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像不断上涨的潮水，淹没着每一个高三生。程成和李子洋都在各自的轨道上沉默地挣扎着。
程成泡在画室的时间越来越长。画室里充斥着松节油和颜料的气味，安静得只能听到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或者调色板与画笔碰撞的轻响。她对着画板，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反复修改、打磨，追求着极致的完美。有时画到瓶颈，她会烦躁地摔笔，看着未完成的画作，感到一阵阵的自我怀疑和焦虑。她很想找李子洋说说话，哪怕只是听她插科打诨也好，但看到对方同样埋在习题集里眉头紧锁的样子，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她的素描本里，依旧断断续续地画着李子洋，但笔触间似乎多了一丝沉重和不安。那些画像是她唯一的情感宣泄口，承载着她无法言说的压力和不舍。
李子洋同样不轻松。理科是她的弱项，她需要付出比旁人多几倍的努力才能勉强跟上。深夜里，台灯下，她咬着笔杆，对着复杂的电路图或化学方程式绞尽脑汁，常常感到挫败和无助。她会下意识地看向手机，想给程成发个信息，哪怕只是一个表情包，但想到程成可能还在画室奋战，或者已经累得睡下，伸出的手指又缩了回来。
她偶尔会拿起吉他，胡乱拨几下琴弦，不成调的音符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像她杂乱无章的心情。音乐节那个晚上的光芒和掌声，仿佛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她们依旧一起坐公交，但对话越来越少。很多时候，只是一个眼神交汇，一个疲惫的笑容，就代替了所有言语。默契还在，但那份默契里，掺杂了太多疲惫和对未来的迷茫。
有一次，程成因为连续熬夜画画，在公交车上睡着了。她的头随着车厢晃动，不知不觉靠在了李子洋的肩膀上。
李子洋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她侧过头，看着程成熟睡的侧脸，眼下有着明显的阴影，嘴唇微微张着，呼吸轻柔。一股强烈的心疼和难以言喻的柔情瞬间淹没了她。她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了这份短暂的、脆弱的依靠。
那一刻，她几乎要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程成柔软的发顶，或者轻轻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她想告诉她，别那么拼，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程成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后默默地承受着这份甜蜜又沉重的负担，直到程成在到站前自己醒来，慌忙道歉着坐直身体，耳朵尖泛着红。
那短暂依靠的温暖，像黑夜里划过的流星，绚烂却短暂，过后是更深的寂寥。她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那个瞬间，仿佛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裂痕或许早已存在，只是被繁忙的学业和刻意的回避所掩盖。她们都在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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