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此次受邀前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想请岳子同帮忙介绍京城附近一些适合建工坊的地方。
但试行拍卖结束后,天色已晚,大家纷纷离去。看着岳子同一直送人离开没个停歇的时候,沈越便犹豫着要不要提,结果等人都站到岳子同家的大门外,眼见都要走了,沈越还是没将此事说出来。
他正想着要不还是改天再与岳子同说说这事,结果站在他身旁的温澜清等岳子同直起腰身,便道:“子同,越哥儿想在京中找个地方做些营生,这几日在京中寻了好些地方没有找到合心意的,不知子同可有推荐?”
岳子同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好好答谢沈越呢,一听温澜清这话自是忙不迭道:“不知越哥儿是想做什么营生,开一家多大的铺子?我家世代都在京中住着,别的不说,这片地儿,哪里适合做什么买卖,哪里适合消遣游玩,哪里适合喝茶用饭吃酒住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只要越哥儿你说,这京城东南西北大小各铺子门脸,我哪怕手上没合适的,我也能给你找到合适的。”
沈越先看了温澜清一眼,才对岳子同道:“子同,我其实想开一家工坊,不需要开在城里,只要是在京城周边,有路可至便行。”
岳子同道:“越哥儿想开一家做什么的工坊?需要多大的地方?”
沈越道:“我想做玻璃。”
“玻璃?”
温澜清、岳子同都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东西,两个人听完不由相对一眼。岳子同略一思忖,道:“这玻璃与琉璃,有何不同?”
沈越道:“做出来的成品很像,但玻璃比琉璃的制法要简单得多。需要搭炉子高温烧制,原料也好找,可以说是随处可见。我现在也只是有这个想法,真要将工坊开起来,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事儿。至于工坊要开多大,我觉着有个一两亩地的大小应该够了。”
温澜清这时道:“若是如此,越哥儿不若等朝廷那边建水泥场的地儿定下来了再去安排此事不迟。届时若是朝廷那边需要用人了,你这不就忙不过来了么?”
沈越道:“我也想到这处了,只是现在我闲着也是闲着,四处去看看也无妨,说不得真能找到什么好地方呢。”
温澜清知道他自有成算,便不再多言。
倒是沈越忍不住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朝廷那边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事儿定下来,老是这么吊着,我干什么都犹犹豫豫的。”
温澜清道:“我会多去打听。”
沈越眼睛一弯,朝他笑道:“那便谢谢二爷了!”
一旁的岳子同:不是,你俩是不是忘记我还在这儿了?
尽管不想打扰他们二人,但岳子同还是得出声道:“除了此事,越哥儿可还有什么用得上我岳子同的?”
沈越摆手道:“没有了,就只有这事儿。”
岳子同道:“那越哥儿便等我一二日,我叫人去打听打听京城附近可有这样的地方,一有消息我会派人去通知你。”
沈越道:“那便麻烦你了。”
岳子同道:“不必客气,越哥儿所说的拍卖一事,可真是助我良多。越哥儿找我就为这点子事,我如何能不尽全力而为。”
别过岳子同,沈越带着忍冬与温澜清三人分别坐上马车后,沈越在马车摇晃着行驶的过程中,问坐在他对面的温澜清:“二爷不问我什么是玻璃吗?”
温澜清看着他道:“你若想说,自会告诉我。”
沈越笑眼盈盈对他道:“二爷就不好奇吗?”
温澜清静静地看着他,须臾之后方道:“好奇,所以我等你来说。”
沈越支着下颌笑道:“那得看看二爷想问什么,我才能知道要说什么。”
温澜清看着他,却不再言语。
一旁忍冬被他俩的哑谜给闹迷糊了,他们是说的玻璃吧?为什么他觉得说的又不止是玻璃呢?他俩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忍冬表示听两个百转千肠的聪明人说话真累!
