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鸣雪没再继续说。
她当然知道是哪个“赤司”。
本国财阀林立，其中又有顶层的三大姓氏，赤司就是其中之一。
源氏的生意并非一帆风顺，明面上她是归国而来继承遗产的孤女，前期由于不了解当地派系势力，度过了相当艰难的起步阶段。
她向来主张有仇就报，得了机会立刻把所有试探和刁难咬死，阵仗疯到惊动家主赤司征臣亲自下场调解。
但这位老狐狸所谓的主持公道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虚伪得源鸣雪想给他脸上来一拳。
巧了，家主独子赤司征十郎也在帝光，就在她隔壁2年1班。
这位可是重量级。学生会会长，常年霸榜年级第一，同时也是篮球部副部长和副队长。
她承认她有迁怒的成分在，但退一万步讲，他姓赤司。
虹村修造没有多问，也像教练那样拍了拍源鸣雪的肩膀。
“不喜欢赤司的人还挺少见，那有事就和我联系。”
“我知道的部长。”
“下次见了。”
体能训练是最枯燥的日训，因为新设备才没那么难熬。
平日再普通不过的环节，SAIS作为机器的精准开始彰显。
冷淡的助手按照体能上限分阶，无缝安排每个人的休息和练习时间，让身体保持在热度不退也不至于过度疲劳的状态。
但它又相当无情，几乎是压着极限搭配项目。
汗气在场馆内蒸腾，一军众人久违地升起想死的念头。
源鸣雪到休息凳坐下，回想起白金耕造的叮嘱，目光在场内搜寻，水绿色眸子淬亮如手术刀。
老人的态度相当直白，让她将工作重心放在正选身上。
的确，一军是层层选拔上来的精英，但精英里也有属于天才的优先级。
五个新生升上二年级后拿下首发，成为一军的中流砥柱。
离八月初的全中联赛不到两个月，如果说去年的冠军有惊无险，白金耕造希望今年能获得压倒性的绝对胜利。
好一位野心老头。
不过源鸣雪比他还急，她得快点让SAIS独立行走。
源氏在外形象神秘高大，只有源鸣雪知道她们是彻头彻尾的草台班子。
星舰损毁度太高，仓库很多区域打不开，就导致除了管家弥雅，其他成员都是没法应对复杂情况的基础型智械。哪怕人设是公司大小姐，很多事她也不得不亲自上阵。
再加上后半年要推出的另一项新产品——归根到底，SAIS只是手环的衍生。
她面色平静地翻着飞速充盈的数据后台。
除了身高体重等等基本值，每个人的镜像档案都有维度面板。
人型周围延伸出几个圆圈，分为【进攻】【防守】【感知】【机动】【连携】几栏。
看着看着，目光不由自主歪到赤司征十郎身上。
没办法，他实在太显眼了。
被汗水浸透的红发少年手腕轻别，以弹射的巧劲将球传出，很多时候不需要正面看也能精准给到该给的人。
他无声做手势，进攻阵型立刻变动，姿态漫不经心游刃有余，完完全全是赛场节奏的掌控者。
敏锐如这类人，源鸣雪刚看过去就有察觉。少年轻巧回望，漂亮的玫瑰色绮丽重彩，面容好似细细雕琢的上好白玉。
目光相触，她没有躲闪。
绯红眼瞳停留片刻，染上微不可察的笑意，很快转回场内。
退一万步讲，他姓赤司，但确实长得还不错。
源鸣雪勉为其难打开他的档案。
三个金色A 落在【感知】【机动】和【连携】上，闪耀刺眼，遥遥领先。
正在这时，【感知】那栏若隐若现，慢慢被橙红色的S给覆盖。
感知S？以地球人标准都能算变态的范畴了。
不止有天赋，他每组练习的完成度都近乎完美，对自己要求相当苛刻。
这个骂不了，这是真卷王。
闭了闭眼，源鸣雪飞速拉取其他人的数值，确定只有赤司征十郎是独一无二的S。
“……”
校外应对老狐狸，校内应对小狐狸，她有看见赤司家人就头疼的病。
带着个人恩怨把他往后塞，这个间隙，SAIS又见缝插针投递来几个档案，框选的面板十分醒目。
【绿间真太郎，命中率：100%。】
源鸣雪顿住，又确认了遍数字。
这位三分见长的金牌射手人如其名，头发和眼睛都是接近仲夏林的深绿色。
社团制式运动短袖却显得比其他人板正很多，方框眼镜气质冷淡，压低的眉头透着内敛稳重。
一米八多的个子姿态舒展漂亮，球刚出手就收势，相当笃定不会丢。
“不急，才一个下午。”
今天可以100%，每天都能100%吗？
源鸣雪让SAIS继续收集。
一号馆有三块场地，要看绿间真太郎，就不得不关注到同场存在感爆表的另一人。
篮下的紫发少年接近两米，仿佛伸手就能碰到球筐，半长发懒懒散在肩膀。
他的动作幅度不大，因为臂展惊人随手就能拦球，别人都在满头大汗跑位，他时不时打个哈欠，训练态度相当散漫。
只看个头就能立刻确认，他就是号称铁壁的中锋紫原敦。
【受试者紫原没有极限状态，仍然留有35%的余地。】
源鸣雪偏偏头，示意SAIS不要再说。
天才有傲气，当然也有特权。
紫原敦的基础素质碾压全场，哪怕不需要手环也看得出来。
