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玉心里瞬时柔软,眼底化成一滩春水,蹲下半身与她平视,“小妹妹想要姐姐帮什么忙?”
小女孩扬起笑脸,明眸皓齿,两只小手捧着一个小玩意儿,声音软糯甜脆,“姐姐,这是我娘做的,好看吗?”
胖嘟嘟的掌心里躺着精细巧妙的物件,通体橘红,色泽清透,正是缩小版的南瓜,雕刻着眼睛、鼻子和嘴巴。
萧怀玉捏着顶部红绳拿了过来,清脆的铃铛声悦耳,含笑点头,“好看。”
小女孩嘻嘻一笑,软乎乎的小手抓着她的拇指,迫不及待往某个方向拉过去,兴高采烈道:“姐姐,阿娘说如果我今天能够卖出一支簪子和一个南瓜铃铛,阿娘就会奖励我,给我买一个糖葫芦。”
萧怀玉盯着那双丫髻上小巧玲珑的珠花,虽然材质成色不是上乘,但在烈日下依然闪闪发亮。
听了小女孩的话,她不由失笑,原来是来拉客人卖东西的,“慢点走,人多,小心撞到。”
小女孩蹦蹦跳跳跑到一处小摊贩,歪着头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阿娘,我回来了。”
妇人面容温柔,一身荆钗布裙淳朴素简,朴实无华,袖口挽在半臂,正忙碌地摆弄着摊面,整齐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珠钗和铃铛,其中正好就有小女孩所说的南瓜铃铛。
“珠珠?”听见声音,妇人目露诧异,看见一旁的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一笑,眸中灵光闪过,“那个,夫人,可要看一看、瞧一瞧?”
萧怀玉正要上前瞧一瞧,可下一瞬记起自己身无分文,犹豫地摇摇头,“不了。”
妇人以为她不喜欢这些款式,连忙拿起几支献宝似的介绍,几乎要夸出花儿来。
珠珠也拉着她的手摇了摇,杏仁般的琉璃眼睛盛满期待地眨了眨。
萧怀玉心有余而力不足,蹲下半身,愧疚地摸摸小丫头的头顶,“小妹妹,姐姐……”
一道男声自背后响起,霎时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语,“你在干什么?”
女子蓦然回头,赫然是元冽和李执,两人如同一堵高墙,背对阳光并肩站立,落下一层浓重阴影。
萧怀玉没有任何意外,马车被截停,今日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城,元冽也不会轻易就让她消失在视线之外。
妇人挑拣好话推销发簪,笑呵呵道:“这位公子,给夫人买一支吧,可好看了。”
“买一支发簪赠送一个铃铛,这可是只有南瓜节时才有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又挑了一串铃铛摇了摇,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元冽负手踱步而至,信手接过一支发簪,不甚在意地打量几眼便扔在一旁,语气没什么温度,“粗制滥造,不堪入眼。”
妇人的笑意骤然僵硬,待在原地局促无措,脸上尴尬一笑。
珠珠看见外人欺负娘亲,握着小拳头跑过去砸,奈何人小只能够到大腿,愤愤道:“坏人,坏人,不许你欺负阿娘……”
元冽眉眼一压,沉沉阴翳瞬间浮起,眸底渐露不耐和愠怒,立即便要抬手推开这个没有礼貌吵吵嚷嚷的小女童。
珠珠年幼娇小,哪里经得住成年的高大男子一推,瞬间就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
愣了一瞬后,她小嘴一撇就嗷嗷大哭起来,两手握成小拳头揉眼睛,“呜呜呜……坏人,坏人……”
萧怀玉不假思索跑过去,将小女孩抱起来,轻轻拍了拍沾染的灰尘,轻声细语,“珠珠疼不疼,姐姐给你揉揉可以吗?”
哭声清脆响亮,立马引来周围人的瞩目驻足,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妇人心疼不已,连忙跑过去抱起自己的女儿,轻声哄道:“珠珠乖,珠珠不哭,阿娘没有受欺负,不哭了啊,阿娘给珠珠买一串糖葫芦好不好?”
萧怀玉手里空落落的,尴尬地收回手,“夫人,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下手不知轻重。”
似乎想到什么,她伸手取下那支牡丹发簪,“我身上没有现成的银钱,这簪子应当能值不少,就当做赔礼,给珠珠看看大夫用药,再买串糖葫芦。”
妇人摆摆手,一脸为难,拒绝道:“夫人,这簪子一看就金贵,孩子年纪小皮糙肉厚,摔一下不碍事,夫人还是收着吧。”
萧怀玉双手捧着它,一脸真诚,“正是因为孩子年纪还小,才更要谨慎小心,仔细检查,莫要因此留下疤痕。”
还有阴影……
后半句她没有明说,元冽就在不远处,若是叫他听见,以其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性子,估计她又得遭罪。
“这……夫人……”妇人嘴笨,支支吾吾不知怎么拒绝,却怎么也不肯收下。
元冽盯着两人来来回回纠缠,半会儿没个结束,心中渐有烦躁,言简意赅道:“李执,付钱。”
“是。”李执行动迅速,当即从荷包中取出一枚银锭,放在摊面上,极其显眼,“这是买下整个摊子和给这个小姑娘看大夫的钱。”
珠珠揉着眼睛,透过细小的指缝看见白花花的银两,刺眼阳光下泛出粼粼金辉,顿时张大嘴巴,停止哭泣抽噎,天真无邪地惊叹,“哇,阿娘,这个东西会发光诶。”
妇人瞬时一惊,急忙挡住她的眼睛和嘴巴,脸上晕出薄粉,讪讪一笑,“孩子还小,忘性大又口无遮拦,公子夫人莫怪,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傻孩子,刚刚还哭个不停,怎么转头就多雨转晴,说一出是一出。
元冽不以为意,垂眸睨着捧簪的女子,平淡的语调听不出喜怒,“送你的簪子,你就是这样对它的?”
