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点,星河娱乐。
晨光如瀑,会议室里弥漫着浓缩咖啡的焦苦。王晅的皮鞋嚣张地架在会议桌上,iPad弹窗像一群电子蜂一样疯狂闪烁。
“汽车品牌方答应追加三百万,条件是让他们的新款SUV在淘汰赛环节出镜,要求至少有五次全景展示。”他晃着镶钻的Apple Pencil,“但这家护肤品公司今早发疯,发来补充协议,要求独家美妆权益,这和原有的汽车植入时段重叠了。”
杨晟将冰美式灌进喉咙,苦涩感压住翻涌的焦躁。
他的钢笔尖在预算表上戳出个墨点。抬手扯开衬衫的纽扣,空调冷风灌进领口,激得后颈未愈的擦伤微微发痒。
投影幕布上的数字像贪婪的食金兽。制作费吞掉两千万,导师团队薪酬吃掉八百万,光是外景公园的水上舞台搭建就占了总预算的三分之一。
“把汽车类赞助商单独划出权益包。”笔尖划过汽车品牌的LOGO,在纸面拖出长长的裂痕,“和护肤品这边协商,我们可以在第三期设计美妆主题挑战赛。”
他抓起咖啡又灌了一口:“但所有参赛艺人的妆容必须全套使用他们的产品,连定妆喷雾的瓶身LOGO都要给特写。”
会议室门突然被敲响,接着王晅的助理捧着个礼盒,笑眼弯成月牙:“王总,这是李少让人送过来,听说节目缺飞行嘉宾,特意准备的。”
王晅看了眼杨晟,掀开的盒盖里,某顶流歌手未发行的专辑母带泛着冷光。
杨晟心里低哼一声,没说什么。
王晅吹了声口哨,Apple Pencil在指尖转出残影:“还是兄弟够意思啊,难不成他也对娱乐圈感兴趣?”
杨晟盯着母带上熟悉的唱片公司钢印,上周他亲自带着自家艺人去谈的录音棚档期,就是被这家公司临时截胡。
此刻那枚钢印像枚嘲笑他的图章,刺得眼底生疼。
他推开礼盒的动作太急,咖啡渍在合同上晕成狰狞的爪印。
“哎,你去转告李少。”杨晟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擦拭桌案,“导师席还缺个毒舌评委,李副局要是肯屈尊,每期可以给他留五分钟怼人镜头。”
王晅:“……”
助理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甜得能滴出蜜:“李少还交代说,要是节目需要救场,他随时能找来最近爆火的那位男艺人……以及三千万应急资金入场。”
王晅的皮鞋咚地砸回地面。
杨晟的钢笔尖直接戳穿了预算表,墨水在场地租赁费那栏洇出黑洞。
昨夜财务总监周慕云的汇报还在脑海里回荡,京港澜晟的总账户余额,已经不足以支撑下一部投资的运转了。
“李少的好意心领了。”杨晟把染黑的预算表团成球,抛物线投入角落的垃圾桶,“不过我们这庙小,供不起自带香火的大佛。”
助理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后,王晅笑倒在转椅上。
“你俩这梁子算是结死了。”王晅从垃圾桶里捡起来纸团展开一看,突然笑倒在转椅上,“李砚这是要逼你低头啊。”
杨晟扯松领带,目光扫过重新亮起的投影幕布,忽然觉得这间玻璃会议室像个巨大的鱼缸,而自己就是那条被四面八方盯着的猎物。
屏幕上护肤品的补充协议正在自动翻页,仔细一看,条款里却藏着一个致命的陷阱,若节目中出现其他美妆品牌,需赔付五倍赞助金。
他抓起红色马克笔,在“其他品牌”后面补上“汽车类除外”五个字。
“给汽车的植入环节加上雨戏。”钢笔尖敲了敲汽车LOGO,“让他们的SUV在暴雨里冲过水潭,车灯要穿透雨幕照在艺人脸上。”他转头看向王晅,“护肤品这边,水花溅在车窗上时候,镜头会给艺人补妆的粉饼特写。”
王晅的Apple Pencil悬在半空:“你这是在钢丝上跳探戈。”
“总好过被李砚的施舍勒死强。”杨晟又扯开了一颗纽扣,锁骨处纹身露出来,脖子里的翡翠貔貅挂坠撞在桌沿,
会议室的智能玻璃被调暗,正午的烈阳被滤成琥珀色。
液晶屏幕的冷光将杨晟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他盯着预算表上被砍得支离破碎的数字。
制作费已经削去了三成,导师薪酬缩水两百万,连艺人公寓都从瑰丽降级成了四星级。
钢笔尖悬在“餐标”那一栏,行政助理恰好推着外卖箱撞开了门:“王总,盒饭到了。”
劣质塑料盒堆在会议桌尽头,麻婆豆腐的红油渗过盒底,在实木桌面上晕出狰狞的油渍。王晅用钢笔挑起盒盖,酸笋的馊味混着空调冷风灌入鼻腔。
“这水准的盒饭,艺人们吃三天就得集体罢演。”
杨晟撕开一次性竹筷,辣油滴在修改中的合同上:“可以跟餐饮赞助商,每期正片里插入十五秒他们的LOGO动画。”他扒拉着糊掉的米饭,“再跟他们要两百箱自热火锅,塞进观众抽奖环节。”
“可以啊杨少。”王晅的Apple Pencil在指尖转出残影,“不愧是娱乐帝国养出来的少爷,这空手套白狼的功夫真不一般。”
杨晟仰头灌下最后一口冰美式,喉结滚动时扯动未愈的擦伤:“王总要是经历过我那些破事……”他顿了顿,咖啡杯底磕出清脆的响,“手段怕是比我还脏。”
王晅在他的调侃中听出了一些落魄,如今他和杨晟之间已经不避讳谈起杨家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只能说,世事难料啊。
会议室里忽地安静下来。
杨晟的目光落在幕布上,那些数字像是一张张杨家人扭曲的脸,大哥摔在他脸上的财务报表,二房那句“野种也配碰家族生意”,还有母亲葬礼那天,父亲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盒饭,忽然觉得喉咙发紧。整个杨家唯一对他好的人就是母亲。可现在,那个家已经支离破碎。
“杨晟?”王晅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杨晟抬起头,发现王晅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啦,就是有点累了。”
王晅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盒饭推到他面前:“多吃点,下午还要跟平台方扯皮。”
杨晟看着眼前的盒饭,毫不客气地骂道:“你个扑街仔,自己不吃的施舍我啊?!”
