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上真有时光机，林知安此刻最想做的事，一定是回到入学考试前那个星月无光的夜晚，然后毫不犹豫地给自己后脑勺来上一闷棍——
叫你手贱，叫你非考斯科特！这下好了吧，四肢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连呼吸都像是一种奢侈的运动……
在训练场无人注意的角落，林知安正以一种极其安详的姿势瘫倒在地，活像是一张刚被摊平晾晒的人形烙饼。
她那头银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开来，映着顶灯冷清的光，如同深海中某种正悄然蠕动的神秘生物触须，又像是被谁随手推倒的一尊锡箔雕塑——只剩一口气的那种。
“教官……真不行了……”她声音虚弱，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仿佛不是来参加体能测试，而是刚刚完成一场埃及法老的殡葬仪式，
“就我这个一碰就碎的模样，您一拳下来我可能就得直接见太奶了……”
石教官的靴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肚，动作不算重，却自带一种“你别给我演”的冷漠气场：“你行不行，我心里有数。起来，别装死，最后一项。”
“教官！我们应该把机会留给更有梦想的人！比如科阳那孩子——他一看就很有前途！我们要呵护每一颗稚嫩的心灵啊！我自愿牺牲，成全他的未来！”林知安振振有词，眼神坚定。
石教官沉默地注视他三秒，眼神无声地数着倒计时。
“……休息够了没？”最后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开口，“测完就滚。”
“好嘞！”林知安瞬间收戏，一把抓住教官伸过来的手臂，借力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仿佛刚才那个瘫成饼的人不是他。只是那微微发颤的腿还是暴露了真相——她是真的快不行了。
“最后一项，力量复测，够轻松吧。”石教官大拇指懒洋洋地指向角落那台泛着冷光的银色仪器。
林知安一瞧见那玩意儿，整张脸顿时垮得比国足输了日本队还难看，“还测？不是已经测过一遍了吗？”
“当然是看看你的下限到底有多低。”教官的话语像腊月的寒风，吹得人心里嗖嗖凉。
可不是下限吗。经历过前面一连串非人的测试，林知安现在连站稳都靠意志力。没给你测出个零蛋，都算她竭尽全力了。
尽管满脸写着“拒绝”，她还是慢吞吞挪上了仪器平台。身体的疲惫让她脸色更白，配上那一头凌乱银发和幽幽紫瞳，啧啧啧，活脱脱一个刚从反派学院毕业、心情极差的大小姐。
实训课临近尾声，不少完成项目的人偷偷摸摸聚了过来，一双双眼睛亮晶晶地写满了“吃瓜”二字。
林知安冷飕飕地扫去一眼，那群人立刻像被按了静音键，要么望天、要么看地，演技拙劣得像初代机器人。
果然，看热闹是刻进DNA的永恒本能，哪怕人类已经开着飞船闯荡星际。
她默默咽下吐槽，深吸一口气，后撤步、压重心，将所有注意力凝聚在正前方那个小小的红点上。
“左臂！”教官的口令短促如枪响。
林知安应声挥出左拳，重重砸向红心。液晶屏上数字疯狂跳动，最终颤巍巍地停在了——124kg。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沉默”的震耳欲聋。
左手不是惯用手，也许右手才是她的王牌？围观群众不约而同地心生期待。
而真相只有教官和她自己清楚——
小生就这点水平，小姐公子们，莫怪莫怪……
林知安讪笑一下，抖抖手腕，准备右手来个咸鱼大翻身！——好吧，顶多是咸鱼扑腾。
“145kg”。
屏幕上无情的数字像一记耳光，嘲笑着她天真的幻想。
她肩膀一塌，回头朝教官投去一个湿漉漉、无辜至极的眼神：早说了我很菜的……
教官不语，只是一味的抬手用力按揉太阳穴，仿佛试图把头疼按回去，“左腿！”
“砰！”
“右腿！”
“砰！”
两声闷响，两声叹息。
她站在那儿，不像刚完成测试，倒像刚被测试完成的已经报废的机器。
屏幕上冰冷的数据成功让整个训练场陷入了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藏在人群中的科阳表情复杂，嘴角动了又合，合了又动，最终还是没憋住，一把拉过身旁的好友低声咆哮：
“你的意思是……我输给了一个出拳力度还不到我四分之一的人？”
好友被他摇得晃来晃去，只能迟疑地点头：“好像……确实是这样？”
科阳顿时如遭雷击，喃喃自语：“教官说得对，我确实还得再练练……”说完，他眼神骤然坚定，已经在心里默默给自己追加了四组高强度训练。
孩子，有你这种自我鞭策的精神，干什么都会成功啊！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知安，倒没觉得有丝毫不妥。她拍了拍根本没沾灰的衣角，一脸理所当然：“我现在还只是个孩子，以后还会长的！”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刚才打出那串数字的不是她自己。
教官面无表情地记录下这一串并不怎么美观的数据，终于为这堂折磨人的课程画上句号。临走前，他没忘记回头嘱咐那个正试图悄悄溜走的银发身影：“记得去修复舱躺满两个小时。”
“知道啦——”林知安拖长了调子回应。
