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考并不难,考试考两天,需要考语数英历政地物化生九科,时间安排得很紧,但这种只要考试不用想其他事的感觉,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平时高强度学习的他们来说很轻松。
能考上附中的学子们,学考对他们来说也不在话下。考完后意味着他们再也不用上催眠的物化生,
周历跟宋语恰好分在了一个考场,两人走出门后浑身都透着轻松。
“去吃什么?”周历问。
“不知道,”宋语单手将骨关节按响,放松着写得发酸的手指。
周历思考了一下,提议道:“不然吃饺子吧,要跨年了。”
宋语觉得好笑,“不是过春节才吃饺子吗?”
“我们不一定能一起过春节,”周历老神在在地说,“所以不如提前吃。”
两人还真就找了家有饺子卖的店,怕味道太大,买的还是玉米虾仁馅。
宋语放在口袋的手机震动几声,他拿出来看,是许宁在问宋语元旦三天假回不回家。
宋语没回复,捏着手机的指尖轻刮手机边框,按灭手机放回口袋,问道:“你明天回家吗?”
周历低着头,勺子在汤里晃来晃去,“不知道,可能会回吧。”
看他这副极力想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宋语心口莫名泛出一丝酸涩,从胸口蔓延到喉咙,堵得他说不出话。
周历抬起头,故作轻松地问:“你呢?”
“我应该……也会回去。”宋语说。
“挺好呀,”周历挤出一个笑,“咱俩也是难得地都回家了。”
宋语有些不放心,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你爸他……”
“没事儿,”周历还在笑,“这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宋语拿勺子的手一颤,低下头没再说话。
吃饱后他们就回了宿舍,林祉和陆远星期五放学后都直接回家,他们俩的宿舍都只有他们自己一个人。
宋语打开宿舍灯,整理了一下作业,思考好等会儿先写哪些,就走到衣柜拿出衣服先去浴室洗澡了。
洗完澡全身都是热乎乎的,四肢百骸都像泡在热汤里一样暖和。宋语把毛巾盖在头上,微低着头随意来回擦了几下,一抬眼看见原本应该空荡宿舍有人,没忍住被吓了一跳,心脏猛跳得快要蹦出来。
看清来人时他忍不住骂了句:“草?”
周历坐在书桌旁的椅子,双手环抱着几本练习册,也没想到自己会吓到宋语,眼珠乱转了好几圈才定在宋语身上,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
宋语捂住心口,头发都还在滴水,“你怎么在这?”
“嗯……”周历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心虚感,“我来找你写作业……”
宋语把毛巾拽下来晾好,身上就穿了件白色圆领卫衣,周历见状还悄咪咪地把室内空调的温度调高。
“干嘛来找我写,你自己不能写吗?”宋语走过来坐下。
“不能,”周历立马说,“我们下次见面都得是明年了,你就不想好好珍惜我们今年最后能相处的这点时光吗?!”
宋语非常无情地说:“不想。”
说是这样说,但宋语还是把书桌上自己的作业挪到一边,给周历腾出来了大半空间。
周历特别开心地把书放在桌上,问宋语:“你先写什么?”
“历史。”宋语说。
“好巧,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周历把练习册翻开,各自按下计时器后两人很快进入学习状态,默契地都不出声。
宋语平常都是自己用这张书桌,林祉如果要写点什么基本都是在床上撑着腿就写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别人一起在这张桌子上学习。
这张桌子很大,足够两个人用,手肘间也不会打架。两人做题速度相近,错误率也差不多,对照答案修正后会相互讨论。
文科的答案解析都很抽象,大多都是什么“材料无体现”、“与题意无关”,有些题目极限二选一容易选错,他们就会一起讨论,发表各自观点。
老师喜欢按天布置作业,为了保持题感,他们没有一次性把所有作业做完,而是每科都只做了一点,一直写到快十二点才停笔。
周历把带来的练习册和卷子整理好,坐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
宿舍灯光微黄,空调温度很高,宋语的头发也早就干了,又软又顺地搭在额前。他把空调温度调低,把自己头发往后撩露出额头,问周历:“你还不回去?”
周历从眼尾看过去,注视着宋语极白皮肤上被空调吹得微微泛红的脸颊,懒懒道:“等会儿。”
宋语点点头,“行。”
原本以为到这就没事了,结果下一秒周历就很厚脸皮地摇着凳子说:“宋语,我想吃糖。”
宋语认命地起身去给他拿了一把,随手放在他练习册上。
“大晚上吃糖也不怕长蛀牙。”宋语冷着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说。
周历拿了颗奶糖,撕开包装扔进嘴里,嘴巴鼓起一块,故意笑眯眯地说:“这么关心我呀。”
宋语皱巴个脸,扬了扬下巴指那堆糖,“不关心,你全吃了吧。”
周历含着糖笑得不行。
他拿起手机,看见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把嘴里的糖随意咬了几下就咽下去,轻轻开口:“哎,宋语。”
宋语坐在自己床边,没好气地说:“干嘛?”
周历站起身,“今年的最后一天,我们也一起度过了。”
“虽然只有几分钟,但是这也很好。”
宋语双手撑住床边,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周历抱起自己带来的书,俯身跟他平视,说道:“我走啦。”
他倒着往门口走,差点不小心撞上门,还在对宋语挥手,笑着说:“拜拜,明年见!”