先天条件这么好，只要五分力就能达到十分效果，偶尔摸个鱼教练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入部第一天，她肯定不会让SAIS扯着嗓子大喊“有人偷懒”。画上重点标记的符号，她决定晚点慢慢研究。
源鸣雪这样不加掩饰地到处看，先紧张的是部员。
少女的眼瞳如晨曦碧潭，如果不小心对视，恍若被拖入幽深水底，呼吸频率无法控制地放慢。
“诶，某人好像失宠了啊。”宫和撞撞青峰大辉的肩膀。
“一边儿去。”
青峰大辉好心劝告：“再不认真，你的面板出来得会比别人晚。”
“嘿，你还真成代理人了是吧。”
“就是知道的比你多。”
“臭屁小子。”
“你说铁皮脑袋能不能看出来阿哲的特殊。”青峰大辉有点担心。
“黑子？”宫和不以为意，“就算铁皮、呸，SAIS不行，还有顾问在，那玩意说到底不是学的她吗。”
青峰大辉当然知道。
他瞄了眼场边，源鸣雪已经换了观察目标，顺着她的视线，正看到喘着气擦汗的水蓝色头发少年。
稳了。他莫名产生这个念头。
被寄予厚望的源鸣雪此时此刻头顶问号，问号来自初出茅庐的新手助理SAIS。
【黑子哲也：命中率0%】
盯着那个大零蛋，她沉默着翻翻别的类目。
不仅是命中率，他的身体数值也堪称惨烈，连非正选的普通队员都比不上。
“特例就是异常，异常就去对照其他异常数值找关联。”
没过多久，SAIS整理好一部分多人配合片段。
水蓝发少年面容清秀，如清爽的海盐冰棒般浅淡透白，他在场上淡成一道虚影，和其他主攻手打出变幻莫测的快攻。
观察局势、断球切入时机他都掌握得相当好——也很难不好，大多数时候敌方甚至己方都会忽视他的存在。
“磁场还是精神屏障？”
源鸣雪边自问边调出更深层的数据。
因着篮球部只给了最基础的姓名和位置介绍，她认识每位正选都要从零开始。
神奇的黑子哲也和她同在2班，至今为止还没留下任何印象。
这本身就足够异常，代表她几乎没从班级的“声音”中获取到有关他的信息。
“如果你在看小黑子，最好别用普通标准。” 懒洋洋的少年音响起。
“他还没上过正式比赛，中途才加入一军，和我一样哦。”
身材欣长的少年随意地站在休息凳前，金色短发比阳光还灿烂。
“黄濑凉太？”
“你知道我呀！”他突然开心，细长秀美的眼睛微微瞪大。
一张再违心也说不出难看的硬实力帅脸，有着相当特别的重色上目线，斜飞长翘潋滟多情。
不同于学生派的规规矩矩，单边耳环满是潮流气，比起篮球选手，更像随时可以去走T台的模特。
黄濑凉太，182cm，正选小前锋，二年级才加入篮球部的半新人。
“看来你很认可黑子。”源鸣雪放下平板。
“当然，小黑子是我尊敬的人，对了对了，还有小青峰。”
黄濑凉太笑盈盈：“从今天开始小源也是。”
“小源？”
“不可以吗。”他耷拉下眉眼沮丧。
“你们的称呼规则可真麻烦。”
学习完“君”“桑”“酱”大堆难以判别的后缀，源鸣雪当场决定一律按照姓氏叫。
“所以小源确实和传闻里一样是归国子女啊。”
见她没有拒绝，黄濑凉太眼睛弯成月牙：“既然这样随便怎么叫我都可以。”
不是很想在称呼问题上纠结，源鸣雪直接转换话题。
“你打小前锋，首发小前锋是灰崎祥吾，也就是说你在给他补位。”
黄濑凉太怔住，好半天才眨眨眼：“上来就是这么尖锐的话题我真的会哭。”
“不过你说的对，毕竟我入部晚。”
他的入部晚是相当晚。
四月加入，满打满算两个月从0基础打到一军正选，说句天才不为过。
“灰崎怎么不在。”
“啊，那家伙今天又缺席。打架，也可能是约会，总之就这些事。”黄濑凉太撇撇嘴，“我可没有因为讨厌他乱说，随便问谁都知道。”
“教练不管？”
“这个嘛，我现在确实打不过他，所以对教练们来说是不可替代。”黄濑凉太大方承认。
不可替代？
想起黄濑凉太的成长曲线，源鸣雪指尖轻敲。
没见过灰崎祥吾还不能随意定论，但不可替代，很难说以黄濑的天赋有谁不可替代。
不过，连这位小天才都尊敬的黑子哲也是何方神圣。
黄濑凉太已经算皮肤比较白的人，这么一对比，黑子哲也简直白到快透明。
等等，这个脸色已经不太正常了吧。
源鸣雪直接到边线暂停他的训练。
单薄浅淡的少年汗水瀑布流，全身都在大喘气。他脚步飘忽地下场，迷迷糊糊在源鸣雪面前停住。
“请问哪里有问题吗，源同学。”
没什么感情波动的声音，十分像无色无味的白水。
“你在极限区太久，会给SAIS错觉。”
源鸣雪有点心虚。
如果是她，看到奇特的面板会多换些项目探探底，有样学样的小助手也继承了这点。
它不排休息，黑子哲也偏偏咬牙硬撑，像喂多少吃多少不知饿饱的幼崽。
“是我自己想多练习，还在可以承受的……”
还没说完，他突然捂住嘴匆忙推开源鸣雪。
“哇”得一声吐成马赛克。
“……”
“………………”
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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