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天气闷热。乌云低垂,像是悬着一场暴雨的前兆。
苏晓琳接到命令,和三名小队成员一同前往郊外某废弃货运仓库——线人提供消息,说那是犯罪团伙的一个临时据点,用来转移毒品原料。
因为消息来得突然,局里来不及等大部队支援,只能派出精干小队先行侦查并稳住现场。
她临出发前还给王可阳发了条语音:“等我回来请你吃小龙虾,今天你别吃太饱。”语气里带着一点笑意。
谁也没料到,那竟是最后一条消息。
仓库附近地势复杂,荒草丛生,角落堆满废旧机械。苏晓琳带队小心推进,但刚靠近主仓区,藏匿在高处的狙击手就率先开了火——
“趴下!!!”
第一颗子弹击中她的肩膀,剧烈的冲击将她整个人打翻在地。第二颗子弹穿透她腹部,她却强撑着喊:“别乱动!对方有两人以上,带自动步枪——呼叫支援!”
但还没说完,第三颗子弹准确无误地击中她胸口,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同伴也遭受袭击,最终只有一人勉强逃出,送出求救信号。警局大部队赶到时,已是两个小时后,犯罪分子早已撤离。
苏晓琳身负三处重伤,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她失血过多、休克时间过长,虽然心跳被恢复,但最终陷入深度昏迷,脑电波极度微弱,医生判断她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消息传到警局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王可阳在病房门外踉跄地靠着墙,一直不说话,直到见到医生,才像疯了一样冲过去,抓住白大褂的袖子,几乎哀求:“她会醒的,对不对?她一定会醒的……”
尤散暮站在走廊的阴影处,沉默不语。他整个人像被钉在那里,眼里没有惊慌,只有难以言说的压抑。过了许久,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出事时,见到对方领队的样子了吗?”
“没太看清,只是他们的撤离计划太专业,只有‘V’做得到。”
“煞影”——潜伏在黑市毒品、军火、非法洗钱网络中的地下犯罪组织,多年来如影随形,行动精密,残忍无情。他们从不轻易留下痕迹,这一次显然是有意挑衅。
对方首领神秘,从未露面。近期经调查,对方的二把手是个残酷而沉默的年轻人,行踪诡秘、擅长反侦察,代号“V”。
方陌然脸色发白,像是被什么重锤狠狠击中:“尤散暮,是不是……”
他没等她说完,只是缓缓道:“我知道。”
那一晚,尤散暮失眠整夜,守在苏晓琳病房外,看着王可阳无声落泪,心头沉重得难以呼吸。
他太清楚了,如果“V”是尤散雾,那么苏晓琳的伤,很可能也来自那个曾亲口说“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在乎”的弟弟。
第二天,他主动向局长请缨,要求加入“煞影”前线追查小组。
“你确定?”局长看着他,神色凝重,“这是局里最危险的任务线。”
他点头:“我必须去。”
?
夜雨如刀,切割着城市的边缘。
尤散暮穿着黑色战术衣,耳麦里传来队员的低声命令:“外围包抄已就位,目标‘煞影’临时据点在B区仓库群D7。尤队,你的位置是?”
他按下耳机,简短回复:“正在接近。”
暴雨打湿了他的发丝,雨水顺着眉骨滑落,滴入睫毛。他一步步踩着水痕靠近那片封锁的旧仓库,手中的枪已经上膛,警觉地搜索着周围的动静。
据线人报告,这一次“煞影”的外围人物会在此地交易一批非法芯片,而那个代号“V”的核心人物也极有可能现身。
仓库的大门被雨水冲刷得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里面很暗,只有偶尔打雷照亮斑驳的墙皮。
走过一排废弃的金属架,脚步停在最后一根柱子旁。前方,一个黑色身影站在二楼的铁栏平台上,背对着他,披着雨衣,戴着黑色半脸面具,只露出轮廓清晰的下颌。
“煞影”的“V”,如传言中一样孤身而立,沉默而凌厉。
尤散暮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举枪,开口,声音透着控制不住的颤:“别动。”
黑衣人果然停下动作,缓缓转过身。
面具下那双眼,冷静,锋利,却在对上他的那一瞬,仿佛某种无法抑制的波澜一闪而过。
就一瞬而已。
尤散暮一时无法动弹。
他看着那双眼,像在看八年前在出租屋里、笑着敲他额头,说他不用心学习的恋人。
那双眼的轮廓,他太熟悉了。
他低声问:“……是你吗?”
黑衣人沉默半秒,然后猛然拔出枪——不是朝他,而是朝天花板角落的监控器。子弹擦过钢梁,激起火星,警报立刻响起。
“全员注意!目标‘V’出现!主攻小队即刻包围!”
警局广播响起的瞬间,“V”像猛兽般跃下平台,从旁边一条废弃通风管迅速撤退。尤散暮本能地追了上去,却始终追不上那黑色背影。
直到他转过仓库外最后一堵墙,看见一辆黑色摩托疾驰而去,车尾灯在雨中拉出一道红色的弧光。
他站在雨里,浑身冰冷,嘴唇微微发白。
方陌然赶来时,只看到他一个人,站在空空的街道上,枪还在手里,指节泛白,像被扔在梦里的旧人。
“你……见到他了?”
