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终跟着阿祀出了楼。
两人来到距离绝神域不远处的另一个圆环形建筑。
阿祀带他走的是侧门，这个门专给打擂台的人用。
此时，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全都戾气冲天，没有一个例外。
陆终见阿祀的目光老是假装不经意地往一个相貌出众的小男生脸上瞟，便留意了一下，发现对方身形瘦削，脸上带伤，不过背又直又挺，跟一根翠绿的小竹竿似的。
“认识他？”陆终抬手点点那边。
阿祀压下他的手，低声说：“认识，但要装不认识。”
“为什么？”
“耳监私下不准交好。”
“那你还敢跟我说认识啊？”
阿祀愣了一下，对啊，为什么要给他讲。
“好了，逗你的。”陆终抖开他的手，“他旁边那个比他壮好几倍的就是他在跟的人？”
“是，那个人叫缇尸，你今天的对手。”
缇尸长得又高又壮，目测得有两米，胳膊比阿祀的腰还粗，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嗯？他怎么还打人？”
陆终眼看着他狠狠扇了阿祀的那个朋友一巴掌，把人家打得差点爬不起来。
阿祀垂着眼睛，小声说：“他经常打人，耳监被打废好几个。原本是安排我做他耳监的，被舂羽抢过去了。”
“哟，真兄弟啊。”陆终一边说着一边朝那个缇尸走过去。
“你做什么？”阿祀忙追上去拦他。
“当然是救你兄弟，干站着多无聊。”
陆终护短，阿祀勉强算他的人，他的兄弟也算。
两人走到缇尸跟前，眼看着他还要下脚去踹人家，陆终火速出脚将他那只踹了回去。
“你！”缇尸的声音粗嘎难听，“你敢多管闲事？”
“没有没有，我是来打招呼的。”陆终钳住他挥过来的拳头，补上一句，“我叫陆终，待会是你的对手。”
缇尸闻言，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几眼，不屑道：“你就是那个魂力一级的废物啊。”
陆终弯腰把躺在地上的舂羽扶起来交给阿祀：“是呢，你就是那个魂力二级的？也不怎么样嘛，只敢打比自己弱的。”
缇尸气得眼珠瞪圆。
“小子莫狂，今天定叫你活着下不来擂台。”
陆终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嘴角，“我等着。”
说完，那个叫缇尸的就要走，见舂羽站着不动，当即吼道：“还不滚过来！”
舂羽梗着脖子一瘸一拐走过去。
缇尸提脚又要踹，但看见陆终冷冰冰的眼神，便忍住了。
进去角斗场，里头正中央是一个下沉式擂台，四周都是坡形阶梯，上有座位，方便观看。
陆终注意到，擂台的地板包括周围地面全是暗红色的，有极其浓重的血腥气，大概是日久天长被血浸透了才留下来的。
不多时，陆续有魔族进场。
这些魔族长得各具特色，一时很难形容，总之就是稍微沾点人的样子，跟鬼族站在一起，很好区分。
其实陆终一直不明白，墟川的魔族和鬼族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在相处？
“哎，为什么看台上只有魔族，鬼族的人不来看吗？”他问。
阿祀说话的态度软了许多，“鬼族可没法跟魔族平起平坐，再说了，只有魔族付得起看角斗的钱，鬼族可付不起。”
“为什么？”
“你还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啊，黑薯你知道吧，墟川唯一能吃的东西。”
陆终看他又打算长篇大论，干脆照着他的后脑勺来了一下，说：“长话短说。”
阿祀捂着后脑勺敢怒不敢言，“黑薯可以吃也可以买卖交换东西。但只有魔族能种出黑薯来，他们会定期免费投喂给我们，作为交换，鬼族要服从魔族，否则就得饿肚子。”
陆终没想到小小的黑薯背后居然牵扯出这么复杂的东西。
“可楼里不过也才一天发一个，也没比外头好到哪去。”他说。
“知足吧，外头三天才发一回，每回只发一个。”
陆终不说话了。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擂台上已经站了人。
鼓声一响，那两人直接开打，没有半句废话。
这场景，陆终可太熟悉了，这不就是他呆了十多年的地下拳场么，拳手们个个出手狠辣，拳拳到肉。
不过渐渐的，他看出些端倪来。
拳手出拳速度普遍快得只剩残影，重量也大，一拳下去地板就是一个坑。拳手的移动速度也很敏捷，完全不像一个满身肌肉的人能有的速度。
“这.....他们有在用魂力？”陆终问阿祀。
“对，魂力二级就能有明显高于普通人的速度和重量。所以，普通人根本打不过。”他转头看向陆终，补上一句，“你现在上去，挨不过三拳。”
“那台上那两个分别是几级？”
“高点的那个魂力二级三阶，矮点的那个二级二阶。”
陆终若有所思，魂力二级低阶就这么厉害了，那十级得什么样？呼风唤雨，移山倒海？
“楼里有十级的吗？”他问。
“当然有，叫管褚，十二级，轻易不出手，传说他能跟魔主大人打平手。”
“那不可能，”陆终笃定道，“隗玉有傀火，毁天灭地不在话下，无人能敌。”
“都说了不要直呼那位大名，这里这么多魔族，你不要命了！”
陆终耸耸肩，“怕什么，就算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这么叫他。”
“你就吹吧。”
擂台上的比赛还在继续。
拳拳到肉的声音和被打到的闷哼声像是兴奋剂，让在场众人的情绪高涨到极点。
陆终也渐渐看进去了，眼睛亮得吓人，恨不得立马就上场。
他太怀念酣畅淋漓打拳的感觉了，自打从万魂窟爬出来，来到鬼城，周身就被随时会死的压力紧紧束缚着，片刻不得喘息。
只有这一刻，看着擂台上那重重的一拳又一拳，他呼吸顺畅了。
怪不得绝神域能成魔族的销金窟，这个压抑的鬼地方太需要这种血腥残忍的东西来释放压力了。
第二场、第三场......
