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童的呢喃很小声,离得远的其他人都没听到。及时赶来的秦书婳倒是正巧看见,鬼童直面“沈齐”那一瞬光影颤动,迅速急转弯的反应。
秦书婳凝眸,她那准到可怕的敏锐直觉,顿时又让她朝“沈齐”看了一眼。
金童很怕沈齐?
为何?
花丛还在颤动,秦书婳微抿唇,只能暂放疑虑。
她悄无声息地靠近紫藤花架,朝附近撒上一些,注入了阴阳之力的符纸灰烬。
紫藤花架的动静没能维持多久,不过片刻,又静得无一丝声息。
“好在它误打误撞进去了,”姜苗苗从一旁的拱门拐进来,“我在里面布了‘牵丝引’。”
姜苗苗指尖微动,感应着花架下那比发丝还细的机关丝线。
然而,花架下毫无动静。没有触动丝线的反馈,也没有金光逸出。
“它还在里面?还是……”纳塞的身影出现在花架另一端,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处阴影。
秦书婳闭上眼,感知如潮水涌入花架。
因为天生的耳朵听力不敏锐,她铆足劲提升感知力。好像印证了那一句“上天给她关上一道门,就会为她打开一扇窗”,她在感知方面的天赋很强。
利用感知,她能清晰地“看”到花架深处,一个散发阴森寒气的金色光点静静蛰伏,犹如凝固的琥珀。
它是在等待什么?还是在酝酿?
察觉到危险,秦书婳迅速睁眼。
突然,藏在花架里的金色光点猛地炸开!
并非单纯向外冲击,而是化作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如同炸开的萤火虫群,瞬间弥漫整个花架内部。
每一片藤叶,每一串花穗,都仿佛被镀上一层流动的金粉。整个花架在月光下,骤然变得金光闪闪,妖异无比。
姜苗苗的“牵丝引”,被这爆发性的能量瞬间冲毁,失去感应。纳塞和董舟二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怨气冲击,逼得后退半步。
“呜……爹爹……生意……做得成……”
熟悉的童音从上方传来,悲伤难过,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愉快嬉闹。
所有人猛地抬头!
只见那鬼童不知何时,已经脱离花架范围。小小的金色身影,悬浮在离地两丈多高的半空中,俨然变了一种状态。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终于完全看清金娃娃的模样。
如果说之前的它是“温和调皮”版,那么现在,它一定是“暴躁邪恶”版的。
它约莫是三四岁孩童大小,周身流淌液态黄金一样的闪亮光泽,黑洞洞的“眼睛”俯瞰下方五人,模糊的面孔似乎带着一丝嘲弄。
它刚才竟是利用金粉爆闪,制造混乱,同时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花架顶部。
“啊!”
纳塞被金童突然显露的“尊容”,吓得一颤,没忍住惊叫出声,
不过他反应也是快的,数道闪烁着雷光的符箓精准脱手而出,好似锁链射向空中的金童。
金童身影一晃,三两下躲开符箓攻击。
再看清它时,它已然瞬移到不远处阁楼的飞檐翘角上,近处空中只留下几道金色残影。
雷符孤零零打在半空,爆开几团电光,没对金童造成任何伤害。
“哪里跑!”
纳塞一声暴喝,一边手抖着一边足下发力,形如炮弹冲向阁楼。
姜苗苗紧随而去。
柳叙和董舟沿着墙壁和廊柱,飞掠攀援向上。秦书婳调整位置,指尖连弹,数枚特制的,刻满镇魂符文的铜钱,无声无息地射向金童可能闪避的方位。
一场在赵府屋顶上演的追逐战,就此展开。
金童的速度快如鬼魅,身形飘忽不定。
它一会儿化作一道金光,在屋脊瓦片上疾驰,带起一串清脆的瓦片碰撞声。一会儿突然消失,下一刻又从意想不到的阴影角落钻出,留下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
它还故意停顿在月光最盛处,让金色的身影无比醒目,引诱攻击,然后攻击临身刹那化作金粉消散,真身又出现在另一处。
鬼童精通空间跳跃,对赵府地形了如指掌。有诅咒的阴邪能量支持,赵府完全跟它的地盘一样。
它不像是在逃命,更像是在戏耍,用断断续续的童谣和诡异的嬉笑声,嘲弄五个围捕它的阴阳师。
“这样下去不行。”
秦书婳直接劝止。
纳塞停下脚步双手撑腰,呼哧地喘气,心脏“咚咚”地快速跳着,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
他猛地咽下口水,“这个金童跟个泥鳅似的,赵府完全跟它家一样,他不会是这里的原住民吧?”
董舟思索道:“是否为赵府的原住民,不确定。能确定的是,它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并且阴邪力量对它的提升也如此之强,说明金童肯定不是近两年才形成的。”
姜苗苗同样疑惑:“若形成时间很长,那它之前为何没见作乱,直到近日才被发现?”
柳叙挑眉,“或许是诅咒的‘药引’想成型,也需要时间?”
“唉,作孽啊。这次差事赚的每两银子,可都是辛苦钱。”纳塞心有余悸感叹。
董舟:“我们接下来如何?”
