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姚看着地上的尸体，沉思着。
“扔进下水道？”小八飘出来，绕着尸体转了一圈，“不行，中海区的过滤系统太灵敏了，半小时内巡防队就能顺着痕迹找上门来......烧掉？”
温姚瞥了他一眼：“能源管制这么严格，你想在院子里生一堆篝火吗？邻居会以为你在搞什么邪教仪式，然后热情地帮你报警。”
紧接着，温姚蹲下身，用剔骨刀划开了刺客的袖子。
他手臂上的肌肉紧实，有力，一定经过长期且专业的训练。这不是沉降区那些只会耍狠斗勇的混混，而是真正的杀手。
“有一个地方，可以用上他。”温姚站起身。
小八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兴奋地怪叫起来：“哦豁！我喜欢你的想法！为什么要把一具完美的作案工具浪费掉呢？”
下一刻，一股黑色的雾气从小八的本体分离出来，如同有生命的墨汁，缓缓地渗入了刺客的七窍。
随后，地上的尸体手指抽动了一下，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慢慢地站了起来。
“驾驶体验不错，”小八通过刺客的声带发出了沙哑的声音，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连串的骨骼摩擦声，“就是有点僵硬，得先热热身。另外，我们得快点行动，你知道的，这样消耗很大。”
温姚将小白抱进卧室安抚好，然后找出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风衣，扔给了小八：“穿上，遮住脸。”
随后，她自己也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服，将剔骨刀和几支备用的肾上腺素针剂藏在腿侧的刀鞘和口袋里。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温姚带着她新出炉的傀儡保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中海区，乘坐着专门运输垃圾和废料的货运升降梯，再一次潜入了沉降区的黑暗之中。
万里商会的猪肉加工厂，坐落在沉降区最偏远的角落，紧邻着深不见底的排污深渊。
巨大的厂房像一头钢铁巨兽，沉默地匍匐在永恒的阴影里。高耸的围墙上布满了带电的铁丝网，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自动感应的探照灯，冰冷的光束无情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寸土地。
与此同时，正门处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卫荷枪实弹。
“防卫这么森严，快比得上一个军事基地。”小八压低声音吐槽道。
温姚没有走正门，她带着小八绕到了工厂的后方，这里是排污管道的出口。一股混合着血水和腐肉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她指了指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巨大排污管道：“从这里进去。”
“我拒绝！”小八立刻抗议，“虽然我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体，但我精神上是纯洁的！”
温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好吧，就当是体验生活了。”小八控制着尸体，第一个弯腰钻了进去。
管道内壁湿滑油腻，布满了不知名的黏菌。温姚跟在后面，他们逆着浑浊的污水向上攀爬，恶臭的液体浸湿了他们的裤腿。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铁栅栏，隐约能听到外面机器运转的轰鸣声。
温姚用剔骨刀的尖端，精准地撬开了栅栏上早已锈蚀的锁扣。
两人悄无声息地爬了出来，发现他们正身处工厂内部的一个废水处理池旁边。
这里的光线很暗，只有远处流水线上的指示灯在闪烁着幽绿色的光。他们贴着墙角的阴影，避开一个又一个旋转的监控摄像头，向着工厂的核心区域潜行。
因为是夜晚，车间里的守卫数量很少，他们接连放倒了几个，然后很快来到了主生产车间。
巨大的车间里，数条全自动流水线正在高效运转。闪着寒光的机械臂精准地抓取、切割、绞碎、罐装，动作行云流水。
然而，温姚在流水线内穿行，在运输口却发现，被送上传送带的却不是成年猪，而是一只只体型娇小的幼猪。
它们甚至还未完全褪去胎毛，就被麻醉、放血，然后被投入冰冷的机器中，被切块、搅碎，变成生的粉红色的肉糜。
“这不对劲。”小八说，“杀幼猪？成本太高了，而且出肉率极低。聪老板居然做这种亏本生意？感觉很对不起他的名字。”
温姚的目光扫过整个车间，这里至少有五条这样的生产线在同时作业，每天消耗的猪崽数量必然很大。
“这么大的消耗量，就需要一个规模极其庞大的种猪养殖场。但我们一路过来，没有听到任何成年猪的嚎叫声，也没有闻到大规模养殖场该有的粪便气味。”
“难道说，他们在其他地方养猪，然后每天运送过来？”小八猜测。
他们穿过生产车间，向着工厂更深处走去。在一处偏僻的走廊尽头，他们发现了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房间。
那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门口站着两名装备明显更加繁重的守卫，他们的制服上还有温姚见过的、属于段家的徽记。
