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你把我安排到了个什么学校啊！”段雨棠拿着一份师范生实习学校分配表冲进了师范学院院长办公室。
女孩径直走向院长的红木办公桌，气势汹汹，“啪”地一声把手里的表拍在桌上。
坐在皮质靠椅上的唐院长一副司空见惯了的样子，不慌不忙地戴上老花镜，目光投向桌上那张纸，分配表上赫然写着“段雨棠，分配学校：祁湾二中”。
“祁湾不是你老家吗？这不挺好的。”
“我当时填的明明是祁湾一中，一中在城区，二中在郊区啊！”
段雨棠的老家的确是祁湾，但是祁湾二中在离段雨棠家车程两个小时的郊区，想从二中回到城区只能大巴转公交，连出租车都不愿意从城区开到二中。
“啊——是吗……”唐院长推了推眼镜，语气没什么变化，“可能是录入的时候弄错了，这学校都对接好了也不能改了，你就将就将就吧。”
“哼！”
段雨棠夺门而出——她知道根本就不是录入错误，而是她们专业没有人想去那个偏远学校实习，但是祁湾二中数学实习生的指标又不能空着，所以她就成了“牺牲品”。
“欢迎昌江大学的各位同学来我校实习。”二中的负责人到校门口迎接。
祁湾二中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去年才翻修过，所以绿化之类都做的很好，现在又是九月，站在门口就能闻到桂花飘香。
这次和段雨棠一同前往祁湾二中的还有英语师范专业的韩宇辰和物理师范专业的程堃，拖着行李箱的三人和负责人握手并作自我介绍，负责人再给他们介绍他们未来要跟着的指导老师。
“段雨棠就跟着徐老师，这学期她就是你的指导老师。”
眼前的女人大概三十出头，叫徐韵，是现在高二十二班的数学老师。
“你平常就负责改作业，我不在的时候就照看一下他们的晚自习。”徐韵带她去十二班教室，走在前面给段雨棠说明平常的工作，面色漠然，一路上都没看过她一眼。
从她说话的语气听得出来她肯定不是一个温和好相处的老师——这下有的受了！
爬上五楼，穿过走廊，高二十二班的教室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似乎是特意在此等候。
徐韵颔首向他打招呼，转身介绍：“这是十二班的班主任，江老师。”
“江老师好，我是段雨棠。”段雨棠双手交叠自然垂下，微微鞠躬。
“这是昌江大学来的实习老师吧，”男人微笑点头，“我是这个班的语文老师江海平，也是这个班的班主任，你好。”
江海平看起来和她爸年纪差不多，但和有着啤酒肚且发福的中年那人不同，这个男人身材匀称，仪态端正，说话彬彬有礼，看得出来是一个极其自律且有涵养的人。
来学校第一天没有给他们安排工作，只让他们先熟悉环境，在安排的宿舍里整顿一下——虽然给他们安排了单人间，环境也不错，但是二中附近既没有吃喝玩乐，交通也不方便，唯一能看的就是一片湖，这比她先前计划去祁湾一中实习，在家里住着的惬意生活还是相差太大了。
女孩躺在床上扒手机，看到朋友圈里的同学也纷纷到达实习地点，给其他同学朋友圈点了赞后段雨棠也随手发了一条朋友圈，高中同学对她回祁湾实习的事感到新鲜，纷纷在下面评论，段雨棠懒得看，随便回复了几句就没再管。
“段老师。”江海平来到办公室找到正在批改作业的段雨棠。
“江老师，叫我小段或者雨棠就好了，”段雨棠连连摆手，“您叫我老师我实在不敢当。”
“既然成为了教书育人的人就担得起老师二字，”江海平礼貌微笑，“那小段老师，我今天晚上有些事，你看方不方便帮我照看一下十二班的晚自习。”
“可以啊，没问题。”段雨棠爽快地答应了。
“那太好了，”说着，江海平从黑色皮质工作包里拿起出一沓试卷，“这是他们这个晚自习要考的试卷，还麻烦你到时候发给他们，监督他们考试。”
“好的。”
段雨棠抱着试卷来到教室，虽然一开始学生们唉声载道的，卷子发下来后还是立刻安静下来奋笔疾书了。
段雨棠不禁感慨：几年前我也是这样，在无数个这样的傍晚绷紧了神经做题，如今我竟然成为了监考的老师，真是神奇。
段雨棠趴在讲台上随意看起试卷，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语文试卷的题型还是大同小异，如今看这卷子的心态也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作文：围绕以下材料展开论述，题目自拟。”
当初在高中的高压环境下，段雨棠最喜欢的就是写作文，只要提笔开始写，情绪就得到了宣泄，精神也得到了放松。
虽然大学读了数学专业，在文墨上肯定不如曾经了，她还是拿起笔写了起来，并不像高中时思量结构层次，斟酌用字遣词——只是随意地、轻松地表达观点。
“你先去我办公室，等下了晚自习我们一起回去。”
少年从副驾驶下来，不紧不慢地走上教学楼，经过高二十二班的教室门口，他停下了脚步。
女孩坐在讲台上看上去十分无聊，时不时观察台下学生的动静或者望向窗外。
祁湾二中地处林岛湖旁边，风景如画。现在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为庆祝国庆节而在树上挂着的彩灯把湖泊映的很亮，偶尔微风徐徐吹过，湖面泛起波澜，在灯光的倒影下一闪一闪的。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记得涂好选择题，作文没写完的要抓紧了。”