“等时机吧,”秦书婳抬眼看向金童,淡定如常道,“先前我往紫藤花架附近,撒了符咒灰烬,它沾染上了。”
屋顶上,金童似乎玩得兴起。
它再次悬停在主屋最高的正脊上,沐浴着清冷的月光,黑洞洞的眼睛“看”着下方气喘吁吁的纳塞,沉默的董舟和姜苗苗,以及稍远些的秦书婳和柳叙。
它缓缓抬起一只流淌着金光的小手,指向天空那轮寒月,口中那首阴森的童谣再次响起。
这一次,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充满了某种仪式感和无尽的委屈:
“点金石……点金石……爹爹生意做得成……
“金换命……命换金……我家宝贝……哪里寻——!”
最后一个“寻”字,如同积蓄所有怨气的爆发。尖锐刺耳,直冲云霄,响彻整个赵府!
童谣唱完,金童的愤怒和尖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难过。
似乎印证秦书婳前面说的,怨气爆发过后,融入了阴阳之力的符咒灰烬,开始在金童身上发挥作用。
金童的怨气抵达巅峰之后,又陡然速降。
它的形态随之改变,身上的金光暗淡了些,漆黑的眼瞳柔和了些。隐隐能透过它虚化的身影,窥见它为人时的模样,似乎是个可爱白净的小男孩。
他脸上的戏谑荡然无存,两只小手抬起掩面,低头委屈地“呜呜”哭咽。
它正抽泣着,忽然一闪又不见了。
秦书婳了然耸肩,面不改色道:“找吧。”
有符咒的灰烬做指引,他们很快在赵府膳房找到金童,它自己躲在柴火房角落里呜咽着哭,身上的戾气明显减少。
秦书婳悄悄靠近,双手迅速结印,纯净柔和的阴阳之力往前一推,精准落到小金童身上。
“呜?”
金童委屈的哭声戛然而止。
秦书婳低声暗念:“魂兮归来,执念可解,归途在此……”
平和安详的力量抚平金童的怨念,它浑身僵住,周身流淌的金光逐渐被压回体内。
它站起身,缓慢抬头。
它黑洞洞的“眼睛”逐渐出现一些眼白,瞧着没那么可怖了,不过仍旧是黑瞳的面积更大。
像是睡着的人被唤起,金童眼里是刚醒的茫然,只会微微偏头,目光迟钝地看着秦书婳。
专注的,目不转睛的。
忽然。
它挪动了。
像初学走路的蹒跚小儿,身形晃动地一步步朝秦书婳走来。
它的视线始终没挪开,一直看着将它“唤醒”的秦书婳,像雏鸟破壳初见母一样,一步步执着走向秦书婳。
眼见金童离近,柳叙怕金童突然对秦书婳出手,凝眉上前,手里握紧剑柄。
柳叙:“秦姑娘?”
柳叙的唤声,让金童的动作一顿,它好像才反应过来,有其他人在场,缓慢挪动视线至声源。
看到是柳叙站秦书婳旁边,金童下意识害怕地缩缩脖子,脚步迟疑。
“没事。”
秦书婳应了柳叙的呼唤,也给朝董舟几人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坦然地等金童的反应。
金童偷瞄柳叙两眼,视线右移,再落到秦书婳身上时,委屈地努努嘴,似控诉柳叙吓唬它。
秦书婳当没看见,不接茬。
金童小手握拳,原地犹豫片刻。
它想靠近秦书婳的执着,战胜了部分对柳叙的恐惧,它步子又迈开了。
它没有用上瞬移,还是在朝秦书婳的方向走着,选择了离柳叙远一些的那侧。
不过十米的距离,金童就算走得再缓慢,最终也走到秦书婳脚边。
秦书婳运起阴阳之力备着,柳叙一手紧握剑柄,一手又在袖下偷偷掐诀。
董舟几人同样屏气凝神,紧盯金童。
金童仰着头,眼睛睁圆,嘴角向下撇着。
它缓缓抬起一只小手,轻轻抓住秦书婳的衣摆。像是求知,又像控诉委屈,声音疑惑又颤抖道:
“阿姐,为什么我们的阿娘……都放弃我们?”
稚嫩的童声清晰传入秦书婳耳中,她瞳孔微缩,身体有些僵硬。
金童的话落下之后,另一道声音在秦书婳脑海里响起。
“娘亲,祈儿也想活下去……”
这是她的声音。
霎时,两幅非常不好的画面在她面前交替闪烁,金童被勒住脖子苦苦挣扎的,七岁的她被捆在祭坛上奄奄一息的。
不想过多回忆的画面出现,秦书婳眉头微皱,眼底晦暗眸色闪烁。
金童看起来没有发动攻击,另外四人暂时听秦书婳安排,没有出手。
他们也听清了金童的话,董舟等人一头雾水,柳叙则是立即联想到,秦书婳小时候的经历:秦书婳的爹身亡,秦书婳的娘试图献祭秦书婳,用邪术复活爱人。
这个经历,秦书婳只在柳叙的追问下,简单提过一嘴。即便如此,也足以令倾听者揪心。
柳叙眉心一蹙,唇紧抿着,关注秦书婳的情绪。
金童没有理其他人,它只微微偏头,面色疑惑地一味追问。
“是因为……小金宝不够乖吗?”
金童还是仰着头看着秦书婳,迷惑茫然,却也脆弱害怕,好像只要秦书婳回答一个“是”字,它就会立刻陷入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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