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清虽然在刑部里头没待多长时间,但他的好性格却人人知晓。温澜清不似其他官员,对他们这些普通差役往往都不放在眼里,不止见了他们会点头示意,说话也从不趾高气扬甚至客客气气地,并且不时还会送一些吃的给他们,仿佛对谁都一视同仁。
他们这些一般只负责跑腿的小小差役也不是不识好歹,他们也会记着温澜清的好,虽然他们能回报的并不多,但在这样的小事上能做一点是一点。
李同方在刑部大门外头只等上一会儿温澜清便出来了。李同方一见便赶紧迎上去,“二爷?”
温澜清的步履看着并不显得急促,但也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便行至李同方跟前,眼睛一抬,看着他便道:“可是越哥儿有什么事?”
李同方如今被温澜清安排随侍沈越左右,轻易不得离开。现在他人出现在刑部大门外头,温澜清一张口就问是不是沈越有什么事并无奇怪。
李同方赶紧道:“二爷,我是来同你说一声。今早忍冬去叫越哥儿起床才知道他病了。不过只是寻常的发热,已经请大夫过府看了说无大碍,喝三天药差不多就能好了。”
“病了?”温澜清眉头一皱,“他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昨夜他抱他回去,一路都未见他有什么异常,怎么就突然病了?
李同方道:“二爷,大夫还说了,越哥儿这是旧伤方好又心神耗费太过导致的,需得好好休养。”
温澜清拧着眉思忖了片刻,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出来。”
李同方应道:“是。”
温澜清转身便走进了刑部衙门里头。
这几日朝廷上下包括京城里头颇有些动荡,好些衙门里头当差的官员都得紧着一身皮办事,深怕一不小心就踩了什么永不翻身的坑。刑部因为与近来皇帝要严查的案子有所牵连,各部司的人员更是小心翼翼循规蹈矩唯恐被人抓住什么错处治罪。就连素日里上衙当差就是赏玩珍藏宝贝的郑林泽桌上都摆满了素日里只在书库里堆积的过往陈案,装模作样很是认真地翻看批阅。
就这节骨眼上,温澜清来找严翀,说要提前回去。
严翀惊讶地看向温澜清,道:“什么,你要告假半日?”
温澜清敛眉垂眸道:“是的。府里来人告知家中夫郎忽然病了,下官想回去看看。”
“夫郎?”严翀看着温澜清道,“你娶了个坤人?是了,我好像有耳闻,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病得可严重?”
温澜清应道:“回严侍郎,听府里头来传话的人说是发热头疼。”
严翀闻言皱皱眉:“只是发热头疼你便要特地告假回去看他?”他一脸不赞同地对着温澜清又道,“你一个堂堂大男儿,岂可太过花心思在后宅之事上?”
这话温澜清没接,仍是一副垂眸聆听的模样。
见他如此,严翀没再说什么,只挥挥手道:“行吧,准了,你回去便回去吧。”
温澜清这方应道:“下官谢过严侍郎大人。”
温澜清走后,严翀才轻哼一声,道:“还以为是个能堪大用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李同方看到温澜清出来后便上前道:“二爷,你这是要回去?”
温澜清朝他颔首,不一会儿差役将他的马自马房里头牵来,温澜清接过马绳并朝这名差役轻声说了句:“有劳了。”
差役咧嘴一笑道:“大人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
温澜清翻身上马,然后对李同方道:“走,回府。”
“是。”
李同方很快也翻身上马,牵起马绳双腿一夹赶紧跟上已经走在前头的温澜清。
午时,随便用些甜食垫肚子的江若意闲着无事便打算给两个孙儿各绣一双鞋子。奶娘与丫鬟们便带着温秉均在院外头玩儿,等温秉均玩累了也该午睡了。
温澜清回府的消息很快便有丫鬟前来告知了在屋里头绣鞋面的江若意,她一听便将手里的活放下,道:“澜清回来了?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说完一顿,又道,“是不是有谁跑去同他说越哥儿病了?”
来传消息的丫鬟道:“回夫人,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有人看见李同方是跟着二爷一块回来的。”
一听这话,江若意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江若意叹道:“也就是发个热,又不是什么大病,还特地回来一趟。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丫鬟走后江若意又拿起绣了一半的鞋面,可才绣没几针又将东西放下,因为这会儿她实在是没心思做这些细致活了。
江若意站起来往院里一看,然后对奶娘道:“行了,花娘,将均儿抱进来吧,该叫他睡觉了。”
另一头,温澜清一回府便匆匆往清舍赶去,结果等人到了却被忍冬给拦在了院门外头。
忍冬道:“二爷,越哥儿这会儿喝过药已经睡下了,我不好让你现在进去,不若等越哥儿醒了你再来?”
