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
不过，他能看出池焰淋应该没有在贴吧看到那张照片。
“哎呀，那都是假的，我欲哥和池焰淋根本就——”陈欲将板凳踢了去捂住周易那张坏嘴。
“干嘛啊，当事人都在这呢！”陈欲压低声音到只有他俩能听到的程度，扫视了一圈，对上了池焰淋那双表面杀人但还是会露出疑惑的眼睛。
他的眉毛比较浓，没有血色的脸像被雪水泡过的纸，连唇色也褪成一线灰白。陈欲不知他是在鄙视还是在单纯的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了许久，陈欲才回过神，向大家解释道：“你们别误会，我只是在拍学校的路发给我爸，也辛苦你们帮我在贴吧传开误会。”
所有人半信半疑。
只有池焰淋握着酒杯死死盯着陈欲。
像是某种被强行压抑的、冰冷的暴戾，随时会破冰而出。
我靠我怎么了？不会是看到了吧？因为我少了很多追求者？陈欲心想。
陈欲装作镇定地吃，还好这一会儿池焰淋没有在看他，而是在给一个人发消息。
何佳：儿子，听陈叔说你们今天是去报道了呀？
淋：嗯。
何佳：我说你中午怎么这么着急，年级第几？分在几班啊？
淋：一。
何佳：还有呢？
淋：都是，年一理一。
淋：不说了，同学聚餐庆祝。
何佳：我给你转了600，和同学们好好相处，你那张臭脸真是。
别人在发消息、解锁的时候要回避是有教养，陈欲自然是知道，他并没有看到内容，只看到了池焰淋多次皱眉。
愣神片刻，裴玉衡站起来举着杯子说：“今天就这样，这一杯干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所有人笑个不停。
陈欲显然不高兴，脸色发白。
“欲哥，我今晚能去你家么？”周易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陈欲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周易只好作罢。
心说回你的家吧，三间卧室其中一个空的还被某个人占了，如果要上我房间，那你别活着出去了。
周易和崔意庭他们一起坐了公交，比较偏的就打了车，最后只剩下走了一会儿的池焰淋、站在门口的他和商量怎么回家的四个女生。
但那四个女生并没有商量怎么回家，而是在商量他。
陈欲迈出三步，其中一个女生上前抓住陈欲的腕骨，陈欲不解地扭过头，蹙眉问道：怎么了？”
“能……能加个微信嘛？”
“还有我们。”剩下三个女生刚刚还特大声的闲聊，现在在陈欲面前脸色泛红。
“奥。”
等陈欲加完，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说：“你们四个能打到车吗？实在不行我送你们？”
“啊…呃，不用不用！”结结巴巴的话没说清楚，人就没了。
陈欲斜背着书包走在北苑路，可能是出于开学第一天的缘故，路上没有人，只有蝉鸣声和两人的脚步声。
陈欲与他保持了三米距离，对方戴着耳机，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影子。
是不是真的听不到，陈欲也不知道。
回家需要拐弯，池焰淋直直走向早上出来的那个巷子，这次陈欲决定跟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池焰淋依然塞着耳机，但他并没有看着手机，二是看着正前方，陈欲这一路不知躲了几次。这些动作对他就是行云流水，从小到大干坏事，不知道躲了多少次管家、保镖和陈利铭。
陈欲走累了，心想我靠，他不会是发现我耍我呢吧？
有人听到了他的心事。
池焰淋拐进了一个大院子。这院子是这条小巷里最干净的院子，但……好像没人住。从院外看屋里没有开灯，阳台也没有悬挂的衣服。
陈欲想偷摸跟进去看看，刚进大门就被一个人捂住了嘴按在墙上。
是池焰淋。
“跟了我半天了吧？干嘛？”池焰淋脸色不是特别好，被捂住嘴的陈欲只能发出“嗯”的声音，池焰淋意识到他想说什么才松开。
“那你不回家来这干嘛！还捂我的嘴。”陈欲迟疑半秒继续开口道：“你要灭口啊？”
“谁灭口谁啊？”
夜晚很寂静，人老睡的也早，不像巷外一样蝉鸣声响破天际。两人说话的声音特别清晰，呼吸声也很大。
“你…你别离我这么近，一身酒味。”
“你没有？”
“我……”陈欲欲言又止。
欠抽。
池焰淋低着头问：“给你个选择，要么离开这，要么今晚在这。”
“你要私闯民宅啊？是你家么你就住？”
“怎么不是我家？”说着，池焰淋掏出了钥匙。
“哦。”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了室内，这里面的画，比池焰淋卧室的还要多，几乎除了家具就全是画，还是人体和动物。
陈欲觉得不该问的别问比较好，在池焰淋身后小声问了句别的：“你来这种地方干嘛？”
“我爸的房子，原本打算住在这里，但我妈非要跟你爸说。”池焰淋说这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
“薄荷？”陈欲看着池焰淋手里拿着的问。
“嗯。”
“家里也有啊。”
“是你家，不是我家。”
陈欲想想也是，只是借住，又不是彻底搬过来。
池焰淋坐在画板前上色，陈欲则坐在地上，欣赏墙上、地上的画。
刚刚提起他爸，陈欲莫名有点好奇，他这人一般情况不多管闲事，这次变了。
“那个，你别怪我，我就是想问你爸他——”
池焰淋知道他想问什么，没等陈欲话说完，就抿了抿嘴开口道：“我爸是缉毒警察，刚上小学那阵子就走了。他这人要强，别人不敢做的工作他抢着去做，也和我说过他小的时候，别人一天画两三幅画，他能画出四幅。在大学也经常深受很多人喜欢，觉得他优秀、能干。”