女孩并没有注意到教室外的目光，只是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少年笑笑，无声离开。
“小段老师。”
段雨棠刚收完试卷，江海平来到教室，轻声叫了段雨棠一声。
“麻烦你了，接下来的时间我来就好，你回去休息吧。”
段雨棠向语文组的办公室走去，手上拿着刚刚收上来的试卷，打了个哈欠，推开门的瞬间就对上了一双清冷俊逸的眸子。
少年穿着宽松的黑色棉质T恤，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隐约能看见他清瘦的锁骨线条，灯光斜射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深邃的眉骨下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和她记忆中的一个男孩很像，又不太像。
少年应该是听见了门推开的声音，所以抬眸看她，并且一直没有移走目光。
“江今熠？”段雨棠脱口而出。
江今熠是段雨棠的高中同学。
段雨棠脑子一下宕机，突然想起江今熠的父母都是在祁湾二中教书的，所以江海平就是江今熠的父亲？
段雨棠下意识这么想，不仅仅是因为姓氏，他们都给人一种得体有礼，稳重平和的气质。
“你来实习？”男孩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磁性又温柔。
“对。”段雨棠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你朋友圈发了。”
段雨棠想起自己当初因为被发配而在朋友圈发的一通牢骚，不禁尴尬起来——她当时只顾发泄情绪，竟完全没有把祁湾二中和江今熠联系起来！
早知道屏蔽他了！
“我记得你是在茗都大学？”
毕业后他们没什么联系，其实高中时他们的交集也不多。
“是，临床医学专业，”江今熠说着，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语文试卷，“你学汉语言了？”
“啊，不是，”段雨棠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手里的试卷，“江老师说他今天晚上有事才让我帮他看一节晚自习的，我是数学师范的。”
“哦，这样啊。”
多年不见，他们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说，尤其是段雨棠被发配到祁湾二中的惨痛经历，她可以说是逢人就吐槽，但是一想到江今熠和祁湾二中的关系，再加上两人并不相熟，她也不太好说出口。
“那我先走了。”段雨棠讪讪地笑了声。
不等江今熠应声，段雨棠把试卷放到江海平的桌子上就快步离开了。
祁湾二中隔天也放了国庆节假，段雨棠回了城区。
“实习的怎么样啊。”沈娅提着三杯奶茶来到她们约好的烤肉店，把奶茶分给她们。
段雨棠高中的同班同学沈娅和余希希也考进了昌江大学，所以她们三个一直有联系，国庆节期间都回了祁湾，她们就一起出来玩。
“二中那个荒僻地方，我那个指导老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天天给她当牛做马。”段雨棠喝了一大口奶茶，想压一压心里的苦，然后长叹一口气。
“我前天还遇见江今熠了。”
“你当然会遇见他啊，他父母都在二中教书啊。”余希希把一块烤肉放到烤盘上，语气波澜不惊，“他国庆肯定也回祁湾嘛。”
“对啊，我记得他高中放假的时候也会去二中来着。”沈娅也附和。
似乎所有人都记得他的父母就是二中的老师，只要段雨棠遇见江今熠时才后知后觉。
“我不记得啊。”段雨棠夹起一块烤肉吹吹，“我真没把他和二中联系到一起，而且他爸爸就是我当助教的那个班的班主任。”
“那你们两个很有缘分了。”
“我靠，牛啊你。”
闲谈时，几个男生吵嚷着进了店，服务员带他们坐到了段雨棠她们旁边的一桌。
“江今熠！”余希希大喊一声，“你们怎么在这儿。”
遇见他们也是正常现象，毕竟祁湾一个小县城总共这么点儿大，能玩的地方也不多，只是刚刚闲聊才提到的人立刻就出现在她们面前了，她们难免感慨。
少年身形颀长挺拔，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清爽干净。
和江今熠在一起的还有徐陪、王宇哲和周衡，高中他们班的男生关系大都很好，遇到哪些男生在一起纯粹看谁有时间。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徐陪狐疑地看了一眼余希希，“这店你家开的啊？”
徐陪和余希希高中关系不错，老同学难得偶遇一场，还是不自觉互相呛几句。
“我们几个一会儿去新开的馆子玩剧本杀。”王宇哲解释。
“诶！要不我们几个也去吧。”余希希没接徐陪话茬，倒是对剧本杀来了兴致，“好久没玩剧本杀了。”
“我们就三个人怎么玩啊？”
“江今熠，”段雨棠看向旁边桌子上一直没说话的江今熠，“带我们几个一起呗。”
江今熠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抬头循声看去，他的眼眸依旧深邃清冷，但是段雨棠总觉得他扬了下嘴角。
“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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