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周乔再也没见到期待的那个人,他似乎在忙些什么。上次别墅一别之后,只留了一句:“阴司查案,我先回一趟。”便匆匆离去,也罢,他不说,周乔便也不问,毕竟二人实力悬殊太大,早知道就认真跟爷爷学习不摸鱼了,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周乔再次翻开爷爷留下的古书,里面记载着许多符篆咒术,以前爷爷手把手教,她也不想学,而如今,只能是自己看着枯燥的理论知识,在反复的试错中学习。
一月后,池淼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二人约在咖啡厅碰面。
周乔总是能一眼从人群中认出池淼,她的活泼如朝阳一般,灵动又可爱。池淼远远就朝着她的方向挥了挥手,紧接着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将资料从包包中拿了出来,周乔接过池淼递来的资料,示意她赶紧坐下休息,这份资料显示:张启明,政坛新星,口碑极佳,重情重义,照顾已故好友遗孀母女,是圈内美谈。他为官清廉,会严词拒绝送礼的不正当官风,还会参与各种基金会的捐赠,偶尔也会扶持山村贫困孩子。而王志,则是张启明的拜把子大哥,但他三年前在“鼎峰国际”工地视察时却意外被高空坠物击中,自此之后便成了植物人。
周乔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为官清廉,重情重义,照顾孤儿寡母,捐赠,扶持……这样的世道下,真有这么完美的人吗?池淼喝了口咖啡,又接着补充道:“我托公安系统的朋友查了,当年工地的事故报告有几处细节很模糊。而且,王志的妻子李娟,现在几乎是隐居状态,很少露面。”
周乔托腮,陷入了沉思,这些零星碎片一片片地在她的脑海中拼凑,却总是少了关键的几片,让她对此拼图毫无头绪。
“你可以试试调查下王志。”周乔转头,江淮依旧是老一套的衣服,正朝着她们缓缓走来,池淼每次见到江淮都眸光流动,极力克制脸上的红晕,毕竟,他真的是让人移不开眼。周乔点点头,没否认他的建议,也许王志会是新的突破口。听说他们要去找苏阳了,池淼便央求着一起去,毕竟他们这个从小玩到大的铁三角,就只有苏阳这个大忙人,可不是随便能见的。
三人很快便来到了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而铁三角的最后一“角”苏阳便是这里最年轻有为的主治医师了。
身穿白大褂的苏阳正坐在办公室,他扶了下自己的镜框,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几人,淡淡说道:“有事了才会想到我,没事的时候我是一面都见不到你们。”说话时不自觉地望了下周乔,眼眸中的灼热很快被江淮捕捉到,并顺势挡在了周乔面前。
苏阳站起身来,挑衅地看着江淮,他自诩自己的容貌不输江淮,职业比这无业游民好,两家世交感情也好,要不是周乔的父母走得早,原本连娃娃亲都要定好了,周乔只觉得二人每次见面都针锋相对得有些莫名其妙了,这场面惹得池淼笑出了声,她真是对这“修罗场”见怪不怪了,可惜了乔乔这榆木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明确自己究竟偏向谁。
苏阳很轻易地就调动了王志的病历,结论和之前一样:“生理指标稳定,但脑活动完全静止,像是……”
“空有一副躯壳,却没了灵魂。”周乔默契十足地补充道,苏阳微微一笑,对她的话语表示了赞同,接着补充道:“我在给他检查身体时,发现他右手食指指尖,有一个非常陈旧、几乎看不见的细小伤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扎过。”
“带我去看一下吧。”苏阳点头,示意周乔他们跟上,很快,就见到了病床上形容枯槁的王志,苏阳和池淼自觉地走去了门外等着,而周乔和江淮则进入了病房,她将手放于王志身体上方,口中念道:“九幽阴司,十殿阎罗,奉尔敕令,诸魂皆现!”一阵能量波涌动后,又归于沉寂,周乔又试了一次,但无一例外,引魂诀失效了!