回到温府后,温澜清送了沈越一段,三人行至一个岔路口后沈越停下脚步,转身对温澜清道:“二爷,就送到这儿吧,不用再送我了。”
温澜清依言停下脚步,道:“好。”
沈越看了看他,道:“二爷,你不回去?”
温澜清对他道:“你先走。”
沈越看着他,忽然露出一笑,道:“那我便走了,二爷,晚安。”声音一落,他干脆地转身离去。
“忍冬,走吧。”
“哎!”
提着灯笼的忍冬对温澜清匆匆行了一礼,便快步跟上走在前头的沈越。
温澜清站在原地看他越走越远,却没想到这个从来都是大步走开的身影却突然停了下来。
温澜清看见沈越转身回头,似在等待跟在后头的忍冬,又似看了他一眼,待忍冬跟上他了,沈越才继续往前走去。
回到松涛院的时候,不染已经早早在院门外等着了,一见温澜清便迎了上来。
不染道:“二爷,我知道你是同越哥儿回来的,便没去门口迎您。你刚是去送越哥儿了吧,怎么回来这么快?”
温澜清走入大开的院门,头也不回道:“只送到半路,越哥儿便叫我回了。”
不染在后头将院门关上,并道:“二爷是要先歇会儿,还是去净身?”
温澜清道:“净身。”
不染道:“哎,那我这便去将热水给您备上。”
温澜清推门进入屋中,他看了一眼点着灯的屋子,这才觉得有些疲惫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刚合上眼睛想闭目养神又因思及什么,眼睛一睁人又站了起来。
温澜清举灯走到书房,将书案上的蜡烛点了,加水磨墨,用红檀木镇纸将纸张压住,提笔将笔尖蘸满墨汁后,先用楷书写下清舍二字,左右看看觉得太过端方,又换了新纸用隶书写,又觉得不满意。
温澜清足足换了将近五种字体,一再对比之后,最终还是觉得草书最为满意。
若用字体来形容人,温澜清觉得沈越最接近草书的豪迈粗放,不拘一格。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受规矩所限太过,温澜清很喜欢沈越身上的那种自然与随性,虽然他的行为举止在大多数人眼里是没有定性,太过跳脱,总是有一出是一出,但偏偏就是这些,让温澜清总是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觉得他像是太阳,炙烈又诚挚,耀眼又坚定。
国子监祭酒万全曾说过温澜清是一汪表面平静如镜,实则深不见底,不可捉摸的幽潭。
也许,深不可测的冰冷潭水,只有太阳这般坚定炙热的存在才能将其温暖吧。
温澜清最后将他今日随口所出的那句诗也写上去了。那是他第一次去北边的那间小院找沈越时的感受,那是温府最僻静的一隅,但走至深处却有着这么一个柳暗花明的地方。
备好热水的不染没在屋里找着温澜清,看见书房亮着灯才走到书房门外往里探头。不染看见温澜清停了笔才出声道:“二爷,热水备好了。”
温澜清头也不抬:“知道了,我这便过去。”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将笔搁下后,温澜清还在站在书案前看了好一会儿他以草书刚写上的清舍二字,及那首五言诗。
待纸上的墨迹差不多干了,他方抬头看向站在门口处的不染,道:“不染,进来。”
“哎。”
温澜清指了指桌上的字,示意不染过来看,并道:“你明日无事,找人去外头将这些字刻在牌匾上,清舍二字做成横匾挂门额处,小诗做成竖匾挂在门口两边,竖匾宽半尺,长三尺即可。木头选红松木,颜色要与越哥儿小院门口的颜色相仿。”
不染应道:“我都记下了,二爷。”
将事情交代完,温澜清这才动身往浴房而去。
岳子同办事速度确实快,第二日下午便派人将京城周边一些适合用来开工坊的地方都列了出来,交到了沈越手上,且只要沈越想要去实地考察也有专门的人带他前去。
所以接下来几日,沈越基本就在京城的周边打转,看看哪些地儿最适合开工坊。开工坊,并不单要地方大,还得交通方便,要不然做出来运不出去反而麻烦。
