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树的躯干不稳,粗壮的枝桠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带着满冠绿叶剧烈摇晃。
谌榆还来不及去想这棵树怎么回事,就惊悚地发现,他脚下的地块……在移动。
整块地块猛地下沉、移动,和李愿的异能有点像,但相比起来又要明显强大得多。
他像是坐上了一部正在飞速降落的电梯,眼前天旋地转、飞沙四起。
“咳咳咳——”
谌榆一只手掩住钻在他怀里的小火,另一只手捂住口鼻,纷飞的土尘呛得他眼睛泛起泪光。
等到谌榆终于能勉强睁开眼,他连呼吸都慢了半拍,缓慢而犹疑地眨着眼,目光里是明晃晃的茫然。
……什么?
面前是一片随着风,簌簌晃动的蓝色花海。
浅蓝、湖蓝、藏蓝,各种深深浅浅的蓝交织在一起,连一点杂色也无。
地上密密麻麻的灰白的藤蔓如同经脉,串联起这遍布土地的蓝色花朵。泛出的星点莹蓝微光,仿佛在呼吸一般。
在阴森诡谲的黑林中出现这样一片花海,怪得不能再怪了。但谌榆甚至无心去关注它们,因为他看到了——
一轮皎白圆月。
谌榆保持抬头的姿势,直视着墨蓝天幕上那轮洁白如玉、圆润如盘的月亮,眼睛一眨不眨。
……这还是他在进入这个空间以来,第一次见到白色的月亮。
相比于外面血红得让人不安的样子,它现在是如此的安和、圣洁。
看到它的那一刻,谌榆的心却不受控地剧烈跳动着,简直像是要活生生从谌榆喉咙里跳出来,去追随那盘白月一样。
他紧紧闭上双眼,不敢再去看月亮。
月光却还是不管不顾地洒在他身上,谌榆浑身是从未有过的爽利痛快,异能力不管不顾地在他身体里流淌着,如江入海。
他的异能现在应该有A级,甚至A+级。
谌榆抿了抿唇,颇为笃定地想。
小火在谌榆旁边飞来飞去,有些担忧地看着闭上眼睛的谌榆,“妈妈……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没有,”谌榆压下心头莫名的亢奋,捻了捻手指,“我只是……有点太舒服了。”
他顿了顿,伸手接住降落的小火,“你没有感觉吗?”
“叽?”小火困惑地歪歪脑袋,头上的羽毛也跟着它颤了颤,“小火没有!这里冷冷的!不喜欢!”
只有我才会有的独特感受吗?
谌榆盯着那轮高挂着的圆月半晌,忽地轻轻笑了笑。
“走吧。”
他拍了拍小火的脑袋,冥冥中知道,他要向着月亮去。
“走。”
林内,杜青林眉头紧锁,深深看了眼许景,利落道。
如他们之前对黑林的了解一样,跟着那张“藏宝图”来到目的地附近后,不早不晚的时间,林子里偏偏起了大雾。
湿凉凉的雾气深重得诡异,五米外就是一片深灰。
隐隐约约中,似乎有无数双奇形怪状的眼睛盯着他们。
盯着“误入”这里的所有人。
“我们分头行动,”许景环顾四周,冷不丁开口,“两个人两条路线,找到谌榆的可能性或许会更大一点。”
“您认为呢,校长?”
许景看起来好像想要像平常一样扯出来一个笑容,又因为实在笑不出来而冷着一张脸。
杜青林视线定在许景身上,趁着雾气,默不作声地看着许景,似乎想要看透他的想法。
片刻,才移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最终,杜青林还是微微颔首,同意了许景的提议。
黑林的确危险重重,但是对于他们这个等级的异能者,分头行动无疑是个提高搜救效率的好法子。
“有情况景明联系。”杜青林对许景点点头,随后便消失在一片雾气中。
独留许景站在原地,盯着他远去的挺拔背影,一动没动。
冰凉的雾气灌入许景口鼻,他的神智都被凉得更清明了些。
校长……很迫不及待?
***
谌榆行走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美丽大地上。
没有任何人类的痕迹,这里甚至连虫子都没有,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只是风吹过、花朵之间晃动碰撞的细微声响。
“妈妈……”小火扑腾得缓慢,翅膀尖蔫蔫地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去,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谌榆看着小火飞得七扭八拐,目光下移,又看到它饱满圆润的肚子,默了默,终究还是没选择打击孩子的自尊心,只是捞过小火,轻声开口:“很累吗?”