与此同时,江淮在王志的病房里四处查看着,终于在角落里,再次感应到了那股被强化过的、阴毒的锁魂术微弱残余能量,这股能量与张家书房里的同源。
“有人在王志变成植物人时,就对他用了锁魂术,防止他魂魄离体告阴状。现在,又强行打破了术法,放他离体。”江淮很快就得出结论。
“难怪,引魂诀毫无作用,原来他的魂并不在自己身体里。”周乔心想,这得多大仇怨才用这种伤人和的方式强势地锁魂。她和江淮对视一眼,看来,还得再去一趟张家别墅,二人走出病房后,苏阳急急看了下池淼,她接收到信号,向前挽着周乔的胳膊,撒娇道:“我们三人很久没聚了,正巧苏大忙人今日得空,乔乔,我们三个一起吃个饭吧。”
江淮的目光冷了一瞬,随后又恢复了淡然,在周乔耳边轻轻说道:“再不去的话,恐怕那女孩会有危险。”周乔默默叹气,只能说道:“下次吧,这次我真的有急事。”便匆匆拉上江淮离去,身后的池淼无奈地耸了耸肩,“看吧,可别说我不站在你这边,乔乔永远都是事业第一的,你应该知道。”苏阳却嘴角上扬,他知道,在这物欲横流的尘世里,多的是自私狭隘的灵魂,而周乔不同,她始终会把别人放在第一位,看着好像冷漠疏离所有人,其实,内心却总是温暖炙热,也正是这样的她,从那时开始便让他心向往之。
周乔二人再次拜访张家,这次她直接要求见王志遗孀——李娟。张启明满脸堆笑,上次二人给了他一个符篆,那玩意就再也没出来过,所以面对周乔和江淮,他是毕恭毕敬的,只是说李娟因过度操劳,病情反复,让他先去打电话问下李娟的医生,确认一下她的病情是否好转,片刻后,张启明打完电话就出来了,只不过有些沮丧地告诉了二人,李娟恐怕精神不济,但也并未阻拦,一副坦荡的样子,之后便派专职司机送二人前去东郊的小别院,到了别院后,周乔发现李娟眼神闪烁,充满恐惧,只是机械地重复:“谢谢启明照顾我们……都挺好……小雅只是病了……”
但当周乔故意提到“王志的魂魄似乎回来了”时,李娟瞬间脸色惨白,手指死死攥紧了衣角。她几近崩溃状态,抓着自己的头发疯狂喊道:“阿志……对不起……小雅,对不起,阿志,哈哈哈,你终于来了,来了,杀了,都杀了……”她时而狂笑不止,时而恐惧地在地上抱头发抖,这一幕倒是吓了周乔一跳,突然,李娟上来死死掐住了周乔的脖子,江淮一个挥手,便将她打飞出去,他扶着周乔,关心道:“没事吧?”周乔摇摇头,大口地喘着气,江淮看着那白皙脖颈上的红色手印,眸色一暗,手掌对准了李娟,周乔挡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乱来,毕竟,李娟这种情况,应该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而疯了。很快,听到动静的医生便联合保镖们一起将李娟带了回去。
线索又中断了,周乔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掉入了泥泞的沼泽中,喘不过气,也无可奈何,她觉察到似乎有一双笼罩在他们头顶的大手推着他们一步步向前走,而这双手的主人,永远快他们一步。
返程车上,周乔再也抵挡不住深深地疲惫感,靠在车窗上沉沉睡去,江淮轻轻将她的头扶到自己肩膀上,侧头看着熟睡中的她,往日里总见惯了内核强大,坚强果敢的她,却不知,她也这般好看……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一些,就在江淮离她越来越近时,似是想到了什么,终究是咫尺之遥,并未再进一步。
当晚,池淼便发来一条关键信息:“乔乔!我找到一个从张家辞职的保姆!用了点威逼利诱的手段,打听到,张启明经常单独带小雅出去,说是见世面,会名师,但每次回来保姆都能看到小雅身上隐晦的伤痕。她也知道当权者在位,不知情才能活的更久,我给她看了小雅的近照,小雅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实在于心不忍才偷偷说了这些!”
周乔握紧了手机,心绪不定,呼吸急促,但似乎,缺失的那块拼图已经若隐若现。
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道貌岸然的政客。周乔感到一阵恶寒。她想起小雅那空洞的眼神和那个转头的玩偶。
也许小雅并不是胡言乱语,而是绝望的沉默。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周乔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当日感受到的强烈恐惧并不是张启明的,而是……小雅。
江淮听着周乔的分析,那些关于“单独带出去”、“见世面”、“有伤”的词语,像一根根针,再次刺入他的脑海。剧烈的头痛袭来,一幅模糊的画面闪现:一只粗糙的手,拽着一个纤细的胳膊,走向一扇华丽的、令人窒息的门……
他猛地扶住墙,脸色苍白。周乔立刻察觉:“你怎么了?”
