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十洲手指拈着被子,他垂眸看着,永远清晰有条理的大脑,一时间有些混乱。
他疑惑,又不解。
长期处于不安和危险环境之中,褚十洲十分敏感。
昨天晚上他感受到沈湛靠近了自己的床铺,这人一把将床上的厚被子拽下来,盖到自己身上。
当带着他余温的温暖笼罩在自己身上时,褚十洲就像是已经蓄势待发的恶狼,忽然被一只猫拍了拍头,并且送了自己满身的温暖。
无措里又带着还没有收回去的杀意。
床上那人睡得依旧很熟,即使身上没有任何一床被子。
褚十洲有早起的习惯,所以现在这个时刻还特别早,太阳都还没有起来。
这个潦草的睡姿…若不是看见了全貌,这床被子倒像是被他踹下来的。
那一床被子重新回到了沈湛身上,褚十洲静静看了他很久。
他脑中不知又在盘算着什么。
刚出了院子,就感受到有一两滴细微的雨水滑过脸庞,冷风裹挟着他,才发现屋里暖和的不像话,而自己却连平时习惯带着的大氅也忘记披上。
他又折返了屋内,披上了氅衣。
三运早早地就在院外等着褚十洲,见微微有了雨,也往屋檐边站了站。
他打了个喷嚏,抱臂瑟缩了一下。
“多穿点。”褚十洲从院内出来,打了把伞。
三运点了点头,然后他接过了伞:“主子,近日总狂风大作,今日下了雨,怕是后几日也会狂风作雨,怕是不能赶回京啊……”
“那就先不回京。”褚十洲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晋王他……”三运小心翼翼问。
褚十洲眼眸微转了转:“我也不知,不知他是早有预谋,还是真的…因为皇帝感到难过。”
三运道:“京都的探子回了话,晋王已经准备派人去捉拿陛下您了,但无人知道我们此行目的地是喻天山,此地是偏僻乡野,大抵暂时不会有人找来。”
“嗯,我猜到了。”
“所以才要尽快将王豹他们拿下 ,我们在此山头一日,他就一日不安,若消息传到了他耳边,迟早会将我们供出。”
三运点了点头,随后迟疑道:“探子还说,晋王在得知皇上薨逝之时,迅速掌握了兵权,并且以稳固朝政为由开始着手摄政,京都内的百姓都很拥戴他……”
“哈…”褚十洲闭着眼笑了笑,他露出一副淡然的表情:“原来如此。”
“原以为道不同不相为谋…晋王还是藏得太深了,这么多年一点看上去野心也没有,在陛下您回来之时,大抵没有将您放在眼里。”三运和褚十洲是一同长大的,很多话两个人之间都可以做到无嫌隙共谈。
“几分真心几分假,我们都不知道。”褚十洲淡淡道。
“但真心最不值钱了。”
三运眼神很复杂,满是哀伤:“陛下您…以后统治了江山,总会遇见真心的。”随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换了一副神情,挤眉弄眼道:“不是还有皎月呢吗!这小姑娘对你绝对是真心的!”
褚十洲想到她,笑了笑:“这是个傻姑娘,很单纯,没有什么坏心思。”
三运笑着:“那敢问咱们栩安王陛下,日后可是要娶皎月为妻?”
平常谈政谈思想这人毫无障碍,但此刻却把他问住了。
该说不说,他还真没想过。
褚十洲沉默了片刻,然后回答:“应该吧。”
“如果以后有所作为,肯定要给皎月一个好的归宿。”
三运连忙回道:“那可太明显了,咱们陛下就是那个最好的归宿呀!”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捧眼了?”褚十洲将伞从他手上夺来,然后加快步伐朝前厅走去。
三运笑着追了上去:“哎呦,准是不好意思了,等等我!”
