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得这话算是戳了萧梦成的肺管子,可这姐弟俩的心思默契的一致。萧梦成无时无刻不想借萧梦得的光,同理,萧梦得也想借着这个兄弟的名头扬眉吐气。
萧梦成不大高兴,却仍旧掩饰的极好,笑了笑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名扬天下,我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算再着急也没有这么急的吧?再说了,我是男人,十年后我才二十一,正是最好的年华,这世道由着我拳打脚踢。你可不一样,难不成你要等到十年后再嫁人?”
“呸,说你就说你,别动不动就扯到我身上。我没立逼着你现在就功成名就,不过是想问问你江家家学如何?”
“能如何?天底下的夫子都是一般,纵然学子千千万,真正出人头地的也就那么几个,我又不是文曲星下凡。再说就是江家的这些表哥、表弟,也不各个都是读书的料儿。”
一番话说得萧梦得又不吭声了。
天分是老天给的,这个没法气。投胎也是运气活,江府的表兄弟们纵然不是读书的料儿,可背靠江府这个靠山,那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命。
萧梦成能比?没出息就罢了,还没志气。
萧梦成等了半晌,见她只不开口,不由得催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不说我怎么清楚?我不清楚怎么帮你实现?”
萧梦得不无怨尤的道:“就算你清楚又如何?你有那本事吗?”
“我有没有本事两说,你先说说你想要什么?”
萧梦得还是不肯说,只问萧梦成:“咱们家的银子,你那里还有多少?”
萧梦成瞬间就绷直了脊背,戒备的问:“哪儿还有多少?京城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虽说有□□着找了个院子,可我和姨娘衣食住行,哪儿不需要花销?你在江家则不然,到底是个姑娘家,江家肯白养着你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你别贪心不足啊?”
萧梦得轻嗤一声,道:“我还没和你伸手要银子呢,你就是这般嘴脸。”
萧梦成哼唧了两声,道:“我不也是被一文钱难倒了嘛,没找你接济你就知足吧,你要银子干吗?要多少?实在不行,我去和江世子腆脸借点儿?”
“不用。”萧梦得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懒懒的道:“多承你来探望,我没事,你走吧。”
“啧啧,真无情。”
萧梦得想的是,若是去求江清月,我用得着你去替我求?
以萧梦成的性子,他定然要夸大其辞,且还要从中抽成,背负人情却是自己,太过得不偿失,何苦来?
思来想去,这江府人口众多,各个都是自己的心思,谁会在乎她一个表姑娘的生死?说句难听话,她这是小病,当真是重病,江家也不过求的是个仁至义尽。
所以她想要什么,当真只能自己开口,否则就算自己把自己憋屈死了,也没人领会得她一星半点儿的心思。
***
萧梦得病好了,又一大早赶着和众表姐妹去给江老夫人问安。
江老夫人倒还记得她,随口问了一句:“病好了?”
萧梦得上前,道:“是。”
江老夫人打量了她一回,道:“确实又瘦了不少。”
萧梦得便垂头不言声。
她知道自己不该委屈,可听见江老夫人这一声不痛不痒的感叹,就是觉得眼睛发酸,心里发涩。
江二姑娘上前笑道:“祖母,您老真是火眼金晴,可您只瞧见萧表妹瘦了,却不曾瞧出萧表妹又长高了。”
江老夫人失笑,道:“你这猴儿,无时无刻不想着看我的笑话,到底你精刮,让你抓住了我的把柄。”
她复又打量了萧梦得一回,对身边的嬷嬷说:“你别说,梦得确实比来时高了。”
寥嬷嬷凑趣:“人也更精神更漂亮了,谁看了不得夸一句还是老太太会调理人,江府会调养人?”