他们身后的门上是需要密码和身份卡双重验证的电子锁。
“怎么办？硬闯？”小八问道。
温姚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走廊的另一边，对小八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小八控制着刺客的尸体，故意踉跄了一下，从阴影里不小心暴露出了半个身子，然后迅速缩了回去。
“谁在那里！”门口的一名守卫立刻警觉起来，举起了手中的脉冲步枪，厉声喝道。
另一名守卫也立刻端起了枪，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尸体暴露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们经过温姚藏身的管道阴影时，温姚动了。
剔骨刀在她的手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切开了前面那名守卫的喉管。鲜血喷涌而出，那名守卫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后面的守卫听到异响，刚想要按下警报，却看见一张苍白的脸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下一刻用又硬又冰的手向自己的脸抓来。
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卡住了他的下颚，用力一扭。
“咔嚓。”
世界安静了。
温姚从守卫身上搜出身份卡，又将他的手指按在电子锁的指纹识别器上。
“滴——验证通过。”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滑开。
门内，数以千计的透明保温仓整齐地排列着，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
走近看，每一个保温仓里，在淡绿色的营养液中，都蜷缩着一只粉红色的小猪，无数的导管连接着它们的身体，像是躺在一张蛛网之上。
它们很安静，都在沉睡着。整个空间里只能听到营养液循环的微弱水声和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
温姚缓缓地走到一个保温仓前，里面的小猪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到来，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然后，温姚看见了它的手。
那不是蹄子，而是五根清晰分明的手指，虽然短小，但结构与人类的婴儿一般无二。
它们不是猪，是猪人。
“我的天，”小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栗，“这……这是个猪人培育基地！？那外面那些是？！”
温姚快步走到房间中央的操作台前，那里的光脑还亮着。她用守卫的身份卡获得了权限，开始飞速地查阅里面的资料。
资料库里，每一个猪仔都被用一个编号标记，后面还附有详细的生长数据、基因序列和智力评估报告。
他们会定期对这些培育出来的猪人进行神经反应和逻辑思维测试，筛选出其中智力较高的个体。
然而实验的成功率极低，绝大多数的猪人，智力水平都停留在普通猪的阶段。
在长长的失败品名单中，温姚看到了一个被特别标注出来的编号：PZ-7356。
他的状态栏上写着：“筛选成功。智力水平初步达到人类16岁标准。已命名：铁柱。”
铁柱……那个和蔡顺一起死在禁区的，聪老板曾经的得力干将。
温姚继续往下翻阅，报告显示，他们还会定期从那些刚“出生”不久的幼年猪人身上，提取一种特殊的活性蛋白。这种蛋白被命名为“P因子”，并被储存在低温冷冻罐中。
一份被标记为“最高机密”的研究报告详细解释了P因子的作用。
【课题：关于“始祖样本”基因表达及P因子在稳定人形特征中的作用】
【……通过对“始祖样本”的基因逆向工程……培育出的个体兽性基因会随年龄增长而压倒人性基因，导致个体智力退化、外形兽化、精神狂暴……】
【……P因子是一种高效的基因表达抑制剂，可以有效抑制兽性基因的显性表达，强化人性基因，从而使实验体维持更高程度的人类形态和智力水平。】
简单来说，聪老板用一个神秘的成年猪人作为基因模板，制造了成千上万的克隆体。然后，他从绝大多数克隆体的身上榨取维持“人性”的物质，而那些被榨干的废料则被送上流水线，变成了沉降区居民餐桌上的“开心猪”罐头。
而温姚推测，正是罐头里残留的那些过量的兽性毒素，则在缓慢地侵蚀着食用者的神经，最终导致了腐脑症的爆发。
就在这时，培育室的警报灯突然闪烁起来，发出刺耳的蜂鸣声。
“不好！外面的守卫超过十分钟没有应答，触发了安全警报！”小八叫道。
温姚果断地将所有她浏览过的机密文件拷贝到自己的光脑中，将从守卫身上缴获的脉冲步枪塞进那个刺客尸体的手中，又朝着天花板开了几枪，制造出枪战的假象。
“走！”
她不再停留，在警报声大作、无数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之际，原路返回，重新钻进了那条恶臭的排污管道。
当他们从管道的另一端爬出来，回到沉降区熟悉的黑暗中时，身后远处的工厂已经被无数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
“怎么办，跑得出去吗还？”
温姚张开双臂，黑色在她的身后凝结，构成了六只黑色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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