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素梅一走，教室里就活了，学生异常活跃热闹。
筱筱兴冲冲地跑过来，趴到乔宁桌上，“喂，乔宁，你怎么办？”
书摆在眼前，乔宁却看不进去。
筱筱出主意：“要不这样，你直接跟黄素梅说吧？你确实不适合啊。你说她是不是有病，非得抽人，谁乐意谁报名不就行了？”
乔宁看她：“她应该不会同意。”
“要不要我去帮你问问，看谁想参加的，然后你俩去跟老师说？”
乔宁不知道该说什么。
筱筱咂舌，“好吧，其实我也觉得她不会同意，肯定不会同意。”
乔宁点点头，就是说啊。
筱筱看她，两人大眼瞪小眼。
“但是你真要去参加啊，我都不敢想，你到时候要是说不出话怎么办啊？”在她的印象里，乔宁日常经常这样。
乔宁也不敢想。
好多年，她一个人走在走廊上，一个人闷在座位上，没有存在感地待在人群里。
哪怕参加活动，也是集体活动。没人会注意她，她觉得很安全，很舒服。
但是，事情既然来了，还是得面对。
筱筱开始吓唬人，“到时候，镜头就聚焦到你被辩论得说不出话的脸上，放到大荧幕上，所有人都看着你，哇，是我我都没法活了，你别说，这辩论还挺考验心里素质，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换做我，我应该不会说不出话，我估计我辩论着辩论着，忍不住跟人吵起来，情况严重可能会破口大骂。”
乔宁看她，筱筱不知怎么，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棒吃上了。
她又在这儿胡说。
乔宁默默帮她把衣服上的巧克力碎捻掉，丢进垃圾袋。
筱筱吃完拍拍手，义气凛然道：“乔宁，我不会放下你不管的，我只能说，在大事面前，我还是很讲义气的。”
乔宁不知道她想干嘛，但是接受她的好心。
筱筱拉着乔宁起身，“走。”
“去哪？”
“我去帮你跟黄素梅说，我就说是我想参加。”
“筱筱。”
“别感动乔宁，虽然我这人并不深谙辩论之道，但我脑子还是挺灵活的，而且我能言善辩，你就放心吧。”
两人跑出教室，乔宁被筱筱拉到办公室门口，门关着。
停下来，喘口气。
因为办公室靠在走廊尽头，这块位置没什么人，能很清楚地听到里面说话。
“你不想参加？”是黄素梅的声音，一种偏细，夹着沧桑，同时极具压迫感和质疑的声音。
筱筱握着门把手的动作停在那儿，回头小声对乔宁说：“有人。”
乔宁也听到了，“嗯。”
“谁啊？”
筱筱松开乔宁，猫着身子挪到窗边，朝里头打探，用气音说：“是徐博文，他干嘛啊？”
徐博文站在黄素梅的桌边，旁边还有个班上的同学。筱筱反手将乔宁拉过去，两人贴在那儿偷听。
里面的对话在继续。
“你是说你不想参加，赵陆想参加，能不能换他去？”
“嗯，老师，我是这个意思。”
筱筱听懂了，转头对乔宁说：“他们也是来换人的。”
乔宁点头：“嗯。”
里头。
黄素梅笑一声，极其讽刺，撑着好脾气问：“徐博文，你不参加，你有什么事要忙？学习？你一个班级三十名，你多忙？你有周予淮忙？”
“我看平常那么多人找周予淮讨论题目，他也没有不耐烦，光回答别人问题就得花多少时间了，安排个半小时的辩论赛到你头上，你就不行了？”
徐博文解释：“我......”
“——你什么！”黄素梅斥他。
赵陆连忙接话：“老师，主要是我......”
黄素梅转而看他，眼神带刀子：“你什么，你想参加？你上次月考多少名？”
她说着从桌上掏出一张表，目光扫过去，“赵陆，三十七名啊，快垫底了，还这么闲呢？我原来以为你是没用心学习，你现在来这么一处，我很难不怀疑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要不要我打电话你父母把你接去治脑子？”
赵陆虚得很，“不用。”
筱筱在门外听得很感动，也搞清楚了大致情况，颇为肯定地点评：“兄弟情深。”
黄素梅突然“砰砰！”拍桌，手指着他们俩：“成绩差还比别人毛病多！”
声音实在太大，把门外的筱筱和乔宁吓一跳。
空气静了片刻。
突然没人讲话了。
筱筱靠在墙边，重新探着脑袋朝里面看。
黄素梅握着手机贴在耳边。
筱筱懵了一瞬。
乔宁轻轻拍她肩膀：“怎么啦？”
筱筱眨巴眨巴眼，回头看。
里头。
黄素梅开口说话：“喂，您好，是赵陆的父亲吧，我是三班班主任......”
“......”
