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筱芮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足足十秒，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协议结婚，考虑一下？」
简短的七个字，连标点符号都透着裴予舟式的冷淡。她甚至能想象他发这条消息时的表情——眉梢微挑，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仿佛笃定她不会拒绝。
“疯子。”她低声骂了一句，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窗外夜色深沉，霓虹灯的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她脚边投下影子。柊筱芮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
她仰头灌了一口，酒精灼烧喉咙的瞬间，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扣住她手腕时的触感——温热、有力，拇指摩挲她腕骨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容挣脱，又不会弄疼她。
“再撩我，后果自负。”
他的嗓音仿佛还萦绕在耳边，低哑危险，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柊筱芮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拿起手机，飞快地打字：
「裴总喝多了？」
发送。
几乎是秒回，手机屏幕亮起——
「清醒得很。」
柊筱芮咬牙，又回：
「理由？」
这次，对方停顿了几秒，随后发来一条长消息：
「柊氏需要资金，而裴家需要裴太太，联姻是最快的方式。协议期限一年，婚后互不干涉，到期自动解除。」
柊筱芮盯着这条消息，指尖微微发凉。
爷爷的确提过柊氏资金链紧张的事，但她没想到已经到了需要联姻的地步。
她深吸一口气，打字：
「你怎么确定我会答应？」
裴予舟的回复很快：
「你会的。」
紧接着，又是一条——
「除非你想看柊氏破产。」
柊筱芮的手指僵住了。
……
三天后，裴氏集团顶层会议室。
柊筱芮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时，裴予舟正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他背对着她，黑色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肩线，阳光洒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淡金色的边。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侧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后对电话那头淡淡道：“按我说的做。”
挂断电话，他转身，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文件袋上。
“考虑好了？”
柊筱芮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我有条件。”
裴予舟唇角微勾，示意她坐下。
柊筱芮没动，径直走到他面前，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份协议，递给他。
“第一，协议期限一年，到期自动解除，不得延期。”
“第二，婚后分房住，互不干涉私生活。”
“第三——”她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无论什么场合，都不准提‘爱’这个字。”
裴予舟接过协议，扫了一眼，忽然笑了。
“成交。”
他拿起钢笔，在最后一页签下名字，笔锋凌厉，像他这个人一样不容置疑。签完，他抬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柊筱芮看不懂的情绪。
“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柊筱芮警惕地看着他：“什么？”
裴予舟合上钢笔，慢条斯理地开口：
“在人前，你得配合我演戏。”
柊筱芮皱眉：“什么意思？”
裴予舟忽然上前一步，距离骤然缩短。柊筱芮下意识后退，腰却抵上了会议桌边缘。裴予舟单手撑在她身侧的桌面上，俯身靠近，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
“意思是，裴太太，你得学会怎么‘爱’我。”
他的呼吸拂过她耳际。柊筱芮屏住呼吸，手指攥紧了桌沿。
裴予舟低笑一声，退开半步，从西装内袋取出一枚戒指盒，打开——
一枚钻戒静静躺在丝绒衬里上，主钻并不夸张，但切割极尽精致，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火彩。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见。”
他将戒指盒塞进她手心，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飘在空气中——
“别迟到。”
柊筱芮站在原地，掌心被戒指盒硌得生疼。她缓缓打开盒子，发现内圈刻着一行小字：
「To my beginning.」
给我们的开始。
民政局门口，柊筱芮盯着手中的红本，指尖微微发凉。
照片上的她和裴予舟并肩而坐，他西装笔挺，神色淡漠，而她穿着白色衬衫，唇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像极了两个被逼婚的陌生人。
“裴予舟，柊筱芮，自愿结婚，符合《婚姻法》规定，予以登记。”
工作人员的公事公办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柊筱芮却觉得这一切荒谬得不像真实。
三天前，她还是个自由自在的财经记者，现在却成了裴予舟法律意义上的妻子。
“发什么呆？”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落下，裴予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他垂眸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结婚证，唇角微勾：“后悔了？”
