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江宁却是若有所思,随后温声细语作答:“劳您挂心,如今一切安然。”
往后两日,江宁和纪沅为珂曼拉密打下手,路易斯子爵的病情总算有了起色,因而再观望了两日,二人便与众人作辞,预备去往克莱可家族。
不过在动身之前,两人先聚在伊特诺西庄园进行简单的商讨。
坐于江宁肩膀处的011慢悠悠取来两封信,一封交到纪沅手中,一封拆出递给江宁阅读。待各自瞧完,江宁这才缓缓解释起始末来。
占星阁的事宜主要分成接帖子除邪灵、治病救人,还有炼制药水供应各族这三项。江宁私下炼制的魔药水若有余量,便会投入名下的沃克撒拍卖行挂售,价高者得。最新的一批正好是被克莱可家族一并买下,原以为一切到此为止,后续他们不惜开高价求见炼药师。
“虽说了让我去瞧瞧,奈不过另有心思,只怕去了也不问出真话来,倒是白费口舌。”江宁含笑说着话,沉静如水的目光凝望远方,肃静的山,自由的风,摇曳的花木,交互的人影,皆不曾入眼,她默默关注位于不远处的克莱可家族的宅邸,审视着一切。
这时,总管西里非前来禀报,“艾丝若小姐,人已到,当下静听您的差遣。”
“往日沃克撒拍卖行的事宜皆是交由我手下的人料理,今日他们便跟随你行事。相见的地点定在拍卖行,午后碰头。此时先认认人,若有想法放心与他们说,他们会配合你。不过也不需费心与克莱可家族的人周旋,听到多少留心记下就是,倒时看看能吐得出多少真言。”说毕,江宁起身与纪沅一同下楼。
随后二人分头行动,纪沅坐车去往沃克撒拍卖行,江宁前去克莱可家族拜访。
再次来到辉煌与迷惘并存的宅邸,记忆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又清晰。
先前的克莱可家族的族人因谋害同胞,被论罪抄斩,本是繁荣昌盛的大家族减去不少人,直至十年前才迎来生机,不过非常令人难过的是,度过长夜迎来初生的太阳,那明光却是转瞬即逝。伴随光耀门楣的良将逐一去世,先国主为表达对重臣的爱重和惋惜,再赐了一份荣光,只可惜依旧挽回不了这病恹恹的家族。
试问,安于现状,只知享乐者居多;运筹谋划者被排挤在外郁郁不得志,此后渐渐寒了心,也成了前者,这样的家族如何能有以后呢?只可惜当下的他们已经处理不了此等貌似遥远,又迫在眉睫的问题,唯一深刻感受到的就是再多的荣耀都换不回昔日的枝繁叶茂。
这座腐朽的老宅似乎已经容不下一切。经侍者导引去往会客厅时,江宁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
及至克莱可家主姗姗来迟,江宁已将四周打量过数次,腰间的金铃亦不知有了多少次反应,只不过没出声罢了。
克莱可家主一见到江宁便是泪流满面,不住地祈求她能伸出援手,待略好些才说起近况,“我们家族出过不少功勋卓著之辈,谁知后人当下病魔缠身,求医问药均不得用。”
依言,江宁端详着纷纷落座于交椅的几位后生。
皮肤呈现出几近病态的白皙,只瞧得见零星的血色,一开口不是频繁咳嗽,便是不住的喘息。一阵风刮过,那身子只怕就像冬季和早春的树干,不经意间就会被折断。这副残烛的姿态,本该是出现在体弱的老者身上,然而当下有此苦恼的却是数位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
“倘或有要事,劳您及其余长辈传达就是,二则此行也并非多么正式的会面,何必弄出大阵仗,还要劳动病人相陪呢。目今虽已入夏,身子没好全总归得谨慎些,若是惹出别的来,大家心里都难受,可是不是?”江宁将才接过的一盏茶轻放于桌面,眉头微蹙,冷声说道。
“正是。是我等考虑不周,还要劳您替我等思量,望艾丝若小姐恕罪。”说着,克莱可家主示意候在门外的侍者带了几位小辈回房休息。
当下宽阔的会客厅只剩下几人,江宁始终一言不发,手中握住金铃,漫不经心梳理被吹乱的穗子。她或是观察着这宅子的每一个角落,或是凝视坐于下首的克莱可家主和两位长老。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要拔出刺来,得先找着源头。一来将就事压在我这位外人头上,那可就希望迷茫了。”江宁移开目光,略抬起头。
“我等不明白,纵使事出有因,也该有个理才是。这让我们从何说起呢。”话未说完,克莱可家主弯下身子,抚向心口,因咳嗽个不住,忙带出藏在衣袖的帕子将嘴捂住。略好些,才继续往下说。
“也是。”说到这儿,江宁轻笑一声,一双眼平静得如一滩死水,识不清其中意。而后,又道:“把先前开出的方子取来我瞧瞧吧,优则存之,或有需要改动的,那便尽快与诸位商议。如今,已等不了了。”
最后一句说得在场众人心中一震,连话都忘了回,只知愣愣点首作答。
