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先是安静了一会,又嘈杂了起来。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党代云以为是店员,不好意思低头道歉,“衣服弄脏了,我会买下来的。”
来的人却没有回复,反而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党代云疑惑地转头,见到了江雁枫那双黑色的眼睛。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了?”党代云吓得直往后缩。
“我不能进来?”江雁枫扶住她的肩膀,又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党代云的肩和腿都露在外面,江雁枫摸着手下滑腻的皮肤,动作顿了一下,又很快地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你出门试衣服,怎么不叫管家陪着你?”江雁枫视线落在党代云脸上,很久没见,她发现这个女孩变了很多,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阴郁了,开朗了不少。
“店员也可以帮忙的。”党代云不敢直视江雁枫,视线落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那你怎么叫店员站在外面?”江雁枫反问。
“我……”党代云语塞。
“你把衣服换下来吧,我去给你结账。”江雁枫转移话题。
她不再逼问,倒是让党代云心头一轻。
“好啊,我……换衣服?”党代云反应过来了,睁大眼睛,“在这?”
“我背过去,不会看你的。”江雁枫把沙发上那件白色的长裙翻回正面,放在党代云手边。
“你为什么不出去?”党代云抗拒。
“你又摔了怎么办?”江雁枫的眼神落在了党代云破皮的腿上。
党代云拿起衣服,看着已经背过身去的江雁枫发了会呆,然后慢慢地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江雁枫为什么会进来?她是自己发现自己在那里面的?党代云一边换,一边神游地想着这些问题。
“换好了吗?”江雁枫察觉到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
“你转身吧。”党代云往下扯了扯长裙。
江雁枫打量了一下她身上这件衣服,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放到轮椅上,又折过去拿了那件绿色的衣服。
“你要干吗?”见江雁枫推着自己往门口走,党代云心里一惊。
“带你出去。”江雁枫动作没停下,直接打开了门。
外面的光线照了进来,党代云捏紧了手把,绷紧了全身,强忍住胸口的窒息感朝着门外看去。
店里很安静,只有几个熟悉的店员。
党代云错愕地环顾四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把这件衣服包起来。”江雁枫把那件短裙递给店员。
“还有什么想试的吗?”见党代云看着店内,江雁枫以为她在看衣服。
党代云回过神,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江雁枫,摇了摇头。
“你快要工作了吧,要不要买几身正式一点的衣服?”江雁枫问。
党代云摇头,“不用了,我工作的地方对服装没有要求。”
江雁枫也不强求了,付了款拿起袋子,推着党代云往外走。
“还要去其他地方逛逛吗?”
党代云转头看向江雁枫,“你……你没有其他事吗?”
江雁枫沉默了一下,“你之前就看到我了,对吗?”
“我没有!”党代云瞳孔一缩。
“没有吗?”江雁枫低头,静静地注视着党代云。
“说了没有就没有。”党代云慌乱回头,看向前方。
“要去哪?”江雁枫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问道。
她不问了,党代云反而更加郁闷了,索性自己操纵着轮椅往前走。
她走了一段路,又忍不住回头往后看,却没有看到江雁枫的身影。
来来往往都是人群,很多都是成群结伴,党代云在她们中间,想到刚才江雁枫的话,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哭什么?”一张纸巾递了过来,她的轮椅也被推着到了一个过道尽头偏僻无人的角落。
江雁枫半蹲下来,抓起党代云的腿,撩起裙子,用碘酒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
党代云哭得更伤心了,她知道,她又要完蛋了,她要再次陷在这个名叫江雁枫的沼泽之中了。她拿起纸巾擦了一次又一次眼泪,终于在江雁枫扔完垃圾后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你今天都陪着我吗?”党代云知道自己不该抱着希望,却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怀着侥幸的心。
“我等下有点事。”江雁枫看了看表,她中午要陪女儿和同学吃饭。
“你真的有病,离我远一点吧。”党代云心口一缩,酸胀感又涌了上来,她再也忍不住了,将剩下的手帕纸扔在江雁枫身上。
“你……”江雁枫一脸错愕,显然没见过党代云这么没礼貌的一面。
“我摔倒了,我可以自己叫店员。我受伤了,可以自己叫医生。我流眼泪了,可以自己擦眼泪。我不需要你在我面前出现,去展示你有多温柔体贴。我看不清你,搞不懂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一个玩具?或者只是一个替代女儿?”党代云说完,又哭了起来。
“你太激动了,人情绪上头的时候看什么都是错的。”江雁枫冷静地给她递纸。
党代云抬头,泪珠大滴大滴从眼睑滑下,“你之前对我那么好,我能明白你是想一箭双雕。让我不去计较江紫晴,顺便还能借此刺激庄月柔!可你现在呢?你还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干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明明知道我在意你的一切。你像之前拒绝我那样,对我冷漠、排斥不好吗?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江雁枫脸色冷了下来,党代云的话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按照她平时的性格,她早就利落干脆地离开了,可她偏偏像是脚下生了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甚至,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女孩,看着对方为自己而痛苦的哭泣。
为什么?江雁枫问自己。
你为什么在意她?明明服装店可以假装不知道里面是她?明明她走后可以不用直接离开?
