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卜一一被刘春兰不明不白地说了一句“不要怕，凡事有阿婆”之后，就被撂在家里了，实话说，有点懵逼。
有点懵逼摸不着头脑的小孩逗完黑猫后，就乖乖坐在院子里等着刘春兰回来了。
猫于是终于成功地把自己的黑历史给抢了回去，那张才出炉不久的猫猫翻肚皮露点照，很快被撕了个稀巴烂，拼都没法拼的那种。
猫所在的那一个小角落顿时就下了一场纸屑屑雨，等什么时候一场真正的雨落下来的时候，那点子小屑屑也要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猫看着这一场纸屑屑雨，表情十分满意，翘着尾巴悠悠地蹲在那里，一直等到等到最后一片纸屑悠悠地落到了地上，猫才略有点可惜地看了最后一眼，站起来甩甩尾巴回过头，大摇大摆地凯旋归来了。
凝作实体，刚才又追着小孩跑了半天，消耗好像有点大，猫抬头看了看日头。
啊，是人类要吃午饭的时间了，那猫猫也要吃午饭了！
于是叼过一旁已经被刘春兰洗干净了的猫碗，乖乖巧巧又嚣张地找小孩讨食去了。
小孩：......
猫碗被叼到了小孩的面前，小孩和前来讨食的黑猫对视了一秒，企图当做看不见，身体整体往右边偏移了大概十五度，目不斜视。
不是她故意为难猫，只是猫的胃口，真的太好了，小孩的零食小库有点扛不住了。自从昨天喂了猫一颗橘子糖之后，猫就无师自通了饭点找小孩的要食技能。
对猫的胃口一无所知的小孩喂到最后，几乎要抱着自己的小书包痛哭了。所以今天怎么说也不能继续了。
然而猫猫是会这么轻易放弃的猫吗？
猫一点不在意着十五度的距离，低头重新叼起自己的猫碗，再一次把自己转到了小孩面前，眼神期待，姿态锲而不舍。
小孩于是只能再一次低头跟猫猫对线，人类幼崽跟猫猫的沟通，嗯，是一场无声的不明沟通。
虽然沟通的具体过程和方式不明，但是小孩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对着猫猫很是认真地约定了一句：“只有这次哦，下次就不可以了。”
也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猫乖巧又甜腻的喵了一声。
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孩后面进屋去了，看到小孩拿出熟悉的小书包，猫眼里的光几乎要实质化了。
在小孩脚边转来转去转得越发欢了。
小孩熟练地开始掏自己的小书包，摸了两下，出乎意料之外地摸了个空，于是手上动作一顿，下意识低头看黑猫。
正团团转得的黑猫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动作顿住，抬头看卜一一。
一人一猫隔空对望。
小孩在猫的视线里把自己的小书包拿了起来，头尾倒置，举到半空中，无事发生。
猫，傻了。
大概是怕猫不信，小孩还甩着胳膊用力抖了几下，终于，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头掉出来一颗溜圆的旺仔小馒头，在一片安静中咕噜噜地滚到了猫的面前。
猫看着那颗小馒头一路滚到自己面前，眼睛一路也跟着变成了斗鸡眼，然后突然醒过来一样，抬头震惊地看着小孩。
满脸都写着我不信，不可能这几个字。
小孩于是无辜有认真地看着黑猫，很实在地说了句一点不掺杂水分的大实话：“你真的太能吃了。”
“喵！！！！！”
一声拉长了声音的尖锐喵叫差点没把卜一一送走，听懂了小孩说什么的猫愤怒地抬起了爪子在空中挥舞。
猫不信，你说谎，猫明明都没吃饱，还说猫能吃！猫没吃饱！你知道吗！！！
虽然听不懂猫在说什么，但是看猫这激动的模样，小孩不得不想办法安抚，于是放弃了小书包，从一旁的行李箱里头，翻出了自己的小金库。
顺便又看了一下摆在桌子上的青蛙闹钟，已经十二点半了，再看一看门口，还不见刘春兰的影子。
晌午的时候刘春兰出去得匆忙，连灶上正烧着的饭也忘了，还是后面小孩闻到奇怪的味道，自己硬着头皮动手往灶口泼了一勺水。
火烧得太旺，柴火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很短的一小截了，小孩估摸着自己大概是没有勇气和能力把它拿出来的，于是干脆一勺水泼下去。
嗯，完美。
就是灶口好像就变得乌漆麻黑，还湿乎乎的，正往下淌混着柴火灰的黑乎乎的水。
灶间，突然一片狼藉。
这个是小孩所始料未及的，于是还拿着勺子的小孩当下愣了三秒，不用谁再来告诉她，她也知道自己大概是闯祸了。
于是当下也不在厨房呆了，把手中的勺子放回了它原本应该在的地方，小孩出了厨房，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来泮村这里的第三天，她好像就无师自通了闯祸之后粉饰太平的天赋技能了。
想到厨房里的那一片狼藉，小孩有点心虚，于是又从小金库里头往外拿出了两张绿票票，搞砸了一顿午饭，那她还一顿午饭，应该也是一样的。
看着手上三张绿票票，估摸着应该是够用的了。
回头对猫说：“我们出去买吃的吧。”
猫一听就放心了，重新安静优雅下来。
伸手踮脚，五头身的小孩非常勉强地把自家院子的大门带上，身后跟着两只猫咪，凭着早上跟李宏彬他们出去一趟的记忆，一路磕磕碰碰地朝她早上看到的小卖铺出发。