往日在克莱可家应候的医师俱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然而真正能为他们解决疑难的人屈指可数,大多不愿惹祸上身开个寻常的方子便走人。纵使有一两位有作为的,因用药险了些没能令病人得到完全的治愈,便被克莱可家族的主事人斥责,往后渐渐少有医师上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依靠门下的医师斟酌着来,方子是越写越长,用得药一次比一次多,然而全无见好的迹象。治标不治本已成常态,无望之下选择退一步,采用别的法子尽全力吊住一条命就是。
然而从选定到真正从死神手中抢下来的人数并不理想,一干执事人不由心如死灰。当下因见江宁只写了小半张纸,他们还有些怀疑,不过终是给收下,遣仆役带上方子前去药房配药。
过后,闲聊几句,因见江宁脸上渐渐的添上了疲乏,比之这位年迈的克莱可家主还要虚弱不堪,他忙命人带去客房安置。
刚入房门,江宁寻了个由头打发余下的人,只留今日的两位随侍听命。不时,一位少年从敞开的窗户进入房内,轻手轻脚来至江宁跟前。
她先把兜帽掀开,而后恭敬地行了见礼。
若是有旁人在场只怕要惊疑,这位形色匆匆的少年活像一个人--她与路易斯子爵府的埃伏歌思女士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当下的她因到了此处,平日说笑的兴头散去不少,冷傲坚毅的容颜,和整齐洁净的素衣极为相称,显得一丝不苟,容不得任何罪恶,若有,那只会是一个下场--诛杀。
少年名为梵伏那,是艾丝若创立占星阁以来救下并收为学子的其中之一。世间离恨何年罢,属于她自己的烦心事亦不少。
梵伏那亦是家族的旁支,算起来她是埃伏歌思未曾谋面的表妹。因天赋异禀,自幼就被选定为克莱可家族主脉的其中一位后裔的供养人。
她的命运在诞生起就被家族的家主、长老敲定,和任何人都有关,比如等待她供血来填补自身空缺的一位小先生、小姐;比如不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却被称赞是高瞻远瞩的长老;比如上下不得,所做的唯有冷眼旁观,道一声可怜可叹的中间人,总之就是与本人无关。她的意愿从不被在意,他们将无情地剥削这个无辜的孩童,毫无顾虑地蚕食她的生命力的行为赋予高尚动机,一旦局中人不能契合他们的心意,便会恶语相向。
直到某一日,她的母亲选择孤注一掷,尝试带她逃离这个囚笼,对此他的父亲如最初那般毫不在意,但克莱可家族的那些人对此怒火冲冲,他们斥责二人的冷漠无情、不识大体,派出一批人手前去追拿。为了让她们深刻明白此事做的多么愚蠢,不惜用上尖锐的兵器对她们二人刀剑相向。
也是在那时,可怜的梵伏那几乎要命丧当场,悲愤交加的她只得催促母亲保全自己。因她的母亲母家远在别的城池,又因事发突然,等到母亲马不停蹄带了人手赶回时已不见半个人影。
幸而,送亡灵入轮回的江宁途径此地成功将梵伏那救下,事后梵伏那下定决心为自己和母亲报仇,没有选择澄清死亡的流言,自此隐姓埋名。无论多么想念母亲,梵伏那都坚定着一颗心,为避免让她再次被牵连,都不肯去见她一面,数年来心中只剩一件未了结的事--静候让克莱可家族遭受报应的日子到来。
近日,她混进克莱可家族做事,时不时传达打探出的消息,江宁先前收到的另一封信便是由她写下并送来。
“主脉的繁荣与旁支无关,罪责却要我们来承担。若历史只能是胜利者书写,当下少不得捅破这片天了。”梵伏那瞥向窗外,看了许久,尽力压制住心中的冲动,这才转过身说道。
一面温声说着话,江宁熟练地为梵伏那补上魔力用以护体,“正义虽迟但到,本该重见天日的人,命运绝不会是被埋葬在寒冰幽谷,在无人处被侵蚀、静静消亡。”
伴随一支长夜烛被点燃,一床星河铺满广袤的天幕,微风推动藏于暗处的利刃。
此时原是月明、天晴、地阔,是赏月的好时候,只可惜一切终将归于喧嚣,据此敲定为不眠夜。
江宁坐于窗边,正听011说着话,手执怀表略看了一眼,才给合上,便响起匆忙的敲门声。
她一行应着话,向等候在窗外的几位随侍招了招手,随后探向窗外,清晰可见昏暗的石路两旁点上几盏灯,数位侍从跟随为首者去往当下最为闹腾的院落。
想来可以从此处作为切入点,那便动身吧。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出自《三世因果经》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出自《后汉书》
“治标不治本”出自《英雄时代》
“世间离恨何年罢”出自《蝶恋花·喜鹊桥成催凤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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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任务进度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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