他的师父,也就是昨日那名在木桌上盘木佛珠的那名老者,早早就坐在那里等着了。
一同等待着的,还有隋令。
见褚十洲进来,老者轻轻张开了眼。
他叫温三无。
“王豹解决了吗?”老者的声音很有威严,带着丝丝沙哑。
“准备动手。”褚十洲蹲下身轻声回答,面对他的态度很是恭敬。
温三无咳了咳:“我儿尸骨安葬好了吗……”
“自打从地洞里解决了韦三强后,并立刻安排了入葬。”
褚十洲神色认真:“竹善郎可以安息了。”
温三无重重地叹了口气,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
“你们自小一同长大,和三运无论是吃住学读,都是一起的…如今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木佛珠被他轻轻盘转着。
“我已替他报仇,未能拿下的江山之梦,徒儿赴汤蹈火,也会拿下。”褚十洲回答。
温三无看着他,莫名有些哀伤,他缓缓开口:“十洲啊…我在你眼里能看见野心,**,和仇恨,可我独独看不见你幼时之心啊。”
褚十洲冷静回答:“师父多虑了,若徒儿依旧如同幼时那般,早就死在别人手里了。”
温三无没有回答他,而是重新闭上了眼,手中木佛珠盘的速度又快了些。
褚十洲站起身来:“三运,安排几个人,现在去找王豹。”
王豹在喻天山一带无恶不作,自私自利,狠毒变态,所以浦城这个本就山的地方变得更加贫瘠,人烟稀少,声名狼藉。
褚十洲是冷宫妃子所生,他的生母被虐待而死,而自己也难逃命运。
当年就是被皇帝的宠妃,也就是晋王的母亲德妃,偷偷派人丢到了喻天山里。
按照原有的事情发展,他到底是会被御天山里的恶霸王豹发现,然后在那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被杀死。
可是命运似乎就是如此,是天崩开局的不幸儿,他被丢到了这里,皇帝却不闻不问,忌惮德妃的家族势力。
可身为御史中丞的温三无却悄悄打听到了消息,来到了喻天山,找到了褚十洲,并且就在这个贫瘠霸权的地方将他养育长大。
三运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蒲州人,因为父母被王豹杀死,被温三无收养。
就这样,褚十洲,三运,还有温三无的儿子温竹善,三个人一起在危险的蒲州长大,他们的老师自始至终只有温三无一个人,而温三无对三运还有温竹善有一个要求。
从小就要求他们尊称褚十洲为“陛下”或“主子”。
到后来,皇帝年老,或许人上了年纪总会想起一些自己做过的一些悲伤而又愧疚的事情,想要尽力去弥补,再加上晋王一直一副花天酒地无所事事的模样,而除他之外,其他皇子都因各种“意外”离开。
就像是命运捉弄那般,貌似晋王一定就是继承王位的那个人。
皇帝也不再忌惮了,以“思子心切”之名去寻找褚十洲,而此刻的温三无抓住了机会,将褚十洲送回了宫。
而此时的褚十洲,出落得很像皇帝。
模样生的好,才华和能力也很出众,但他故意隐着锋芒,以至于德妃和晋王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两年后的他,在赛马场上一骑绝尘,让皇帝刮目相看,然后又为皇帝寻药,还在不同的政事上发表了意见。
他越来越受皇帝的喜爱,温文儒雅,知书达理,完全不像是从乡野回来的落魄皇子。
皇帝大为感动,动摇皇位继承人的想法愈发强烈。
这是原来的方向,褚十洲对皇帝本没有杀心,如果安安稳稳地将皇位继承给自己,一切都很好,他也会善待其他皇室血亲。
可潇洒了许久的晋王和德妃大抵是坐不住了……
褚十洲站在门外,静静地回想了这些于他而言,既是磨砺又是痛苦的成长经历。
自小他就见惯了打打杀杀,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他很刻苦,在面对一些闻风丧胆的人物时,也能够做到八风不动,全身而退。
在温竹善被杀之后,他身上那份天生的野心和**,才被彻底激发出来。
沈湛终于起床了,好吧,也不算起床,因为被窝真的是太暖和了,所以他又缩了回去,打算多睡一会儿。
等等,好像不太对!
“我靠,为什么被子在我身上?”沈湛垂死病中惊坐起。
系统:【 Oh my god,我告诉你,你根本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褚十洲啊,看见你可怜巴巴地一个人躺在床上,把被子让给了他,并且心中大为感动,然后呢悄咪咪地用满含爱意的眼神看了你许久,最后将暖和的被子盖在你身上!】
【这里咱们敲下重点,是满含爱意的眼神,满含爱意的眼神!】
“啊…”沈湛眨了眨眼。
他攥着被子,小心翼翼问:“你确定在他看到我的睡姿的时候,没有彻底怀疑是我把被子不小心踢下去给他的?”
系统:【绝对不可能!你猜我为什么这么说,就凭他那个眼神,就凭他那个眼神,就凭他那个眼神!】
随后系统话锋一转,打出了一个赛博奸诈的微笑:【话说你昨天也看了他很久嘛……啧啧啧那个眼神,然后还特地走下床,把盖的暖暖的被子盖到他身上。】
沈湛。连忙反驳:“你好吵啊!我只是看见他冷,见他身份贵重,还委屈自己睡床底,感到有点愧疚罢了…”
系统:【直男好像也没那么直喽~】
“阿西巴!”沈湛忽然大吼。
“你给我闭嘴啊,我喜欢的是皎月,喜欢的是皎月,喜欢的是皎月皎月!他这样一个随便喜欢打打杀杀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不和你说了,烦死了。”然后他起身准备去洗漱。
明明耳根子都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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