萧怀玉垂首重新簪了上去,眉眼低垂,“我的错。”
元冽本想说些什么,周围人群却突然开始躁动起来,吵吵嚷嚷,各个都伸头探颈朝北边张望,兴奋异常。
妇人也踮起脚尖,朝北边伸了伸脖子看了几眼,喜笑颜开道:“快正午时分了,使者马上就要开始游行了。”
“阿娘,我想和姐姐一起看。”珠珠拉着她肩头的衣裳,可怜兮兮地眨巴眼睛,“姐姐,珠珠想和你一起看可以吗?”
孩童活泼灵动、纯真无邪,萧怀玉弯唇浅笑,伸手穿过她的胳膊抱在怀里,“这样,你能看见吗?”
珠珠使劲点头,“看得见。”
萧怀玉身高不算矮,只是元冽身量修长,即使仰头也只能堪堪擦过他的下颌,站在他身边对比显得娇小一些。
“来了来了,使者来了……”刚才的小插曲已然抛之脑后,所有人更加期待接下来的祈福游行,顿时一窝蜂地朝北边涌去。
鞭炮齐鸣,噼里啪啦点出一路火星和白烟,吹锣打鼓,吹笙弹乐,奏出阵阵嘹亮声响彻云天,引得众人欢呼雀跃。
精致华美的宝马香车渐渐露出轮廓,数十名美艳娇俏的女子簇拥中央高台,云鬓华簪,舞姿翩翩,轻纱披帛随之灵动飞扬。
珠珠激动地伸手,遥遥指着花车顶部高台,鹊然欣喜,“姐姐,那个美人姐姐就是今年的使者,好漂亮啊。”
萧怀玉仰目望去,浮浮金光洒落高台,晕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
一女子闭目合手盘坐,神色虔诚,姿态端雅,周围鲜花瓜果铺就,色彩明艳斑斓。
珠珠勾紧萧怀玉的后颈,似害怕她吃醋,露出几颗乳白牙齿,嘻嘻笑道:“姐姐也很漂亮。”
萧怀玉不由失笑,“人小鬼大。”
小女孩害羞地缩进她的颈侧,蹬蹬小短腿。
宝马香车越来越近,萧怀玉的眼神随之移动,却在猝不及防瞥见对面之人时,骤然一愣。
尘尘白烟消散,重重人影穿梭,人山人海中,她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了他。
清俊矜贵的男子长身玉立,霜白色衣袍如仙出尘,隐隐光泽在浮光中熠熠跃金,如同一曲幽昙静静在喧嚣中绽放,不染人间烟火。
萧怀玉不由自主地溢出声,喃喃道:“哥哥……”
眼眸迅速亮起星光,她几乎忘记了现在两人分列两侧的处境,不假思索便要绕过人流,横穿街道。
不出意外,身旁之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元冽循眸望去,面无表情道:“你急什么?不怕死吗?”
使者的宝马香车逐渐离远,旁侧的百姓突然开始躁动,纷纷成群结队跟随,原本士兵围列的警戒线瞬间被冲垮,形同虚设。
嘈杂错乱中,萧怀玉的脚背骤然碾过几只脚,鞋履上绣线沾灰脏乱,她皱了一下眉头,只匆匆暼了一眼便后退,再次抬眸时,对面之人已渺无踪迹。
萧怀玉心慌不已,眼神无措地扫巡四周,可始终无果。
人流拥挤,她免不了被推着走,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只能顺着方向移动。
一路上难免挤压碰撞,珠珠年纪尚幼,皮娇柔嫩,不时受到刮蹭,皮肤甚至泛起红痕,委屈地瘪嘴,眼角冒小珍珠,却懂事地一声不吭。
萧怀玉紧紧环抱,目露愧疚担心,“珠珠没有伤到吧?疼不疼?”
小女孩乖乖地摇摇头,老老实实挂在她的脖颈上,“姐姐,我没事,也不疼,你要小心。”
元冽何曾经历过这种人挤人、脚碰脚的事情,一时间眉目瞬时冷凝,深渊眸底积郁沉沉怒气,满脸不耐。
珠珠似乎被吓到了,埋头躲进萧怀玉的颈侧不肯出来,双手双脚紧紧扒拉在她身上,闷闷地溢出几声哼哼。
女子一边注意周围,一边保护好怀里的小女孩,然而即使再小心翼翼,也仍然避免不了推搡。
萧怀玉眉心紧蹙,突然肩头搭上一只手,她顺着望了过去,正好是面色不虞的元冽。
“走。”男子没有温度地瞥她一眼,按着双肩便往某个方向带去,珠珠和她被笼罩在一个宽大的怀抱里,陷入暂时的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萧怀玉再次抬眼时,四周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只有零星几个散乱地走动。
额前发丝有些凌乱,遮挡了几分视线,加上抱得太久觉得酸软,此地较为开阔,索性直接放下了珠珠。
萧怀玉整理碎发捋到耳后,墨色衣袖划过余光的间隙,她瞬息察觉到不远处的目光。
她转身回眸,眼底倏地落入霜白色身影,不由地欣喜出声,“哥哥。”
萧怀凛身量修长,仪态端正,明明是大步流星走来,却让人觉得不疾不徐,裙袂如水面涟漪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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