小火把脑袋塞进羽毛底下,整只鸟缩成蓬松柔软的一小团,黏黏糊糊地躺在谌榆怀里和他撒娇:“累……”
“休息一下吧。”
温和如潺潺流水的轻柔男声响起。
说不出的温柔、熟悉。
“真的可以嘛妈妈!”
小火惊喜地睁开小眼睛,喜滋滋地去看谌榆,心里美得不行,我一说累妈妈就让我休息,妈妈好爱我!
谌榆却并不是小火想象中的慈爱神情。
他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紧张、戒备和……浓重的疑惑?
“怎么了?”
对面的男人看着谌榆,包容着他的不安困惑似的,轻笑着说道。
谌榆一只手把小火紧紧扣在怀里,另一只手攥得指节泛白,青筋在冷白如瓷的皮下突突地迸着。
……面前站着另一个“谌榆”。
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材,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一般无二。
可他又不像谌榆。
他看起来要比谌榆……“好”得多。
谌榆是易碎的瓷、是狂风中摇曳的竹。
而他是坚硬的金刚石、是完美无缺的模型。
这又是什么污染物?
谌榆近乎果决地断定,这是拟态类污染物。
不然怎么会出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生物呢?
咻——!
破空声伴随锁链,从谌榆背后猛地伸出,冷冰冰的金属上闪过冷白月光。
锁链一往无前,速度极快地穿过了“谌榆”的胸膛,又拧成一个圈,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连空气都在此刻寂静下来。
“谌榆”一动不动,自始至终都没放下微扬的嘴角,一直以一种平和的、安详的神态注视着另一个谌榆的一举一动。
锁链一下下收紧,“谌榆”渐渐虚化,凉得刺骨的空气中只剩一句听不真切的话。
“还会再见面的。”
“谌榆”彻底消失了。
谌榆却安不下心来,他灵魂的一部分,都仿佛随着面前那个污染物“谌榆”而消失了,空落落的,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酸痛。
他额头渗出冷汗来,杀死污染物的过程……太轻松了。
直觉在哀嚎着向谌榆预警:你们还会再见面的。
谌榆眼神空悬在“谌榆”刚刚站过的地方,说不出的感受噎在他的喉咙里。
像一个行走在雨中的风湿病人,连骨头缝里都泛起密密麻麻的潮湿阴冷。
温热而毛茸茸的触感从脸边传来,谌榆垂下目光。
“妈妈……”小火挨挨蹭蹭地贴着他,语气是明显的担心。
谌榆却没像平常一样轻声安慰不安的小火,他只是低头看着它,近乎冷漠的毫无回应。
小火缓缓停下了撒娇的动作,僵直着身子。它再心大也感受到了谌榆的不对劲。
在谌榆冰冷的神情下,小火好像回到了那个孤单无聊的蛋里,周围只有冷冰冰的金属菌丝,妈妈温暖的怀抱、轻柔的关怀都离它而去,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小火的一场梦。
半晌,谌榆眨了眨眼。
他像是终于从沉睡中醒来一般,慢吞吞地抬手,像平常一样摸了摸小鸟脑袋。
手掌是一如既往的温暖馨香。
小火长呼一口气,眼泪都要泛出来,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谌榆,委屈溢于言表。
“抱歉……”谌榆语气还是轻飘飘的,“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了。”
“没关系,妈妈。”只要你还爱我就好。
小火趴在谌榆手上,庆幸地想。
“我们快点走吧。”
我好担心你。
小火本就不累,只是痴缠着谌榆想要撒娇而已,被谌榆突然的冷淡吓到,也不想着休息了,只想赶快出去这个鬼地方。
空寂,接下来还是无边无际看不到头的蓝紫花海。
再梦幻的景色,一直重复出现,也会丧失掉所有美感。
谌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只是盲目地、近乎本能地追随着眼前的月亮。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之前突然出现的“谌榆”只是幻觉,那句“还会再见面”也迟迟没有应允。
月亮一直高悬空中,没有昼夜,没有时间。
在这里,谌榆连身体都违背了所有自然规律,无论是小火饿得肚子咕咕叫时,还是困得掀不开眼皮时,谌榆都没有任何感觉。
他不困、不饿、不累,身体变成了机器,不知疲倦地行走着,去追随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耳畔的红宝石仍在闪烁,谌榆却再也没听到过那道女声,它似乎就只是为了把谌榆引到这里来,完成任务后就完全销声匿迹。
过去好久好久,久到小火羽毛都累掉了几根、鸟形都消瘦了许多。
平静的风里忽然多了一丝别的气息。
谌榆若有所感地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裤腿,正被一只小小的手从身后扯住。
小手的力道很轻,动作里还带着几分犹豫。
“哥哥……”
丑丑现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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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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