尤散暮缓缓点头,雨水从额前滑落,他像是刚从悬崖上坠下,又被丢回了人世。
“他戴着面具,”他喃喃道,“我不能确定……可我知道,是他。”
“眼神不会骗我。”
?
接下来的几个月,“煞影”像是从黑暗中苏醒的野兽。
最开始只是城市边缘几起小型枪械交易和武器运输线被截查失败,后又有警局卧底身份曝光、失踪甚至被弃尸郊外。每一次都干净利落,每一次都留下了煞影组织的标志——一个扭曲的黑色“S”符号。
苏晓琳的伤,还没让大家从噩梦中苏醒,更多的风暴就接踵而至。
“他们像是故意在挑衅我们。”
方陌然盯着法医报告,眼神冷得像冰。
“而且‘V’每次都出现,但从不杀人。他只是引导、转移,像是在‘守’着什么。”
尤散暮听着,眉头皱得极紧。
他已经三次出现在行动一线——
第一次,是武器走私线侦查,一名年轻警员被埋伏打伤。尤散暮赶到时,只看到地上的血迹和一张随风翻动的纸条,上面写着:“不该让她卷进来的。”
第二次,是港口追捕,枪火激烈,混战中有人放火烧掉了货船,而尤散暮从火场救出一名差点被引爆的线人。火场出口那处最致命的炸点,被提前拆除。他抬头望去,仓库顶部有个熟悉的背影,一言不发消失在夜色里。
第三次,是一条被拦截的信息:“B点行动延迟10分钟。”
他们赶过去,发现煞影全员撤离,只剩下数具尸体和烧毁的文件。
“他……”方陌然开口,犹豫了一瞬,“在保护你。”
尤散暮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头握紧了胸口那枚项链,那个银色铁片贴着皮肤,像一块灼心的烙印。
王可阳整个人像被掏空。尤散暮有时会陪他去医院,两人站在病床前,沉默地看着昏睡的苏晓琳。她还是没醒,病房里只有机器轻微的滴滴声。
“如果是你弟弟做的呢?”
王可阳终于问出口。
尤散暮闭了闭眼,声音低沉:“……我会亲手抓住他。”
他在撒谎,他知道。
可是现实不允许他再逃避了。
?
警局收到内部线人传出的确切情报:煞影的中枢隐藏于此,正在秘密筹划下一次大规模袭击。尤散暮主动申请参与这次剿灭行动。他没有多说理由,队长看着他沉重的眼神,最终点了头。
尤散暮站在情报图板前,默不作声地盯着那张简化的地图,眼神一寸一寸地阴下去。方陌然站在他身边,低声问:“你确定……你准备好了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灯光将他面庞照出深深的棱角,黑眼圈和细微的皱纹诉说着这些年的疲惫与煎熬。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开口,声音低得像一柄藏了锋的刀。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准备好。”
他转头看向方陌然,眼中是掩不住的沉痛与执念,“但我知道,如果这次抓不到他,我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
突袭开始于凌晨三点,大部队从外围逐层推进。无人机从上空锁定多个可疑建筑,而尤散暮,沿着一条仅线人知晓的秘密通道,孤身一人潜入了主楼。
脚步声在空旷楼道里回荡。他一路掠过血迹和弹壳,像奔赴命运的审判。
走廊尽头的铁门半掩着,浓烈的金属味从门缝里涌出,似乎预示着什么即将结束。尤散暮屏住呼吸,推门而入。
灰暗的灯光下,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站在窗前。背影挺拔,修长,像深夜里不融于任何光线的剪影。他缓缓转身,面具上的金属折光一闪,正是那张令人胆寒的“V”。
“你来得比我想的早。”他声音很轻,带着熟悉得几乎刺骨的低哑。
尤散暮几乎在瞬间停住了脚步,指尖收紧,缓缓举起枪,枪口稳稳对准对方眉心。
“摘下它。”他声音冷到极致,“现在。”
对方没有动。他只是盯着尤散暮,沉默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双手,卸下面具。
面具落地,金属撞击地面,清脆的一声,在静得可怕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那张脸,八年未见,却日日夜夜在记忆里灼烧的轮廓,如今活生生地、真实地站在他面前。
尤散雾。
他的眼神仍是那般冷静,却隐隐带着一层死灰之感。他没有开口,像是早就知道,今天会是这样。
尤散暮的枪口开始颤抖。
“……为什么?”他喉头发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是‘V’?”
尤散雾的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声:“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空气中仿佛凝成了实质。两个灵魂缠绕八年,从禁忌到崩裂,从执念到沉寂,如今却在废墟中相见。
“你杀了他们吗?你伤了晓琳?”尤散暮的声音陡然提高,眼圈通红,像是在逼迫,也像是在自我惩罚。
尤散雾摇了摇头,“不是我。她不是我伤的。”
他说得平静,却没有为自己多辩解半句。
外面传来爆炸和喊杀的声音。警笛刺耳,火光逼近这座楼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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