你为什么偏偏要进去帮她?为什么偏偏要去药店里给她买药?为什么在被骂了后还站在这听她哭泣?
江雁枫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她蹲了下来,捧着党代云的脸,一点一点地擦掉那些眼泪。她盯着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那双因为哭过而微肿的非标准杏眼,她往下,又扫过那又高又细的鼻梁,微薄却很红润的唇。
终于,她发现了不对劲,她的手微微往上,轻轻拂起党代云的刘海。一瞬间,颤动在她心□□发,江雁枫找到了原因。
这张脸,长得像年轻时候的庄月柔。
江雁枫轻笑了一声,她的笑很奇怪,像是笑自己愚蠢,这么久才发现异常,又像是笑党代云愚蠢,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影子。
所有的对这个女孩莫名其妙的同情心,莫名其妙的关心,都缘于这张被刘海掩饰后让人只觉出有些亲切而不觉得相似的脸。如果这个女孩的气质更张扬一点,对自己的态度更加任性自我一点,恐怕会更像吧?
江雁枫眯了眯眼,那双黑色的眼睛锁着党代云,就像是看一个猎物。
她的举动让党代云觉得紧张又危险,可江雁枫的手一碰到自己,就像施展了某种邪门的定格魔法,党代云完全不敢动弹了,像是一只木偶娃娃一样任由江雁枫动作。
“你喜欢我?”江雁枫终于卸下了伪装,她脸上的温情完全消失了,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有些邪气的微笑。
“我我我……”党代云心里不安,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她眼泪还在往下流,因为害怕高频率地眨动着睫毛。
“点头或者摇头,要做好选择哦。”江雁枫的手在党代云下巴处摩挲。
党代云听到了自己耳边巨大的心跳声,那心跳声“咚咚咚”,就像深夜的敲门声一样,让她呼吸急促,让她血液加速在体内窜动。她感觉到江雁枫带着凉意的大拇指暧昧地在她下唇周围移动,那双有压迫感的眼睛像是一张大的蜘蛛网网,捕住她后狠狠收紧,她越是挣扎越是自缚其中。
她听明白了江雁枫的暗示,自然也能够察觉到这是她离这个女人最近的一次,错过今天,还有什么方法能让江雁枫回头看她一眼?还能有什么方法能让江雁枫允许自己走在她的身旁?
一滴泪掉在江雁枫手腕上,党代云闭上湿漉漉的眼睛,点了点头。而后,一种湿热的感触从唇边传来,她惊讶地想要睁眼,却被捂住了眼睛。轻微的撕咬感像是一种兴奋剂,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起来,心脏像是被剥开的蜂巢,倾泄出甜蜜的金黄,随着燃烧的血液流淌到全身。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对方的后背,在淡淡的木质香中张开了紧闭的牙齿,把所有的一切都交到了这个自己爱着的恨着的女人手中。
沉沦沉沦再沉沦,或许她这辈子就是避不开这个叫江雁枫的劫难吧……
商场的广播声响起,党代云从接吻的迷醉中反应过来,感受到口腔中的空气都被掠夺,她赶紧推开了江雁枫,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我晚上去找你。”江雁枫见她生涩的样子,笑出了声,又摸了摸党代云红肿的唇。
“你不陪我吗?”党代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却忍不住出声挽留。
“中午要陪小晴和她同学吃饭。”江雁枫脸色如常。
党代云脸却“唰”地白了,看着江雁枫,说不出一句话。
“不高兴?”江雁枫又亲了她一口,“要不我先送你回去,等我吃完饭,马上就回来。”
党代云露出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我们现在算什么?”
江雁枫心情很好,也格外地有耐心,“你希望是什么?”
党代云的泪又下来了,“我希望就会如此吗?”
“你是小孩子吗?”江雁枫现在发现党代云和庄月柔的脾性也有点像,“说哭就哭,我的女朋友。”
她这话一落,党代云的低落全僵在脸上了,睫毛上那滴眼泪就那么颤颤巍巍地悬在上面,像是一个晶莹美好的幻境被因痛苦而濡湿的乌黑羽毛托起。
“江雁枫,”党代云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像一个梦,“你别抛弃我。”她不敢问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乖一点的话,我会舍不得的。”江雁枫擦干她的泪。
党代云看着这个这个爱着的女人,感受着她的温柔和残忍,感受到她给自己带来的心跳与窒息。
“我会乖的。”党代云做出了选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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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成为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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