“……没事。”江淮压下翻腾的情绪,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冰冷,“找到那个小雅的生父亡魂。他也许才是关键。”
夜色深沉,周乔和江淮再次站在了张启明别墅那间属于小雅的卧室门口。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更浓重、更不安的能量波动,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刺着皮肤。张启明跟在他们身后,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忧虑,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周老板,江先生,你们看……这孩子也不怎么休息,还是一直抱着这个玩偶……”
周乔没有回头,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被小雅紧紧抱在怀里的、破旧的玩偶上。玩偶的脑袋依旧以那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黑洞洞的眼睛仿佛有了生命,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冰冷的、择人而噬的恨意。那股恨意,如同实质的针,刺痛着周乔的共感神经。但这一次,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被动承受,而是细细分辨。“张厅长,”周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您能不能站到我们旁边来,再详细说一下,第一次发现异常时,您具体站在什么位置?”张启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此一问,但还是依言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周乔和江淮的身侧,更靠近床头的位置。
就在他站定的那一刻——
“咔哒!”
一声更加清脆、更加刺耳的关节扭动声响起!
那玩偶的头颅,竟然在众人眼前,猛地又是一拧!这一次,它不再是单纯地对着门口方向,而是精准地、死死地“盯”住了刚刚移动过来的张启明!
与此同时,周乔感到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怨恨与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但这股情绪的核心指向性无比明确——不再是漫无目标的扩散,而是像一支淬毒的利箭,直指张启明!
江淮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他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周乔挡在身后半侧,周身那股清冷的气息微微荡开,将针对周乔的精神冲击化解于无形。他的目光也锐利地投向了张启明,之前只是审慎,此刻却带上了冰冷的审视。
周乔瞬间明白了。
玩偶的威胁,亡魂的怨恨,从头到尾,目标都只有一个——张启明!
它之前表现出来的无差别攻击,或许是因为张启明不在现场,其怨气无法精准投递而导致的能量溢散;又或许,是一种狡猾的伪装,等待着猎物自己踏入陷阱。而他们,不过是恰好站在了这条仇恨的直线上。张启明被那玩偶“盯”得头皮发麻,脸色瞬间白了幾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强笑道:“邪门……真是太邪门了!周老板,你快把它处理掉!多少钱都可以!”
“确实邪门。”周乔转过身,面对张启明,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邪门的不是玩偶,而是让它变成这样的原因。张厅长,看来有些‘东西’,是冲着你来的。我们需要单独在这里做一些处理,您在场,恐怕会激化……‘它’的情绪。”
张启明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和狠厉,但很快被压制下去。他重新披上了伪善的面孔,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镇定:“好,好,我去外面等。拜托二位了。”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并带上了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卧室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那玩偶依旧“盯”着门口的方向,怨气不减反增。周乔走到房间中央,不再看那玩偶,而是对着空气,用一种清晰而沉稳的声音说道:“王志先生,我们知道是你。我们也知道,你的冤屈。”
空气中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请你出来,和我们谈谈。”周乔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你的愤怒,我们感受到了。小雅承受的痛苦,我们也猜到了。但这样无休止的报复,不仅会让你彻底迷失,无法往生,更会让小雅永远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见玩偶不为所动,她停顿了一下,掷地有声地承诺道:“我,周乔,以周家守夜人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会竭尽所能,让真相大白,让该受到惩罚的人,付出代价。天理昭昭,我会还你一个公道。”
“但你需要帮助我们,”江淮清冷的声音接上,如同在陈述一个法则,“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证据在哪里。”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小雅均匀的呼吸声,从不入睡的小雅此刻已合上了双眼,有了久违的休息时间。几秒钟后,那破旧的玩偶身上,开始渗出淡淡的、黑色的雾气。雾气逐渐凝聚,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头部有着可怕凹陷的男性人形——那正是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的王志。他的亡魂不再狂暴,而是充满了悲恸与无尽的疲惫。他看向床上熟睡的女儿,虚幻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爱与愧疚。
然后,他转向周乔和江淮,缓缓地,抬起了颤抖的手,指向了房间角落——那个张启明经常会坐的、自带暗格的红木书桌。
真相,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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