“遇见我妈后，他的运气一直不是很好，遭到同事排挤，说坏话，搞偷袭。我怕我说这一切都怪我妈他会不开心，会骂我畜生。”池焰淋说话中途咽了口气，才开口：“但那天来的太快了，他自己先走了。”
“之后我二舅知道了我家情况，就给了我妈一家公司，也是从那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在家里，没有手机电脑，我妈就不能给我发消息，也不知道我的情况，就好像没有我这个儿子了一样。上了初中，我妈就把我接到江西那边了。”
“对不起。”陈欲放下碗和勺子，低着头说。
“嗯？”池焰淋侧了侧头。
“我以为你爸只是在外地，我不知道他——”
“没事，习惯了。”
这句“习惯了”让陈欲惊的一批，“为什么这么说？”
“初中一直有人问我，问为什么没见过我爸，我都只是爱搭不理。”
爱搭不理吗？对我就可以说出来了吗？如果我会传出去呢？
池焰淋神情没什么变化，他的脸总是那么像经典表情包，什么表情都没有。陈欲也看不出来他现在是以什么心态跟他讲这种事。
他正要问为什么你要听你妈的话去我家借住，突然意识到说的话有点多，就改了口：“我我去睡觉了。”
“你睡西间，东间是我爸的房间。”池焰淋抬了抬眼说。
不想让外人睡自己爸爸睡过的地方很正常。很正常。
陈欲锁上门，裤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是薛景鸣打来的视频。
陈欲：“有事吗学长？”
薛景鸣：“你这，后面是你家吗？房子有点旧了。”
陈欲：“不是，今晚同学庆祝组了个聚会，我今晚在同学家住。”
他下意识往后面的墙看了一下，确实有点旧了，好多灰尘和破墙皮。陈欲打视频不开美颜，一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是他原本的模样，二是他开美颜就变成了锥子脸。
薛景鸣：“嗯行吧，我是想问那个贴吧的事。”
陈欲：“打住！不可能！”
薛景鸣：“那就好。”
陈欲：“啊？”
陈欲善于观察，不管是在别人说话还是自己走路，他都会盯着那个人的神态。薛景鸣说完“那就好”眼神左瞟右瞟。
……
这件事什么时候过去啊。陈欲心想。
陈欲：“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么？”
薛景鸣：“没有啦，早睡早起，明早我在校门口等你。”
“好。”
不可能早睡早起。
现在是21:48。
陈欲盯着今天发的一部分材料，想看也不是不想看也不是，发呆片刻，整个院子只有这间房亮着灯。
陈欲盯着窗外，心想他睡了？
下一秒，东间的卧室亮了灯。
他僵硬地翻开物理书，心思却不在书里，而是在某个人身上。他是在画画，还是在学习？
他迟疑了一会儿，“管他干吗。”
三个小时五本书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心里想着自己大脑可太强了。
确实强。
每一年开学前或在开学没几天把部分知识搞会，后面的时间只管玩。
他坐在椅子上，嘟着嘴吹口哨，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敲着桌子，像是在打拍子。
回过神来，那间卧室的灯早就关了，他直起身子，轻轻地把窗帘拉上，像飞碟一样落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手机早就设置成了静音，听不到任何人给他发消息，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9月2日早上6：25。
陈欲昨夜没有定闹钟。
池焰淋发现异常，那个人怎么这么安静了。他洗漱完敲了敲房门，里面的人没有回应。
他犹豫了片刻，点开那个叫‘欲皇大帝’的人的微信，拨了语音过去。
铃声声音非常大，隔着门能听到个大概。
“喂，谁啊？”懒洋洋的声音从手机和门内传来。
“我，起床。”
陈欲看了眼时间，声音明显清晰了很多：“我去我没定闹钟！”
“先把门打开。”
“哦哦。”
门被打开，外面的人穿得很朴素，一身黑。高中校服还没有发下来，可能要过几天。陈欲身上穿得还是昨天没换的初中校服。
“你能等会么？我很快的。”
“嗯。”
池焰淋垂着眼拎起书包站在门口，直愣愣地盯着地板。
陈欲觉得这个人也还行，昨晚的事情给他心脏打出一个洞，那个洞里有八个大字‘准备和你交个朋友’。
陈欲瞥了几眼池焰淋，抿着嘴上前问：“有衣服能借我穿一天么？我不想穿初中校服了。”
“有。”
“蟹蟹！”
陈欲呲着牙来到东间，想想不对又折了回去。
池焰淋扔过来一件白T恤，和他身上的差不多一样，只是英文不一样。
“有黑的么？”
“在你家。”
“奥。”
老子竟然也有没衣服穿的一天，靠。陈欲心道。
陈欲收回目光，裤子还是原校裤，只是将校服脱了换上白T恤，丝毫没顾及池焰淋还在，刚把头套进去就注意到他在慌乱中低下头。
“两个男的怕啥？”
“你能看上我啊？”
那还真的能看上你[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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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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