沈越看了好些地方下来,的确找到几处心仪的地儿,而且价格也合适,与京城高到离谱的地价相比,京城附近一亩地的价格算下来,估计也就够在京城里头租个不大的门脸两三年的。
因为地方都不错,价格也不高,导致沈越一时无法确定下来,他便打算先问问温澜清的意思,看看他的意见再说。
不过在此之前,终于到了二十五这日,这是温秉正最期待的一天,比他的生辰都还要期待,因为今日是他那些小同窗要来家玩的日子。
在这日之前,温秉正每见沈越一回都忍不住问走马灯做得如何了?他已经同自己的小伙伴说了神奇的会自己转的灯笼,小伙伴觉得可神奇了,还有说他是不是在说大话,怎么会有会自己转动的灯。
害怕小伙伴真觉得自己说大话,这几日温秉正是真担心沈越没能将走马灯做出来。
沈越只得再三向他保证届时一定会将东西做出来。
他已经将做灯的步骤与材料简之又简,只要是稍稍会做木工的匠人都能做出来,对于他并不担心。
好在事情真如他所说,在二十五日前的两天,李同方就从老木匠那取回来了五套做走马灯的材料。沈越回来后第一时间便是自己试着组装了一下,不仅轻轻松松完成,而且效果还十分完美,这下才彻底放下了一颗心。
得到了八月二十五这日,江若意早早便起来指派下人去收拾屋子,并提早准备果子蜜糕等小食,这都是专门给孩子们吃的。
之所以是定的二十五这日,是因为温秉正他们这日学堂刚好休堂,大家都不用去上学,自然有空过来玩了。
为着这一日,沈越难得的没有出门,孩子们要玩的那些小玩意儿没人比他更熟,有他在一旁引导,他们会玩得更尽兴一些。温秉正也希望他能在现场指导,他这也是顺应了孩子的心思。
温府上下忙活了一早上,备下不少吃食,在温秉正的期待中,过了午,第一个受邀前来的孩子在家人的陪同下,迈进了温府大门。
他们一进来,就有门房通报了来者的身份,江若意忙带着沈越匆匆出来相迎,看见丫鬟将孩子与他的家人领进府里来,江若意忙道:“竟是御史台周中丞家三公子的娘子来了,齐夫人,有失远迎,快请进。”
刘中丞的三公子虽然一直在考功名,但迟迟未过,至今未任官闲人一个,但父亲三品官的身份在那儿,江若意到底是要敬着三分的。
齐娘子看着一副爽利的模样,手上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长得敦实圆胖,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两条线,十分可爱。
这位齐娘子先看了一眼江若意,视线又在沈越身上转了一圈才笑道:“靖儿要来同窗家中玩,我又闲着无事便陪他一道。江夫人后头这位,可是新嫁入府里头的沈越哥儿?”
江若意笑道:“正是。来,越哥儿,见过齐娘子。”
沈越上前行礼道:“沈越见过齐娘子。”
齐娘子笑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周文靖一看见躲在大人后头的温秉正,眼睛一亮,忙挣脱母亲的手朝温秉正跑去,“温秉正,我来了!你说的那些玩意儿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温秉正没有回话,而是先朝祖母那边看去,江若意接收到他的眼神忙对着齐娘子笑道:“齐娘子,咱们进屋坐下来聊,也让孩子们好好玩儿。”
齐娘子自是笑着应道:“好,走,咱们进屋聊。”
于是他们一行数人这才往正屋的大堂走去。
他们方走近,便见一岁半的温秉均在堂屋的廊下推着个模样逗趣的小板车叮叮当当来回跑来跑去,小板车一动,上头还有画上去的小动物一蹦一跳地动着,引得周文靖一阵好奇,急忙跑上去,口中还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怎么会响还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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