宋语张口,心里软了一片,嘴上却还是没忍住道:“傻子……”
一直到周历消失在门口,他才对着空荡的门边轻声道:“明年见。”
“晚安。”
—
周历和宋语家不在一边,第二天两人没有约着一起坐车,等宋语都到家了,周历才慢悠悠起床收拾。
其实他不是很想回家,但他也不想把周启一个人扔在家。
中国很多家庭并不重视新历跨年,但宋振和许宁难得都有空在家,国庆七天假都没回家的宋语也在元旦假回了家,一家三口难得一聚,宋振和许宁早早就准备了大堆菜,还叫上了林祉一家一起。
宋语坐在沙发上,两手捧着手机,很想问周历现在在干什么,吃饭了没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厨房里和餐桌上两家父母在相互帮忙聊天做菜,林祉和林砚在他旁边一边打游戏一边吵,骂骂咧咧地也不知道在骂谁。
宋语置身一片热闹之中,周围越吵闹,他就越觉得周历孤单。
“阿语,阿祉,小砚,快来吃饭了。”许宁提高声音叫着。
两家父母都在,林祉和林砚也不玩游戏了,从沙发蹦起来就往餐桌边走。宋语没法,急速咬牙打字问周历吃饭没有,就把手机扔口袋里,跟着林祉林砚往餐桌走。
周历看见宋语发来的信息时正坐在自己房间书桌吃泡面——这是他们家唯一的食物。
他回到家时周启正躺在沙发上睡觉,他给周启盖了个毯子,就轻手轻脚地回自己房间待了一天。
他听见周启醒来后拖着脚步回房间,关上门的那刻他甚至松了口气。
周启没发现他回来了,挺好的。
周历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单手给宋语回信息。
轴:【在吃ing。】
轴:【我吃可好了你知道吗。】
轴:【有牛肉有蔬菜还有汤。】
轴:【你吃了没?】
手机一连在口袋震了好几次,但桌上有长辈,宋语不好看手机,只想快点吃完。
“阿祉,”林妈开口道,“你们等会儿还要出去跟你们朋友一起跨年吗?”
“不知道,”林祉吃得很香,“没计划呢,等会吃饱问问他们。”
听到这话,宋语愣了下,然后戳戳旁边的林祉,“一会儿找他们出去跨年。”
虽然震惊宋语会主动邀约,但林祉还是答应了。
宋语吃饱后起身说了句“我吃饱了各位慢吃”就离座了,坐到沙发上回信息。
YU:【刚吃饱。】
他越看那信息越觉得奇怪。
YU:【你吃的不会是方便面吧?】
周历很快就回了过来。
轴:【靠?你有千里眼啊。】
轴:【不是我想卖惨啊,是我家只有这个能吃了。】
宋语转头望向餐桌那满满一桌菜,林祉甚至连吃了两大碗,现在都还在吃。餐桌上两家父母谈论着最近的工作和家庭,笑语盈盈,相谈甚欢,好不热闹。
宋语忽然就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站起身穿好外套就往门边走,对餐桌上的长辈们说了句“有事出去一趟”,拿上围巾就走出了门。
周历终于吃饱,无所事事地躺在窗座上数对面楼有多少家的灯亮着。
数着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数到了第几个,干脆也就不数了。
他从窗座下的收纳柜里找出一本资治通鉴,随手翻了几页。
他听叶安说,他满一百天时抓阄抓的是史记。在他的童年,他从小的睡前故事是叶安讲的白话文版本的史记,史记讲完了就讲资治通鉴,讲各种历史事件和各种历史人物,他再长大了些,就自己找各种关于历史的书籍看。
那些淹没在历史长河里的每一点砂砾,在他眼中都璀璨夺目。
随便翻了几页,他却没由来的有些烦躁,把翻得有些破旧的书放在一边,整个人滑下来躺在窗座上。
在他还可以窝在母亲怀抱撒娇时,他还能伸直腿躺在窗座上。而此时,他只能屈起双腿,略显拥挤地躺在这。
灯光好刺眼,周历抬起手臂盖住自己双眼,也不知道是房间的灯光刺眼,还是窗外那些万家灯火更刺眼。
总之他觉得鼻子很酸,就算挡住那些灯光,眼睛也还是很痛。
痛得让人想要流泪。
四周一片寂静,他只能听见自己轻微抽泣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边的手机铃声响起,孜孜不倦地响了好几声,周历才把手臂放下。
他刚放下手臂时眼前还是模糊的,周历用力眨了几下,看见备注是谁后吸了吸鼻子,搓了好几下脸才接起电话。
他不敢让宋语听见自己带着鼻音的声音,接起后没有开口。
“喂?”宋语声音还有点喘,“周历。”
周历喉咙动了动,“嗯”了一声。
宋语很敏锐地听见了他厚重的鼻音,但他没有明说,只是很简短地说道:“周历,下楼。”
“啊?”周历下意识疑惑,又吸了下鼻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下楼,”宋语很有耐心地重复,声音轻柔,“我在你家楼下。”
周历错愕地翻身从窗座玻璃往下看,原本空荡的楼下,宋语正穿着一件黑色的短大衣,戴着一条浅灰色围巾站在那儿。他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即使隔得这么远也能清晰地看见被冷到发红。
他就这样独自一人站在万家灯火之中。
周历感觉脸上很痒,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流下了一滴泪。
宋语站在暖黄的灯光之中,一直没听见电话里的回应,把脸从围巾里伸出来,似有所感地抬头往上看。
周历下意识躲开,才想起宋语近视,应该看不清自己,又探着头继续往下看,宋语也把脸缩回围巾里,没再往上看。
“快点,”宋语声音闷闷地催促,“下面很冷。”
周历终于笑了,盯着楼下的身影,对电话那头朗声说道:“来了!”
他不需要万家灯火有他的一盏了。
因为现在,已经有人在万家灯火里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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