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好了吗？”房绮侧头看了眼副驾驶上的女人。
“你准备好了吗？”党代云不甘示弱。
“好吧，”房绮扶额笑，“说不过你。”
两人下了车，朝着预订好的包厢走去。
还未进去，房绮便遇到了眼熟的同学。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而后那人的目光落在了党代云身上。
“这是我女朋友。”房绮未等她问，便介绍道。
党代云适当地露出了一个礼貌性的笑容。
那人的眼神复杂起来了，但很快这种复杂便熟练地变成了祝福与夸赞。
而接下来，这样的情况在频繁发生，直到进入了包厢。
几乎是适应灯光的同瞬间，党代云就捕捉到了人群中正在取酒的江雁枫。
她的头发用木簪挽了起来，泄出长而细的脖子。有人和她打招呼，她似乎说了什么，而后递过去一杯酒，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腕表。
心脏的跳动声似乎在变慢，血液的流动也开始黏稠拖沓起来。一种微妙的窒息感包裹着党代云，让她忘记了自己究竟身在何地，眼里能看到的，只有前面的那个身影。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强势地拉起她，她才从这种恍惚中回过神。
“你注意点，不要失态了。”房绮对和她打招呼的同学笑了笑，又压低声音无奈叮嘱。
党代云没有回应她，心脏缓滞后随之而来的是心脏的剧烈跳动，她又想哭又想笑，又紧张又期待，几乎听不进去房绮的话。
“算了，”房绮无语，“你待在这休息吧。”
怕她无聊，房绮又从旁边拿来了饮品和甜点放在旁边，“饿了你就吃点，有人来了就打招呼。”
党代云还是一脸傻乎乎的样子。
房绮拍了拍她的脸，“小家伙，回神了。”
来不及惊讶房绮突然的亲密，党代云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从江雁枫的方向传来，她侧头，正和女人对上了目光。
无框的眼镜后面，那双黑色的眼睛静静地盯了她一会，又毫无波澜地转移了视线，像是看到了平平无奇的一幕，因着无趣便不再投以关注。
党代云心里一涩，眉眼耷拉下来。
房绮这会是真的无奈了，“喂，她魅力有这么大吗？”
“抱歉，我会收着点情绪的。”党代云终于回了神，看向房绮，“谢谢你帮我拿吃的。”
“你能控制住情绪就好，”房绮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先去和老同学叙叙旧，一会再过来。”
党代云不习惯和她这么亲密接触，有些想躲开，但忍住了。
房绮离开了，很快，不远处就传来了她与别人交谈的声音。
党代云想再去瞥一眼江雁枫，又怕正好被她逮到，有些煎熬地坐在沙发上。
“好久不见。”有人在她旁边坐下了，朝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
“你是？”党代云觉得她很眼熟。
“哇，你居然忘了我，好伤心啊。”对方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党代云尴尬地笑了笑，又拼命调动大脑中的记忆。
“好了，不为难你了，我叫项珂，是雁子的朋友。”
一段模糊的记忆终于顺着线索被扒了出来，“我想起来了，你以前的头发是银色的。”
现在是……荧光绿？还是蜥蜴绿？
“你的记忆点真奇特，”项珂觉得有趣，“你和谁一起过来的？雁子吗？”她眼里满是好奇。
“不是，”党代云下意识躲开她的眼神，“我和房绮一起来的。”
项珂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而拿起了旁边的酒。
两人之间一下子沉默了起来，一种别扭又尴尬的氛围在这一小方天地里膨胀。
“你就是，她们说的，房绮的女朋友？”项珂注视着人群中那个走动的身影。
不知为什么，党代云觉得项珂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冰冷。
她下意识想解释，又觉得不应该解释，便“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项珂“呵呵”了一声，一口把杯子里的酒灌下，转头又看向党代云。
“你确实，和她年轻的时候很像，难怪房绮喜欢你。”
党代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她感受到这话里面有种奇怪的恶意。
“你受得了她吗？房绮这个家伙，私下里一点也不像平时表现的那么温柔，又专治又霸道，不喜欢别人管她，又喜欢管着别人，双标得……”
项珂絮叨的话突然停住了，她哽咽了一下，掩饰性地低头，大滴的泪掉在地板上。
党代云僵住了。
“算了，跟你一个小朋友计较什么，”项珂的声音颤抖着，“抱歉哈。”
“没关系的，”党代云觉察到了一个秘密，她有些坐立不安，拼命想给自己找点事做，“那个，你要纸巾吗？”
“有的话就最好不过了。”项珂显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呼吸已经开始急促起来了。
党代云像是得到了特赦令，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右前方的桌子上去拿纸。
大家都在互相攀谈着，没几个人注意到她。很快，她就拿着东西回来了，把封条撕开，抽出几张，递给了项珂。
