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最后一门的结束铃声刚落，李少宸“啪”地把笔扔在桌上，整个人像卸了骨头似的瘫在椅子里，长舒的那口气力道足得差点掀飞桌角的草稿纸。
考场里翻页声、收文具的窸窣声此起彼伏，他却只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不是因为紧张，是熬出头的狂喜在血管里炸开了花。
“李少宸。”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李少宸跟装了弹簧似的猛地抬头。
陶臻就站在那儿，校服拉链规规矩矩拉到顶，手里捏着两支笔，指尖无意识地在笔杆上轻轻摩挲，夕阳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轮廓。
“完了？”
“完了完了！”李少宸手忙脚乱地抓起书包往肩上甩，动作太急带起一阵风，吹得陶臻额前的碎发轻轻颤了颤。
“我宣布，从这一秒开始，我跟数理化正式断绝父子关系！”
陶臻弯了弯唇角，没接他的疯话，转身往教室外走，脚步不快不慢，刚好能让李少宸几步就追上。
走廊里早成了欢腾的海洋，穿校服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涌出来，叽叽喳喳讨论着刚结束的考试，雀跃地规划着暑假要去哪里疯玩。
李少宸跟在陶臻身边，语速飞快地吐槽最后一道化学题有多离谱，说自己把催化剂写成了氧化剂，说不定阅卷老师心情好能赏点同情分。
陶臻一路没怎么说话，直到走到楼梯口才突然停下脚步。李少宸光顾着说话没留神，差点撞上去，堪堪在距离他后背两厘米的地方刹住车，鼻尖都快碰到对方校服上的皂角香了。
“寒假有安排？”陶臻侧过头，光线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斜射进来，在他半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下颌线被衬得格外清晰利落。
李少宸愣了一下，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通宵打游戏、睡个天昏地暗、跟周知忆他们去球场泡整天……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没什么安排，咋了？”
“图书馆还开。”陶臻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可以去刷题。”
“啊？”李少宸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刚考完就刷题？陶臻你是不是机器人啊？”他哀嚎着伸手去拽陶臻的胳膊，指尖刚碰到对方校服袖子，就被轻轻避开了。
陶臻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掌心带着温热的触感：“那你去不去。”
“我找时间吧。”李少宸嘟囔着收回手，心里却莫名有点发痒，像被羽毛轻轻扫过。
陶臻没再追问，抬脚继续往下走。
李少宸偷偷勾了勾唇角，几步追上去，故意用肩膀撞了撞陶臻：“陶臻，说好的草莓蛋糕呢？”
陶臻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家里没奶油了。”
“啊？”李少宸的脸瞬间垮成了苦瓜，“你骗我？”
“没骗你。”陶臻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起伏，像被风吹动的琴弦，“明天去买。”
李少宸的心情瞬间亮了起来，像被按了开关的台灯。他几步跑到陶臻前面，倒着走路，笑嘻嘻地看着他：“那我明天去你家？”
陶臻的目光落在他不安分的脚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好好走。”
“知道啦。”李少宸嘴上应着，脚步却晃得更欢了，“就说行不行嘛。”
陶臻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忍耐他的调皮，又像是在认真思考。直到李少宸差点踩到自己散开的鞋带，他才伸手扶了一把，指尖在他胳膊上轻轻碰了一下就迅速收回：“嗯。”
一个简单的单音节，却让李少宸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站稳后乖乖转过身，假装整理书包带，耳根却悄悄热了起来，连带着脖颈都染上点薄红。
走到校门口，周知忆正背着书包在台阶下冲他挥手，旁边还站着几个常一起打球的哥们儿。李少宸刚想跟陶臻说再见，就听见周知忆扯着嗓子喊：“李少宸！晚上开黑啊！我带了新耳机！”
“来了！”李少宸下意识应道，转头想跟陶臻道别，却发现对方已经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陶臻的背影很快汇入放学的人流，干净的白校服在攒动的人头中格外显眼。李少宸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像被人悄悄掏走了一小块。
“发什么呆呢？”周知忆凑过来，胳膊往他肩上一搭，“走了啊，一会儿让阿姨等着急了。”
“哦。”李少宸应着，脚步却有点拖沓，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陶臻离开的方向瞟。
那晚的游戏打得格外心不在焉。周知忆骂他好几次走位像梦游，他也只是“啊”一声敷衍过去，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打着，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陶臻说“嗯”时的样子——侧脸在阳光下明明灭灭，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你魂儿被勾走了？”周知忆踹了他椅子腿一下，“从考场出来就不对劲，跟陶大学霸待久了，连游戏都不会打了？”
提到陶臻，李少宸的手指顿了顿，屏幕上的角色被对面的法师一套技能带走，灰了屏。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别瞎说。”