托早上李宏彬那句适时得几乎让人不能不怀疑那其实是一句威胁的“带你回家”的福，小孩充分理解了主场优势的重要性。
在李宏彬带她回来的路上，一路上啥也没干，就光记着认路了。
也因此，这一路就磕碰和波折了一些，一人两猫在太阳底下走走停停，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倒像是幼崽奇幻半日游。
大约是因为第一次一个人出来的原因（猫猫被下意识忽略了）小孩这一路走得异常的慢，有好几次，黑猫都走到了她的前头，很是无奈地站在那里等她。
中午的村落里头没多少行人，日光明亮，偶尔有几只蜻蜓和粉黄色的菜花蝶低低地绕着青黑色的墙垣飞过。
小孩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于是走的就越发慢了一些。
和第一天的时候跟着陈岚一起走的心情不一样，跟昨天被刘春兰带着走的感觉也不一样，和早上跟李宏彬他们一起时也不一样。
小孩自己一个人走在这里的时候，好像终于有了一点，就是这里了，她真的就在这里的实感。
这样想着，小孩却也还记得，前面在绕过一个巷子口，就是早上她看到的小卖部了，前边的大黑猫已经很不耐烦地站在那里，一边使劲挠爪子了。
跟不耐烦的大黑比起来，二黑就耐心很多了，依旧安静又高冷的等着，一点催促或者不耐烦的意思都没，让人看着心骤然也就跟着慢下来了。（二黑要是知道它的名字叫做二黑的话，估计就高冷安静不起来了。）
小孩跑快了两步，就要到了黑猫它们站的位置时，一晃的余光好像看到了早上的大丫和叶阿婆，于是还没快起来多久的脚步有停住了。
甚至还往另外一条巷子走去了。
猫：....猫就很愤怒，很饿！猫不想动了。
看着那个人类幼崽又一次偏离既定轨道，猫一动不动地摊在原地，拒绝再跟上去了。
旁边的狐狸于是慢悠悠地斜了它一眼，依旧优雅又美丽地从猫的旁边走了过去，跟上了小孩的脚步。
猫：....淦！就很气。
最终一人两猫还是成团了。
小孩没有看错，她刚才看到的确实是早上见过的大丫和叶阿婆。
两个人顶着大太阳，站在一户人间门口，大丫有些抗拒地躲在了叶阿婆的身后，一只手攥紧了老人深蓝色粗布褂子的一角，眼睛却也定定地盯着紧闭的木门。
老人正在敲门，挺直了背脊，不紧不慢地敲门，一下没有人应答，她便再敲一下。
如此循环往复，大滴大滴的汗珠从老人的额角沁出，鬓边被梳得齐整的白发已经完全汗湿了，身上深蓝色的粗布褂子颜色好像又深了一个颜色。
看样子，已经敲了许久时间的门，在晌午的大太阳底下站了不短时间了。
四处寂寥无人，站在空荡荡巷道中一老一小的两人就尤为显眼，敲门声一声一声地，像是敲在门上，又像是敲在了人的心底。
至少，看着老人挺得笔直的背影和汗湿了一个颜色的褂子，小孩是这样觉得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老人的敲门声敲得心烦意乱了，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咒骂：“敲什么敲！说了没钱，老不死的带着你家扫把星给我滚。别又给我家带晦气了。”
女人的声音尖锐又刻薄，至少小孩站在五米远的地方都听了个清楚。
没想到会有这发展的小孩有点被吓到，身边的同学无论是吵架还是打架，都不会有女人这种几乎要破音而来的戾气感，让人听了就难受。
至于大人就更不会了，连吵架都会下意识地压低声音的人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卜一一于是当场愣住了。
两只猫倒是见怪不怪了。
人类嘛，一种个体间差异性极大的生物。
叶阿婆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了小孩，还回头安抚地朝着有点被吓到的小孩笑了一下，再转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无波无澜，一点不为女人的话语所动的样子。
平静地对着那扇紧闭的木门说话：“我不是来问你要钱的，我要的是大丫她爸妈的钱，当初就已经说好的，大丫跟我住，房子也可以给你们，但是每个月必须给我八百块生活费。你要是不给，我就去找妇女主任了。”
小孩听老人说要去找村长，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周围，周围依旧空荡荡安安静静的，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从表情到躯体动作都写满了抗拒的大丫，目光渐渐又落到了那扇紧闭的门，和把腰背挺得笔直的老人身上，眼神充满了不解。
但是没等多久，那扇一直紧闭着的门开了，不知道是刚才叶阿婆的那句话起了作用，那个一开嗓就把卜一一吓了一跳的女人从门里走了出来，有了真实的形象。
是一个高瘦的女人，脸上的颧骨很高，脸型也长，嘴唇薄薄的，唇边有一颗不怎么显眼的黑痣，看起来很是不好惹的样子。
她站出来，摔给了叶阿婆几张红票票，具体是几张，小孩没能数清，但是很快就不用她数了。
女人开口了。
“八百块你怎么不去抢，这里四百块，再多我也没了，要去找主任你就去找吧。反正到哪里，我还是那一句话，我们也不欠大哥大嫂的，当初就说了，两家一起建的房子，但是大哥和大嫂的钱我是没见到的。你见到了吗？”