终于轮到陆终上台，他迫不及待地脱下上衣就要走。
阿祀连忙拉住他，小声嘱咐道：“待会别跟他正面硬刚，他力气大又有魂力加持，硬刚你占不到不便宜。他左腿膝盖下两寸处有旧伤，打那里，先废他一条腿。”
陆终微微屈膝凑近他，问：“谁跟你说的，你那个小兄弟？”
阿祀犹豫着点点头，他有点拿不准要不要告诉他。
“谢了，”他揉揉阿祀的头顶，“下回直接说后半句。”
阿祀把他的手扒拉下来，心里恨恨吐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魂力多少级呢。
腹诽完他又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舂羽。
他心想希望陆终能赢，不然舂羽肯定还得被打，那个缇尸心眼那么小，刚才在门口陆终怼他，他肯定得拿舂羽撒气。
陆终站在擂台上，环顾四周，见看台上人人都把目光对准他，心中一阵热血沸腾。
他不知道，其实看台上几乎所有人都赌了他死。
魂力二级高阶对阵魂力一级的废物，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该买谁赢。
尤其两人的体型还相差巨大。
缇尸长得跟一头棕熊似的，浑身毛发多，一根手指头就快有陆终半个手腕那么粗，浑身散发着不耐烦的气息，看上去又凶又难缠。
陆终的长相虽然也凶，但他眉眼出众，身材颀长，有肌肉但不夸张，实在很养眼。
鼓响三声，开打。
缇尸这个老阴/逼不等陆终准备好，直接冲着他的太阳穴就是一拳。
这拳极狠，陆终甚至都能感觉到拳风刮在脸上的刺痛感。
亏得他身体有十几年练出来的肌肉记忆，赶紧拧腰后退，险险避开。
看来对方不光有肌肉，也有脑子。
陆终终于重视起来，他直直迎上去，用左手接住缇尸的拳头，只听嘎吱一声，他的左臂直接反方向对折过去。也正是借着这个近身的机会，他快速贴进缇尸怀里，右手握拳，用指关节直击其太阳穴，当场报仇。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虽然没有魂力加持，但他在A市的地下拳场，从十二岁打到二十八岁，手臂和下肢力量是普通人的数倍。
即便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他一拳都能打出190公斤左右的力量，腿击更是能达到600公斤。
而缇尸刚才用尽全力的一拳，顶破天也就140公斤左右，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所以，众人就见一拳之后，缇尸整个人都不对了，看上去晕晕乎乎的，似乎都站不稳了。
看台上的人吹着嘘声站起来，群情激奋地喊道：“废物，杀了他！”
“打断他的腿，戳烂他的眼睛！”
“见血，我们要见血！”
众人嘘声喊声此起彼伏，突然又在某一个瞬间突然断掉。
因为他们居然看见缇尸被打到呕吐不止，一拳呐，只一拳就有这样的威力，这可是五级魂力都未必能做到的事。
不是说他只是一个魂力一级的废物吗？
为什么一拳就能把人打趴下，还是在越级这么多的情况下。
擂台下，阿祀嘴巴张得老大，连一向淡定的舂羽都猛地站起来，目光沉沉看向台上。
“不好！”他低声道。
“怎么？”阿祀问。
“缇尸在蓄力，他要出绝招。”
果然，缇尸将魂力调集到腿上，他的腿鞭向来厉害，能砸墙穿壁，少人有受得住。
只见他单手撑地，整个人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贴着地面快速移动，眨眼就来到陆终身侧。接着他横踢一脚，准备废掉陆终的小腿。
而陆终竟然打算硬碰硬，用自己的小腿去接。
“废了，废了，”看台上有人说，“居然敢用自己的腿去接，废定了。”
“就是，楼里谁不知道缇尸的两条腿绝对不能碰。”
“额？”
“......今天日了鬼了。”
“我艹？”
一时间，看台上人人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看壮硕的男人抱着自己的小腿在地上打滚。
“见鬼了？”
“那个新人叫什么名字？”
有人开始打听陆终的名字。
“不知道，得问七爷。”
有人看向七爷，见他站在擂台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过更多魔族则叫嚣着让缇尸站起来继续打，因为他们全都买了缇尸会赢，如果他输了，大家就赔惨了。
缇尸显然也是清楚这一层的，他挣扎着站起来，右腿根本不敢着地。
交手两回，两回都在这个陆终身上吃了大亏。
他不敢再掉以轻心，准备打保守一点。
如此一来，陆终就被动了。
他的优势是拳脚够硬，劣势是体力不够持久，毕竟在这些年身体底子耗得差不多了，若缇尸拖着他，那就有些麻烦了。
果然，缇尸调动周身力气开始绕着他打，不再正面对上。
陆终力气渐渐耗尽，招架得有些狼狈，不多时身上就开始带伤了。
与此同时，角斗场内悄悄进来一行人，黑色衣袍裹面，看不清脸。
缇尸仗着自己下盘稳力气大，一个擒拿手便将陆终横举在空中，屈膝想要即将人拦腰截断。
陆终被仰面高举，手脚都无处施力，一时很是被动。
阿祀急了，想喊缇尸住手，可一想到陆终死后自己还要在楼里呆很久，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开口。
“住手！”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陆终费劲地抬头望过去，居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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