“我瞎说？”周知忆挑眉，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刚才在考场门口，我可都看见了。你俩那眼神拉丝，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演偶像剧呢。”
“滚蛋！”李少宸的脸腾地红了，抓起桌上的可乐罐就朝他扔过去，“再胡说我把你耳机掰断！”
周知忆笑着躲开，嘴里还在嘟囔：“本来就是嘛……”
李少宸没再理他，盯着屏幕上复活倒计时的数字，心里却乱得像团被猫爪过的毛线。他确实……有点不对劲。一想到明天要去陶臻家，心脏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砰砰直跳个不停。
这感觉太奇怪了，陌生得让人心慌，却又隐隐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像夏日傍晚天边悄悄亮起的第一颗星。
“宸宸、知忆，吃饭了。”林知鸢推开李少宸的房门，探进头来轻声喊道。
“来了！”周知忆从电竞椅上弹起来，椅子滚轮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李少宸猛地回神，屏幕上的复活倒计时刚好结束，他却没动，手指悬在键盘上，脑子里还停留在陶臻转身离开的背影上。
周知忆推了他一把：“走了大少爷。”
李少宸“哦”了一声，慢吞吞地摘下耳机。
客厅里暖黄的灯光亮着，餐桌上摆着满满一桌的菜，林知鸢正把最后一碗米饭端上来。李怀瑾坐在主位上打游戏，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期末考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李少宸扒拉开椅子坐下，心思还飘在外面，“反正考完了。”
林知鸢给他夹了块排骨：“考完也不能松懈，下学期就要分文理了。对了，我跟你爸商量好了，暑假第二周开始让你去公司实习两周，熟悉熟悉业务。”
“啊？实习？”李少宸差点把筷子掉在地上，“我才高一啊！”
“高一怎么了？”李怀瑾放下手机，看着眼前有点不服气的儿子，眼底漾开笑意，语气也软了几分：“你当家里这些长辈没数呢？他们都盯着你。只要你露出点破绽，立马就有人想把你拉下来。”
他往前倾了倾身，指尖点了点桌面：“咱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盯着继承权的人，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爷爷又把你护得紧，明眼人都知道集团要落到你身上。可光有爷爷疼、家里衬着还不够啊，自己得支棱起来。”
李少宸垮着脸没说话，周知忆在旁边憋笑，被林知鸢一眼瞪回去：“你也一样，你爸妈都跟我打过招呼了，跟少宸同期去。”
“阿姨！”周知忆的脸也垮了，“我爸妈怎么也这样啊！”
林知鸢笑着摇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暑假想干什么，整天待在家里打游戏可不行。第一周先让你们缓两天，从下周一正式去公司报到。”
李少宸扒拉着米饭的手顿了顿，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是第二周才开始，这周还能跟陶臻待两天。他刚想点头，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条熟悉号码发来的短信：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家这边买奶油，地址发你微信了。
李少宸点开微信，看到地址时愣了愣——不是平时去的学校附近的老旧小区，而是个有名的小区。他心里打了个嘀咕，指尖却飞快地回复：好！
“跟谁聊天呢？”林知鸢好奇地问。
“没、没谁。”李少宸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脸颊有点发烫，“实习就实习吧，反正先歇两天再说。”
李怀瑾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
李少宸扒着米饭的动作慢下来，指尖无意识地在碗沿划了圈。手机揣在口袋里，陶臻发的那条短信像颗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连带着指尖都有点发烫。
“想什么呢？脸都快埋进碗里了。”林知鸢敲了敲他的筷子，“实习的事别不情愿，你爸也是为你好。”
“知道了妈。”李少宸含糊应着，脑子里却全是陶臻说“明天去买”时的语气。那点不易察觉的起伏，他翻来覆去在心里品了好几遍，越品越觉得像藏了点什么，甜丝丝的，像含了颗没化的水果糖。
周知忆在旁边戳他胳膊：“想啥呢？魂不守舍的，不会真在想陶臻吧？”
“滚啊你。”李少宸瞪他一眼，耳根却“腾”地冒起热意，连脖子都泛了点红，“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哟，还急了。”周知忆笑得更欢，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我可告诉你，刚才在考场门口，你俩站那儿说话的时候，他看你的眼神——啧啧。”
周知忆那声拖长的“啧啧”像根软乎乎的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在李少宸的心尖上，痒得他指尖都蜷了蜷。
他猛地扒了一大口饭，米粒差点呛进喉咙，含混地嘟囔：“瞎说什么呢你，吃你的饭！”
碗里的米饭被戳得乱七八糟，他头埋得更低，试图用疯狂咀嚼的动作掩盖那瞬间飙升的心跳，还有脸颊上根本藏不住的热度——简直烫得能煎鸡蛋。
林知鸢看看儿子红透的耳根，又看看旁边挤眉弄眼、一脸“我懂”的周知忆，心里想着我磕的CP是真的，不动声色地给李少宸夹了块排骨：“快吃，再磨蹭菜都要凉了。”
一顿饭就在李少宸的心不在焉和周知忆时不时投来的促狭眼神中磕磕绊绊地结束。
李少宸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自己房间，反手“咔哒”一声关上门，后背重重抵着冰凉的门板，才长长吁了口气，心脏还在胸腔里咚咚乱跳，像揣了只撒欢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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