王晅被拆穿,笑着躲开了杨晟扔过来的资料夹,文件夹撞碎在落地窗上,发出砰的一声。
……
叶观澜和杨晟的分工很明确,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虽说叶观澜是拍板的主儿,但他只管大方向的投资决策,像娱乐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压根不掺和,全权交给杨晟折腾。
这档节目的金主是王晅牵线搭桥找来的。杨晟本来琢磨着自己也投点儿,这样两边都能往节目里塞人,明摆着就是要捧自家新人。
这点儿门道他还是玩得转的,好歹也是启荣集团出来的二少爷,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总不至于真成了废物。
可眼下是真掏不出闲钱了,能动的资金全都砸在现有项目上周转,兜里比脸还干净。
剪辑室里红牛罐子堆成了小山,混着熬夜的焦躁味儿。
杨晟扯松领口,显示屏的蓝光在他眼里烧得通红。
监控画面上,过气影后正对着镜头哭诉离婚那点破事,睫毛膏晕得跟熊猫似的,这本来是节目组设计的第一波热搜噱头,现在看着却像个笑话。
“杨总!”执行导演举着电话闯进来,鞋底还粘着彩带碎屑,“朝阳公园那边批文卡住了!消防说水上舞台的逃生通道差了半米!”
钢笔“咔嚓”断成两截。这场地可是王晅打包票说三天就能搞定的,现在倒成了卡在嗓子眼的刺。
杨晟抓起钥匙就要出门,后腰久坐的酸疼让他差点栽个跟头。这具被酒精和夜生活掏空的身体,正在为他的野心付出代价。
王晅这小子就是沉不住气,有点成绩就飘,跟叶观澜的稳重劲儿差远了。可转念一想,他们这圈子里,这个岁数的,有几个能像叶观澜那样靠谱。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找新场地,王晅这两天是指望不上了,总不能耽误下期拍摄。
夜风灌进敞开的衣领,坐久的后腰就像拖着一辆牛车,疼得难忍。
停车场转角传来引擎轰鸣,王晅的玛莎拉蒂一个漂移横在出口,车窗降下,露出他挂着黑眼圈的半张脸。
“通州影视基地的刘总刚回话,B区摄影棚能腾出两周档期。”他甩过来串钥匙,钥匙扣上的招财猫沾着KTV的闪粉,“现在过去还能赶上他们夜班施工队。”
杨晟攥着钥匙,一度无语,真想把钥匙甩他脸上:“你他妈早安排好了不提前说。”
“昨儿陪刘总喝了三瓶茅台。”王晅抹了把脸,须后水混着酒气扑面而来,“那老狐狸非要我唱完向天再借五百年才肯签合同,也不知道什么癖好。”他指了指后座堆成山的伴手礼,“赶紧的,后备厢还有二十盒阳澄湖大闸蟹要送道具组。”
杨晟一把将他从驾驶座薅下来,自己钻进去打着火,俩人就这么闷头开出了地库。
这些日子他们可算被折腾惨了。品牌方变着法儿压价,平台方变着法儿要回扣,艺人经纪变着法儿耍大牌。
他们像两头被扔进斗兽场的牲口,被这群人撕扯得皮开肉绽。后座上那箱阳澄湖大闸蟹倒是在保温箱里吐着泡泡,跟看笑话似的。
搁以前,杨晟哪会碰这些破事儿?
那会儿他整天就知道在维港游艇上醉生梦死,家里生意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如今亲自打理公司才知道,账本上那些数字比最烈的威士忌还烧嗓子眼。
可那个在维港边挥金如土的少爷早他妈死透了。现在的杨晟,得学会在皇城根底下讨生活,得练就在钢丝绳上跳探戈的本事。
还得跳得漂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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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看来你俩是天生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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