柊筱芮抬眸，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裴总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
裴予舟低笑一声，忽然伸手抽走她手里的结婚证，和自己的那份一起塞进西装内袋：“保管权归我。”
“凭什么？”柊筱芮下意识去抢，却被他扣住手腕。
“凭你现在是裴太太。”他微微俯身，气息拂过她耳际，“而我不喜欢我的东西乱跑。”
柊筱芮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反驳，一辆黑色迈巴赫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他们面前。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裴总，夫人，请上车。”
夫人。
这个称呼让柊筱芮浑身不自在。她僵在原地，直到裴予舟在她腰后轻轻一推：“上车，记者小姐。”
车内空间宽敞，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密闭的空间里。柊筱芮紧贴着车门坐着，尽量拉开与裴予舟的距离。
“去哪？”她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问道。
“回家。”裴予舟头也不抬地翻看文件，“我们的。”
柊筱芮猛地转头：“什么意思？”
裴予舟合上文件夹，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字面意思。既然要演戏，就得演全套。”
“可协议里写了分房——”
“是在同一栋房子里分房。”裴予舟打断她，眼神意味深长，“还是说，裴太太在期待什么？”
柊筱芮耳根一热：“你！”
迈巴赫驶入城西一处低调奢华的别墅区，最终停在一栋三层现代风格别墅前。庭院里的樱花树正值花期，微风拂过，粉白的花瓣簌簌落下。
柊筱芮愣了一秒。这和她想象中的“豪门婚房”完全不同——没有浮夸的装饰，只有简约的线条和大量留白，像极了裴予舟这个人。
“喜欢吗？”裴予舟站在她身侧问道。
柊筱芮抿唇：“反正只住一年，无所谓。”
裴予舟轻笑一声，忽然揽住她的腰往屋里走：“那就好好记住这一年的‘无所谓’。”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隔着衣料传来不容抗拒的力度。柊筱芮下意识想挣脱，却在看到门口等候的管家和佣人时僵住了——
五六个人整齐地站成一排，鞠躬：“欢迎先生夫人回家。”
裴予舟的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捏，低声道：“笑。”
柊筱芮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跟着他走进玄关。
“二楼是我们的卧室区域。”裴予舟一边走一边介绍，“你的房间在左边，我的在右边，中间是共用书房。”
他推开一扇白色房门，柊筱芮怔住了——
房间完全是按照她的喜好设计的。浅灰色的主调，落地窗外是延伸出去的露台，书桌上甚至摆着她常用的那款香薰蜡烛。
“你调查我？”柊筱芮转身质问。
裴予舟靠在门框上，阳光从他身后漫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修长的影子：“做戏要做全套，裴太太。”
他走近几步，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晚上有个家宴，裴家所有人都会到。”
柊筱芮呼吸一滞：“这么快？”
“怕了？”裴予舟的拇指擦过她的下唇，抹去她不小心蹭到的口红，“你现在是爱我爱到非嫁不可的柊小姐。”
他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柊筱芮下意识后退，小腿却撞上了床沿。裴予舟顺势逼近，将她困在自己与床之间。
“还有，”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别忘了你的戒指。”
一个丝绒盒子被塞进她手心。柊筱芮打开，是那枚刻着「To my beginning」的钻戒。
“自己戴上…”裴予舟的声音低沉暧昧，“还是说，我来？”
柊筱芮抬眸，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阳光透过纱帘落在他的侧脸上，那枚淡色的泪痣在光晕中若隐若现。
……
裴家老宅灯火通明。
柊筱芮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指尖抚过裙摆上的褶皱。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勾勒出纤细腰线，露出的肩颈线条在灯光下莹润如玉。裴予舟给她准备的这条裙子剪裁得体，既不过分张扬，又不失大家闺秀的气度。
“夫人，您真好看。”年轻的女佣小心地为她戴上钻石耳坠，眼中带着艳羡。
柊筱芮勉强笑了笑。镜中的女人妆容精致，唇色嫣红，连发丝都卷得恰到好处——完美符合一个“热恋新婚”的豪门太太形象。
“好了吗？”
声音从门口传来。裴予舟一身黑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袖扣在灯光下泛着银光。他斜倚在门框上，目光从她裸露的肩头一路下滑，最后定格在她微微发红的耳尖。
柊筱芮转身，裙摆扫过大理石地面：“走吧。”
裴予舟却没动。他走近几步，忽然伸手抚上她的后颈。微凉的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柊筱芮浑身一僵。
“别动。”他低声警告，手指灵巧地拨弄着什么，“项链扣松了。”
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后，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柊筱芮屏住呼吸，视线落在他的喉结上
“好了。”裴予舟退后半步，目光在她空荡荡的无名指上停留了一秒，“戒指呢？”
柊筱芮这才想起那枚钻戒还躺在梳妆台上。她刚要去拿，裴予舟却已经先一步取了过来。
“伸手。”他命令道。
柊筱芮迟疑地伸出左手。裴予舟握住她的指尖，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无法挣脱。钻戒缓缓推入无名指，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颤。