“？”
筱筱突然想起，她上次月考，班级排名42的事，这事她爸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非得打死她，她不言不语，转身拉着乔宁就往教室跑。
“筱筱？”
“乔宁，我还是在台下给你加油吧。”
她拉着乔宁跑到教室门口。
两人站在那儿。
空气尴尬。
乔宁看着她，两人实在没招了，迟缓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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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事情来了，还是得面对。
乔宁回教室的时候，刘萌已经回来，坐在位置上，拖着脑袋，在转笔，不知道在想事情，还是在发呆。
乔宁走过去，礼貌地喊她：“刘萌。”
刘萌性格开朗，情绪全在脸上，看见乔宁，反应过来她也是小组成员，把黄素梅给的资料递给她看：“还以为她要给什么干货呢，结果全是辩论的技巧理论。”
她有点无语。
乔宁接过来看。
确实没什么可看，薄薄的几页纸，理论知识。
刘萌说：“我复印完分给你们，放学别走啊，一起讨论主题。”
“行。”
乔宁回到座位，周予淮也在位置上。
周予淮穿着黑色的薄卫衣，背影很宽阔，手搭在桌上，在看真题集。
很认真专注。
难得没人来问题目，这会儿附近比较安静。
乔宁翻了翻教材看公式，又打开物理练习册。
光学题。
通过折射率、折射角去计算光打在某玻璃柱体上，柱体某部分的弧线长度。
题目挺简单的。
乔宁算出答案，结果发现四个选项都不对。
她握着笔，不动了，盯着题目，又想到辩论赛。
有人推动玻璃窗，这么细微的声音，她都注意到了，状态有点走神。
走廊上趴着几个女生，窸窸窣窣地议论。
“周予淮没去打球。”
“你喊他。”
“你喊啊，为什么让我喊。”
女生羞怯地推脱。
有个女生清了清嗓子，“咳咳，周予淮。”
声音不大不小。
旁边的女生撞她肩膀，“喂，你是蚊子啊，大点声啊。”
女生不好意思，又做了下心里准备，重新喊：“周予淮——”
她们几个趴在窗边。
其实她们在那儿议论，这边完全能听见，乔宁这会儿在走神，看不进去题目，看了过去。
周予淮没什么反应。
好像听不见那些声音，不疾不徐，继续算题写答案。
乔宁发现，如果别人不正式，周予淮一般不太理会，尽管女生就趴在他侧面的窗边，隔得并不远。
窗外，女生怂恿：“你大点声啊。”
女孩这次正经点：“周予淮——”
周予淮过了会儿，漫不经心抬眸看过去。
他眉目清秀，挺鼻薄唇，五官轮廓很立体，走廊上的风吹进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他瞳孔是深邃的黑色，却很亮。
他没出声，等她们说什么。
什么都没做，喜欢他的女生却要疯了，因为紧张，又被他看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人在外面喊：“她问你周五有没有时间，想约你看电影！”
“——她相当你女朋友！”
坐在靠窗的同学，看热闹，乐呵呵地笑，瞅一眼女生，又看向周予淮这边。
那么多人看着他。
周予淮反应很淡。
乔宁无意识地握着笔，滚笔，在手指间，不动声色看他。
窗外女生脸通红，连忙否认，“不是的，不是的。”
女生努力说：“我想找你借化学练习册，行吗，我们班比你们班慢一节课。”
周予淮扫了眼桌面，简单说：“宋杨那儿。”
后桌两位女生也在位置上，暗戳戳看女生和周予淮。
乔宁都能感受到背后的目光。
周予淮其实挺随和，但是莫名让感觉难以接近。
你喊他他回应了，借东西他也大方随便。
平常别人问题目，他从来没拒绝过，只是女生带着小心思在窗边喊他，他不太理会，别人凑热闹，看他，他也不在意。
从容不在意。
他大部分时候都这样。
乔宁莫名被这特质吸引。
因为别人起哄，教室里的目光注视，女生躁得慌，没找宋杨问练习册，扭头就跑了。
宋杨抄完作业，过来的时候，外边没人了。
他望了望，没看着人，走到周予淮桌边，握着练习册，抓着脑袋问：“刚才谁要借练习册来着。”
周予淮不知道那女生的名字，淡淡说了句：“忘了。”
“你真够可以的，这才过去多久啊。”
不重要的人和事，周予淮不去记，宋杨知道。
宋杨觉得乔宁坐在隔壁，应该知道，转而看向她：“乔宁......”
乔宁睫毛动了下。
她不知怎么，当时还看着周予淮，其实幅度很小，并不是明目张胆，手握着笔放在练习册上，只是微微偏转目光。
但是，宋杨就这么捕捉到了。
乔宁抬眸，跟宋杨四目相对。
宋杨一时没往下说，她觉得乔宁刚刚在看着周予淮，但是不确定，又觉得，看一下好像又没什么，想法在脑袋里一闪而过。
不过，按照乔宁的性格，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刻意不关注别人，居然盯着周予淮看，确实让人忍不住在意。
不过，宋杨一直男，心思终究没那么细腻，微妙的感觉，转瞬即逝。
他继续问道：“乔宁，刚才外边谁借练习册啊？”
乔宁也感受到宋杨的目光，像是察觉到什么顿了下，她有时候挺迟钝的，这会儿还面不改色。
她大部分时间闷着，要么在教室写作业，走在路上也不关注别人，她摇摇头，回答他的话：“不知道叫什么。”
宋杨想了想：“长什么样？”
两人默契地忽略掉，刚才说不明的，微妙的东西。
乔宁：“眼睛圆圆的，很可爱。”
眼睛圆圆的，很可爱？
嘶，感觉眼睛都差不多啊，没感觉谁的眼睛特别圆。
可爱？好像也差不多，女生都挺可爱啊，筱筱那个男人婆也挺可爱啊。
“长头发短头发？”
“中长。”
“......”
“高还是矮？”
“不高不矮。”
“......”
“胖瘦呢？”
“中等。”
“......”
得，什么都没问出来。
估计乔宁也不太注意细节。
“算了算了。”
要借的话，应该会再过来一趟。
宋杨实在想不到，放弃了，他把练习册放周予淮桌上，拍了下他肩膀，很无厘头，嬉皮笑脸对乔宁说：“反正，圆圆的眼睛，很可爱，这种是我淮哥喜欢的类型。”
乔宁握着笔，看他，眼睛眨了下，不知道为什么，目光不动声色看回周予淮。
周予淮眼皮都没抬，翻着书，哼了一声，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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