女人说着站在高高的门槛上往下看了一眼叶阿婆，又接着说道：“你要是有证明大哥大嫂出了钱，不要说每个月八百块，就是这房子，我也还给这个扫把星，怎么样？”
叶阿婆听了女人这话，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就有男人从门后追了出来，一把拉住叶阿婆的手，喊了一声妈，然后又瞪了一眼女人。
“说说说，就显摆你会说是不是，你说你，这个刀子嘴豆腐心怎么就是改不了。”
然后又看向叶阿婆，从口袋里头摸出一张卜一一手上的同款绿票票和其他零零散散的零钱，大概是因为掏得太急，把裤子口袋都给翻了出来。
显然那些就是他口袋里的全部了。
男人把掏出来的钱塞到了叶阿婆的手上，很有些愧疚又为难地说：“妈，不是文华她心不好，您是知道的，我们也不容易，尚庭这个学期就要上初三了，广坤下一年也要初一了。”
“大哥和大嫂他们....”说到这里，男人停顿了一下，一副痛心又难以启齿的模样，看了一眼叶阿婆，然后摇了摇头道：“唉，不说这个了，对了，这些钱您先拿回去，不够的，我明天上单位问财务能不能预支一下下个月的工资。”
说着就把手上那捧零零散散的钞票捧到了叶阿婆面前。
叶阿婆接了，从见到男人出来开始，叶阿婆本来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的嘴就立刻闭上了，脸上的神色越发平静木然。
视线的焦点甚至都不曾在男人的脸上，从头到尾，都是那副平静又木然的表情，等到男人说完了，老人拿了钱，转身牵着大丫的手就走。
连一步都不曾停留。
这样的表情一直到走到卜一一身前的时候才好了一点，老人低头问小孩，目光很是温和。
“大中午的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呢，你阿婆呢？”
显然对卜家很熟悉的样子。
卜一一看了眼大丫，抬头跟老人答话：“阿婆去找阿公了。”
叶阿婆于是一愣，她是知道刘春兰中午都会给卜来恩送饭的，但是现在这个时间，显然还不是时候。
听小孩这样一说，就知道大概是出了什么事了，于是问卜一一：“那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去阿婆家里去，然后和姐姐玩。”
小孩真想要回答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叶阿婆说话的猫瞬间往前站了一步，夹在两个人类之间，一点不遗余力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走得磨磨蹭蹭，半路改道不第一时间去小卖铺就已经很过分了，现在还要骗猫，不过去小卖铺了吗！！！
虽然站在小孩和叶阿婆之间的黑猫没有说话，只是站出去了一步而已，但是小孩似乎能够从它站出来的动作里头读懂些什么。
顿时，有点囧。
伸手把猫抱了起来，乖巧地跟老人说再见：“谢谢阿婆，我要去小卖铺。”
突然被抱起来正打算挣扎的猫，听到幼崽跟人类说的话，一秒安分乖顺，像个安静乖巧的挂件一样挂在了小孩身上。
叶阿婆本来还被突然一声不响窜出来的黑猫给下了一跳，黑猫身上的颜色似乎比墨还要更深一些，就算是在正午的阳光底下，也不见有一丝被弱化，像是带着生命的黑。
偏偏到刚才它自己窜出来之前，叶阿婆完全没能注意到它的存在，等注意到的时候，它已经跳在阳光底下，用一双金色的眼睛干净又安静地看着她了。
感觉就像是被什么未知的无形然而又无所不在的东西注视这一样。
然而很快，卜家的小孩就把它给抱起来了，说来也奇怪，小孩这么一抱，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好像就没有了，叶阿婆再看那只黑猫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刚才乍看的时候那种奇异的感觉了。
似乎那就是一只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黑猫了。
听到小孩说要去小卖铺，她笑了一下，还给她指了一下路，又让她早点回家，别乱走。
小孩乖巧地答应了。
叶阿婆看着眼神就更加温和了，等小孩转身离开，她低头看了下大丫，牵起她的手，眼里有着晦涩的情感，她跟之前大丫小的时候一样，把一件事往细了说，总是试图引起她的回应。
“大丫，我们也回家了，回家阿婆给你做红糖粑粑吃好不好，甜丝丝的，软糯糯的，我们大丫会喜欢的对不对....。”
老人温和的声音在空气中渐渐飘散，跟着小孩往来时的路走的二黑突然就回头看了一眼，看的方向，不巧正是叶阿婆牵着大丫离开的方向。
除夕快乐！！！
一大早就被叫起来帮忙了，幸好还是没有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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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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