裴予舟低笑一声，曲起手臂：“挽着。”
柊筱芮深吸一口气，将手搭上他的臂弯。
裴家老宅的宴会厅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洒在香槟塔上。柊筱芮挽着裴予舟走进门的瞬间，原本喧闹的大厅骤然安静了几秒。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审视的、甚至带着敌意的。
“别怕。”裴予舟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指，“跟着我就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柊筱芮安定了几分。
“予舟，这位就是筱芮吧？”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迎上来，笑容亲切却不达眼底。
裴予舟微微颔首：“母亲。”
柊筱芮心头一跳。她迅速调整表情，乖巧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还叫阿姨？”裴夫人笑着握住她的手，力道却有些重，“该改口了。”
柊筱芮余光瞥见裴予舟警告的眼神，硬着头皮轻声道：“妈。”
裴夫人满意地笑了，拉着她往主桌走：“来，我给你介绍几位长辈。”
接下来的半小时，柊筱芮像个玩偶一样被展示在各种亲戚面前。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手指却在桌下悄悄掐紧了裙摆。
“听说柊小姐是记者？”一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子突然开口，语气带着若有似无的轻蔑，“平时工作很辛苦吧？”
柊筱芮认出她是裴予舟的表妹裴媛，财经频道的主持人。
“还好。”她抿唇一笑，“比起坐在演播室里念稿子，我更喜欢实地采访。”
裴媛脸色一僵。
“是吗？”裴媛勉强笑了笑，“那怎么突然辞职结婚了？”
这个问题直指要害。柊筱芮正思索如何回答，裴予舟却忽然捏了捏她的后颈。
“因为我等不及了。”他语气平淡，却让全场寂静，“追了两年才娶到手，怕夜长梦多。”
柊筱芮差点被红酒呛到。两年？他们明明认识还不到两个月！
裴媛的表情变得难看，而裴夫人的眼神则深了几分。
“予舟从小性子冷，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在意一个人。”裴夫人意味深长地说，“筱芮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柊筱芮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她正想开口，裴予舟却忽然站起身：“失陪一下。”
他就这么走了？柊筱芮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走向阳台，只留她一人面对满桌虎视眈眈的裴家人。
“听说柊氏最近资金周转不太顺利？”裴媛凑近几分，声音压得很低，“这场婚姻真是…及时雨呢。”
柊筱芮握紧了酒杯，指节发白。她刚想反驳，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覆上她的肩头。
“聊什么呢？”裴予舟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手里多了一杯温水，“你酒量不好，少喝点。”
他自然地拿走她手里的红酒，换上温水，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遍。柊筱芮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他在帮她解围。
“谢谢老公。”她故意软着嗓子说，手指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
这个亲昵的小动作明显取悦了裴予舟。他唇角微勾，俯身在她额角落下一个轻吻：“乖。”
柊筱芮瞬间僵住。这个吻轻如羽毛，却在她皮肤上点燃一簇细小的火苗。
“年轻人感情真好。”裴老爷子在主位笑呵呵地说，“什么时候要孩子？”
柊筱芮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不急。”裴予舟面不改色地握住她的手，“筱芮还小，我想多宠她几年。”
他的拇指在她掌心轻轻摩挲，带着安抚的意味。柊筱芮却只觉得心跳加速。
晚宴结束时已近午夜。柊筱芮强撑着微笑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立刻瘫坐在玄关的长椅上。
“累了？”裴予舟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也松开了几分，露出性感的锁骨。
柊筱芮揉了揉发酸的脚踝：“你们家的宴会简直是鸿门宴。”
裴予舟低笑一声，忽然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脚踝。
“你干什么？！”柊筱芮吓了一跳，下意识要缩回脚。
“别动。”裴予舟皱眉，手指轻轻按上她被磨红的皮肤，“明天让设计师重新送几双鞋过来。”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力道恰到好处地揉捏着她酸痛的肌肉。柊筱芮屏住呼吸，视线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浓密纤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裴予舟。”她突然开口，“为什么帮我？”
裴予舟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灯光下，他的眼睛黑得纯粹，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协议第三条。”他慢条斯理地说，“在人前，你得配合我演戏。”
他松开她的脚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我，从不做半途而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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