项珂含糊地说了声“谢谢”，而后拿纸巾擦干净眼泪和鼻涕。她的情绪似乎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收回了，那么弥漫在空气中的苦涩都化作了刻意的冷静。
“我失态了，让你看笑话了。”项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角红红的。
“没关系的，”党代云安慰了一句，又觉得语言太苍白了，赶紧又补充道，“谁都有伤心的时候。”补充的语言还是很苍白，以致于党代云有些愧疚。
项珂的眼睛更红了，连眼前的女孩都知道安慰自己，房绮却……她不愿再想了。
“抱歉。”她再次开口，握住了党代云的手，“希望我今天的话不会让你误会，我和房绮之间以前确实有过一些关系，但你放心，既然你和她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再和她又任何牵扯。”说到这，项珂脸上流露出决绝和痛苦。
“那个，”党代云觉得再不说点什么，事情可能就要难以补救了，“我和她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演一天她的女朋友而已。”
项珂愣住了，脸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你在开玩笑吗？”她语气中还带着迷惑不解。
“没有开玩笑，”党代云语气认真，“我和房绮只是做了个交易而已。”
“交易？”项珂似乎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机械地重复了一句。
“是的，只是交易。”党代云温柔肯定道。
“该死的房绮，又耍我！”快活的气息终于在项珂身上重现，她低低咒骂了那女人一句，又不好意思地朝党代云笑了笑，“啊，我太傻了，哭得那么伤心。”
“没关系的，”又是这句熟悉的话，党代云接着往下补充道，“是我们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项珂的眼角又红了，她紧紧握住党代云的手，眼泪慢慢滑落，“谢谢你。”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能表达她对这个女孩的感激。
“你们在干什么？”房绮黑着脸，看着这两人在这双手紧握，深情对视，甚至其中一个还掉了眼泪。
“关你屁事。”项珂脸上的温柔、激动瞬间消失了，甚至眼里的泪光也不见了，转而是一种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房绮被她噎了一下，也没有生气，“闹脾气了？”她亲昵地捏了捏项珂的脖子。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项珂冷笑，不再理房绮，转而看向党代云，脸上都是笑意，“那边有熟食，我们去拿点吃的吧。”
党代云也有点饿了，再加上她觉得房绮伤了项珂的心，也不太想理睬她，于是跟上了兴致勃勃的项珂，起身离开了。
房绮被抛在原地，倒也不计较，只是心里面想着项珂掉下来的眼泪，总觉得怪不舒服的。
明明一切都在按照预料中发展，为什么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呢？房绮叹了口气。
另一头，项珂连吃带拿，“饿死我了，果然人老了就不能伤心，一伤心身体里的能量都消耗完了。”她一边说，一边塞了个肉块到嘴里。
党代云倒是没那么饿，只是她的眼神又开始搜寻江雁枫的身影。
很快，她就看到了对方。江雁枫也在拿东西，黑色斜襟绸缎上衣，衬得她的肤色更白了。
“雁只，窝在这！”项珂也看到了她，一边吃一边含糊喊。
“扑通……扑通……”
党代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江雁枫一步一步朝她的方向走过来了，外界嘈杂的声音都在迅速褪去，她耳边似乎只响起了自己的心跳声，以及江雁枫越来越重的脚步声。
她看清楚了江雁枫的那双平静又隐藏着掌控欲的眼睛，那张瘦了而显出棱角的脸，那泛着白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江雁枫过得不太好。
党代云呼吸急促了几分，一种酸涩和心疼在血液里涌动，那种对庄月柔的怨恨与嫉妒，再次轻飘飘地出现，却无法像之前那样轻飘飘地消失。
“雁子，不会又没怎么吃饭吧。”项珂埋怨的声音响起，党代云才发现这人已经到了眼前。
“没什么胃口。”江雁枫揉了揉眉，却还是接过了项珂递过来的盘子。她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了一旁的夹子，目光又顺势落在了党代云脸上。
党代云以为她要和自己说什么，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自己露怯。唯有颤抖的腿出卖了她，却又完美地隐藏在了西裤下。
她察觉到江雁枫的眼神落在她的眼上、唇上，又静静地滑过她的全身，又如日头移动后消失的影子一样转瞬消失了。
江雁枫什么都没说，移开目光，去夹桌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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