桑晚从墙角的阴影中站起身，步履平稳地走向瘫软在地的林知安，默默递过一瓶冷凝着水珠的能量饮料，随后轻轻扶着她靠墙坐下。
“还能动弹吗？”她低声问，指尖掠过林知安汗湿的银发。
“哆哆嗦嗦地……应该还行。”林知安试图举起手臂证明，却只换来一阵可怜的颤抖。
桑晚微微蹙眉，蓝眸中泛起思索的神色：“我找人把你背去修复舱？”
“不必！大可不必！”林知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绷直了背，“我自己慢慢挪过去就好。”
桑晚不再坚持，只是俯下身，温热的手掌轻轻按揉着林知安紧绷的小腿肌肉。
“你别多想，”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教官不是故意针对你。每个新生都有这一遭，体能评估才能制定最合适的训练方案。”
“我知道。”林知安试着活动了下酸痛的肩颈，忽然转开话题，“其实我觉得石教官人挺有意思的，还挺喜欢他的。他看着不过三十左右，怎么就退役了？”
桑晚抬起湛蓝的眸子，凝视林知安被灯光勾勒出的侧脸。“在这里，军装意味着很多事。”她声音轻了下来，“意味着你可能活着回来，也可能不会。意味着每一次告别，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选择参军？”话刚出口，林知安自己也觉得问得天真。
桑晚停下动作，双臂轻轻环抱住自己，目光投向远处空旷的训练场：“有人为了守护，有人为了信念，也有人只是为了一个容身之所……而我母亲常说，‘我们站在这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用站到这里’。”
林知安没有再问。她伸出手，轻轻将桑晚揽入怀中，让对方微凉的额头靠在自己尚且汗湿的肩上。她能感觉到这个看似清冷的女孩，心底藏着怎样沉重的故事。
两个女孩在空旷的训练场一角静静相拥。灯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与远方无形的战线相连。
那一刻，林知安忽然明白了许多事——明白了石教官严厉背后的意义，明白了福利院那些军人眼中的坚定，也明白了这个看似和平的世界背后，究竟由什么在守护。
“守护……”她轻声重复着这个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它的重量。
她摇摇头，似乎想将这些沉重的思绪暂时甩开。然后她拉起桑晚的手，嗓音再度明亮起来：“走吧，先去吃饭！我快饿死了——”
桑晚终于露出一抹清浅却真实的笑意，反手握紧她的手指：“好，我们去吃饭。”
————
哆哆嗦嗦地在食堂座位坐下后，林知安抬头望向菜单光屏，握学生卡的手顿时比刚才测体能时抖得更厉害了——贵！真的好贵！福利院真的吃得好好……
她忍痛刷下一百二十星币，点了一份实惠学生套餐。含着热泪将每一口饭菜认真吃完，连酱汁都没剩下。内心默默决定：
以后还是营养液和食堂轮着来吧，否则真的要破产了……
正默默计算着这个月还剩多少预算时，一双筷子夹着一只金黄酥脆、还冒着热气的炸鸡腿，忽然稳稳地落进了她的餐盘里。
林知安一愣，顺着那双修长的手指抬头望去。
桑晚正静静地看着她，蓝眼睛在食堂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澈，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吃不下，你帮我。”
可她的餐盘里分明整整齐齐，饭菜一口未动，那只鸡腿就像是特意为她留的。
林知安内心顿时暴风哭泣：桑晚宝宝！你怎么这么好！从今天起我要拥护你成为新一任女王陛下！
而桑晚仿佛开启了什么神秘的投喂模式，又非常自然地夹来几片自己餐盘里炖得软烂入味的肉，眼看就要往她这边送。
林知安赶紧挪开了自己的餐盘，一脸严肃地按住桑晚的手：“桑晚同学，你也要好好吃饭！光吃这么点怎么行？”她挺直腰板，仿佛接下了什么重大使命，“从今天起，我会认真监督你每一餐的！保证让你吃得饱饱的！”
桑晚微微一怔，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蓝眼睛里，似乎有什么轻轻漾开了。
随后，她的唇角轻轻扬起，那一笑，如流星倏然划亮寂静银河，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好啊。”她轻声应道，目光温暖地落在林知安脸上，“那你以后，一定要记得每天都来监督我。”
林知安身后人声嘈杂、碗碟碰撞，喧嚣如潮水般涌动。可这一刻，那个清浅却真挚的笑容模糊了所有背景，时间仿佛悄然静止。
两个璀璨的灵魂，在这一天，真正地看见了彼此。
多幸运，在浩瀚人海中，我遇到了你。
林知安：和闺闺贴贴[比心][比心]
小女孩贴贴令人幸福的事......[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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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噩梦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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