说着笑着,这茬便混了过去。
萧梦得便顺势站在江二姑娘下首,见上头长辈们说话,她便向江二姑娘低声道谢:“表姐曾经过来瞧我,可我那时候身子不大爽利,怠慢了表姐。”
江二姑娘爽朗的笑道:“你我表姐妹,说什么怠慢不怠慢?人生病的时候不耐烦见人,大姐姐当年就是这样,我早都习惯了。可人在病中又难免心情郁郁,又盼着人多些,热闹些。你以后有什么话,不好和别人说,只管同我说,有什么事不好托别人,也只管找我。”
萧梦得浅浅一笑,道:“表姐要这般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江二姑娘轻笑出声,随即又将食指搁在唇上,轻嘘道:“长辈们都在,咱们不好私底下嘀嘀咕咕说小话,回头你到我屋里咱们两个再细说。”
*
江候夫人早就注意到了萧梦得和江二姑娘之间的小举动,轻瞥了一回江二姑娘,人多眼杂,她也不好说什么。
江二姑娘察觉到了,给了她一个“您放心”的眼神。
江六太太也注意到了这对母女的互动,不禁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谁也不傻,这世上哪儿有无缘无故的事呢?很多事都需要付出代价。
可你自算计你的,得了手不是你多精,不过是别人愿意被你算计罢了。
江二姑娘当然不傻,当她听萧梦得说想要跟着女先生学些东西的时候,满口里赞同和支持,却道:“这事我做不得主,得去和我母亲说,走走,我这就带你去。”
她虽不是长女,但江候夫人看重她,先前替她们姐妹请的先生就有两个,一个专管吃喝玩乐,风花雪月,一个则专管数术帐目,人情往来。
这还不算有专门教导她们礼仪的袁嬷嬷。
但这些花销并不走公中,乃是江候夫人自己私掏腰包,连庶女江六姑娘都只有眼气眼热的份,不敢张这份嘴要和江二姑娘一起学,更别说隔房的姑娘了。
江老夫人万事不管,有妯娌也曾明示或暗示,要把姑娘们都送到江候夫人那里。
江候夫人却一概推了。
这天底下的先生多如过江之鲫,女先生虽是凤毛麟角,可如果真要请,也不是请不来。她是爱女心切,一片私心,却没个把个私心办成家学的道理。
妯娌们看不惯,要么学她自己掏腰包,要么就把家学办好,把姑娘们都送过去。
萧梦得的年纪很是尴尬,去家学和六七岁的小表妹在一块儿开蒙,未免太过扎眼。
她虽不清楚江二姑娘有自己的女先生,但要说没有借机揩油的心思那是假话。但江二姑娘一句“做不得主”,她也无可奈何。
***
江候夫人打发一个萧梦得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也觉得可恨可气。
她对身边亲近的嬷嬷道:“从前她什么都不说,万千心思都憋在心里,我还只是觉得她可怜,如今她倒是敢开口了,可这副‘别人都欠她的’理所当然的模样,怎么这么可恨呢?”
便是谁欠她了,也不是自己。
可又不能和她计较,也不能撒手不管,难不成真把她逼急了,让她去候爷跟前哭诉委屈?
不管从前候爷和这位四姑太太有什么龃龉,到底人已经没了,萧梦得又是个小姑娘,孤苦无依,楚楚可怜,候爷最后还不是予取予求?没道理自己枉做恶人。
那嬷嬷也没办法,只能劝:“表姑娘年纪小,也确实乏人教导,等她再大些,懂了人情世故,总归是比现在强些。夫人既是候夫人,又是长嫂,还是大舅母,这府里不知多少人都瞅着呢,您又向来是撒漫惯了的,对旁人尚且大方的很,何况是萧家表姑娘?横竖做都做了,没必要费力不讨好。”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想想刚才那小姑娘乍着胆子,却又一副她要什么都应该得到满足的天经地义的模样,江候夫人就忍不住抚了抚额。
说她不通人情世故?也不尽然,更像是一无所有之后的耍无赖。张嘴三分利,不给也够本儿,横竖来来去去她都不吃亏。
江候夫人叹了一声,道:“横竖我已经答应了,自是不会反悔,也犯不着到处去说她的不是。罢了,虽说人的本性是天生的,但后天教导也很重要,她若当真能够因此受益,是她自己的造化。”
否则,那便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了。
这个时候大家对萧梦得的无礼、莽撞、贪心、任性、自私还能有几分容让,毕竟她失了恃怙,年纪又小,可再等一二年,这两样她一样都不占,若还是这样不成器,可就没人再纵着她了。
***
萧梦得的水平比刚开蒙的孩子强些,却比江府里的几个姑娘差得太多。她自己明言“不愿意去家学,怕被人笑话”,江候夫人便取了个折衷的办法,她让家学里的严先生专门给萧梦得授课。
江候夫人说得清楚明白,萧梦得也是自己同意了的。
上过一段时间,江候夫人本着负责到底的原则,特意问了问严先生萧梦得学的情况如何?
严先生斟酌着辞令道:“萧姑娘基础薄弱,不过上进好学,很是刻苦。”
不管天资如何,起码态度还是挺端正的。至于学成的效果如何,一时半会儿还瞧不出来。
江候夫人并没指望着培养个女状元出来,听说萧梦得肯学,便放了大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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