姻,迅速派来了两位堪称“业界权威”的指导老师:一位是服务于迹部家超过三十年、眼神锐利、举止一丝不苟到刻板的资深女管家松岛夫人,负责严苛教导她迹部家族内部那些繁琐至极的家规、日常行为仪态、以及未来如何掌管一个规模庞大、结构复杂的顶级豪门家务;另一位则是拥有贵族背景、气质冷傲的英法混血礼仪大师艾薇拉小姐,负责对她进行西方上流社会礼仪、多国社交用语(基础法语、德语)、高级场合应对技巧,甚至是简单交谊舞的突击培训。
要求严格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从行走时步幅的精确控制、站立坐卧时脊背的角度、用餐时刀叉无声运用的角度与顺序、与人交谈时视线的落点、语音语调的微妙控制、微笑时嘴角上扬的弧度,到在不同时间、季节、场合下,服装、首饰、手包乃至香水的搭配哲学,都有着一套不容置疑、细致入微的准则。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练习、纠正,直到形成肌肉记忆。
这个过程极其辛苦,甚至可称折磨。一天的高强度训练结束,琉璃常常累得几乎无法保持优雅的姿态,浑身肌肉酸痛不已,喉咙因不断练习发音和敬语而干涩发紧。但她从未流露出任何怨言或懈怠。她清醒地知道,这是她自己选择的生存之路必须支付的代价,是获得迹部家认可、在未来那个复杂环境里立足的基石。她以惊人的专注和韧性投入学习,其吸收新知识的速度、举一反三的悟性以及那种沉静的坚持,让原本带着审视和挑剔目光的松岛夫人与艾薇拉小姐都暗自讶异,态度逐渐从公事公办的严厉,转为带有一丝认可的严肃。
偶尔,迹部景吾会如同君王巡视般,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训练室或茶室外。他总是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或许刚结束学生会的会议,或许刚从一场商业沙龙归来。他会姿态闲适地倚在门框上,或是坐在一旁,用那双洞察力惊人的冰蓝色眼眸,挑剔地审视着她的进度,然后抛出一两句毒舌却总能切中要害的点评:“手腕的线条不够流畅,重泡。”“回应问候时的眼神缺乏应有的温度。”“这枚胸针的材质拉低了整体的格调。”
琉璃从最初的微微紧张,迅速调整为平静以对。她能隐约察觉到,在他那看似挑剔的表象下,对自己迅速且高质量的进步,是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满意的。有时,他会看似随意地将一份财经周报丢在她面前,或者在她休息的间隙,谈起某个近期引起轰动的企业并购案,饶有兴致地考问她看法,像是在持续探索和测试她思维的黑匣子,评估着她的潜力边界。
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测验”,琉璃都会调动起全部精神认真对待。她会结合自己来自现代的记忆碎片和这段时间恶补的知识,尽力给出逻辑清晰、结构分明的分析,虽然观点难免带着少女的稚嫩,但视角往往独特而冷静,偶尔甚至会跳出这个时代固有的思维框架,冒出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想法,常常能让迹部景吾挑起他那好看的眉,冰蓝色的眼底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和探究的兴趣。
除了封闭式的强化训练,她还需要开始应对逐渐增多的对外社交活动。迹部家开始有步骤地将她引入自己的核心社交圈层,参加一些规模不大但级别极高的私人晚宴、艺术鉴赏会、慈善拍卖预展等。这既是向外界逐步释放联姻的明确信号,也是让她提前预热,熟悉并适应未来作为迹部家女主人所需扮演的角色和面临的场景。
在这些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一句对话都可能暗藏机锋的场合,琉璃始终努力维持着飞鸟院家小姐应有的那份优雅与沉静,言谈谨慎得体,举止合宜有度,既不露怯也不张扬。她像一块海绵,小心翼翼地观察、吸收着周围的一切,学习着如何与这些手握权柄、身家显赫的政商名流、世家夫人周旋,如何分辨真诚与客套,如何应对试探与恭维。她身上那层因变故而生的脆弱忧郁气质,渐渐被一种沉淀下来的、内敛的从容所覆盖,如同经过初步打磨的璞玉,开始透出温润的光泽。
当然,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混合着好奇、审视、衡量、羡慕乃至一丝嫉妒的复杂目光,听到那些压抑着的、断断续续飘入耳中的窃窃私语。 “就是那位…飞鸟院家的小姐…” “真是意想不到的运气,居然能在那种困境下被迹部家选中…” “听说很受景吾少爷的重视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容貌气质确是上乘,标准的古典美人,只是不知能否真正适应迹部家那般显赫复杂的家庭…” “嘘…她往这边看了…”
对于这些背后的纷纷议论,琉璃只是睫羽微垂,仿佛听觉自动屏蔽了这些杂音,脸上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略带疏离的微笑。她内心明澈如镜,无比清楚自己此刻的位置和这场联姻的本质。所有的关注与浮华,都建立在脆弱而现实的利益联盟之上,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步步为营。
在这段忙碌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备嫁时光里,她和迹部景吾的关系,也在这种密集的、目的性极强的互动与碰撞中,发生着微妙而复杂的变化。虽然依旧谈不上任何温情与亲密,但至少从最初的完全陌生、纯粹的谈判与交易对象,逐渐转变成了一种…互相审视、暗中较劲、却又因为共同的利益和目标而隐隐滋生出一丝诡异默契的复杂关系。
他依旧骄傲、毒舌、掌控欲极强;她依旧冷静、淡然、骨子里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底线。但他们似乎都开始在对方案身上,看到了某些超出预期、甚至值得稍微信赖(在绝对利益一致的前提下)的特质。
日子就在这种高强度、快节奏的忙碌中飞逝而过。婚礼的初步日期已在双方家长的协商下大致确定,虽然仍需等待飞鸟院家正式的守丧期结束,但相关的盛大筹备工作已在迹部家的主导下,紧锣密鼓却又极其保密地开展起来。飞鸟院家与迹部家联姻的消息,依旧被双方默契地严格封锁在极小的核心圈层内,只等待一个最完美的时机,向外界投下这颗注定要震撼整个日本上流社会的重磅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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