李同方听了这话都不禁替忍冬捏了把汗,暗暗叹道这小坤人胆子真大,敢同二爷这般说话。
不过温澜清的反应却出乎李同方所料的平静,完全不似那个同上官告假后专程从衙门里头赶回来的人。
仿佛早对忍冬的阻拦有所预料,温澜清听罢面不改色道:“好,我晚些时候再来。”
说完他还真转身走了。
李同方不解地赶紧跟上去,并道:“二爷,您可是特地赶回来的,这便走了?”
温澜清道:“若没越哥儿的意思,忍冬也不会同我说这话。现在他病了就让他好好休息,我不想吵他。”
“哦。”
温澜清回到松涛院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身上的官服换下。他换好衣裳刚坐下来不久,便听不染在院里头同人说话道:“夫人,您来了!”
接着江若意的声音传来,“澜清可在屋里?”
不染道:“在呢。夫人,可要我去同二爷说声您来了?”
江若意回道:“不用了。”
听着外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温澜清整整腿上的衣摆,并坐正了一些。
江若意领着丫鬟一进来便看他坐在屋里头,张口便道:“肚子饿了不曾,我叫人给你送些吃的来?”
温澜清道:“不必,我在衙门里头已经用过了。母亲,秉均午睡了?”
“哪这么快,奶娘需得哄上一阵才能睡呢。我一会儿还得去看看。”江若意朝他走去,然后在他旁边的一张空椅上坐下来。江若意看着自己儿子,道,“你这特地回来的?这么快就回自己院里了,是连越哥儿的院门都没能进去?”
温澜清顿了顿,道:“越哥儿睡了,我不便进去打扰。”
江若意看着他,一脸你以为我不知道的神情。只听她道:“虽然我没你祖母会操持家事,但这府里头发生的事儿你真以为能瞒过我?越哥儿躲了你有三四天了吧?还说你俩没闹别扭?”
温澜清无奈地道:“母亲,真没有。”
江若意仍是一脸不信地看他,并道:“那你说说,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温澜清默了片刻,道:“过几日便好了。”
江若意听他如此说也便道:“行,娘亲就信你,我便不在此事上多嘴了。但有一事我须得提醒你,你如今大了能独当一面,你爹管你才少了。别越哥儿一有个什么事儿你就放着衙门那头的事儿不管跑回来,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次数多了叫你爹知道你这般不知轻重,小心他又像从前那般管束你。”
温澜清淡淡应道:“母亲,我自有分寸。”
江若意不禁叹了一口气:“你如此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娘亲说多了怕叫你烦,不说我又没法放心。行了,我走了。我去看看均儿睡了不曾。”
“我送您出去。”
温澜清起身要送她。江若意将他拦下了,“不必了,就这么些路,你歇着就是了。”
出去前江若意似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又对他道:“不知道李同方同你说了不曾,越哥儿这次生病是劳累太过,你身为他的夫君,该多劝劝他才是。我知道你不愿拘着他,但也不能这般纵着,连身体都不顾了。”
温澜清应道:“知道了,母亲。”
知道他是真听进去了,江若意这才出去了。
沈越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黏得厉害,伸手一摸脖子便抹到了一手掌的汗。
忍冬正在一边拧巾子,见床上有动静过来一看才知道他醒了。
“越哥儿你可算醒了,你这觉睡了快四个时辰了。”
沈越觉得自己身上有些虚,但精神却是不错的,他对忍冬道:“我睡了这么久?”
忍冬道:“是,外头天都快黑了呢。”
沈越掀了被子,挣扎着就要起来,“忍冬,我身上都是汗,难受死了,我想冲个凉。”
忍冬赶紧上前拦他,“越哥儿你怎么就起来了,快躺下。你可别冲凉了,这天一到晚上就凉你万一着凉病更重了怎么办?我知道你难受,我连热水都搬到屋里来了,你醒来之前我一直用湿帕子给你擦汗呢。”
沈越这才刚坐起来又给忍冬给按了回去,还将被子给他盖上了。
这被子往身上一盖沈越顿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定睛一看,忍冬竟给他盖了三床被子!
沈越气不打一处来,赶紧将上头的两层给掀开踢到一边,“忍冬你这是要闷死我啊,怎么给我盖这么多被子。”
忍冬拿了湿帕子过来见他将被子踢走两床还生气呢,插着腰便道:“越哥儿你还说呢,你晚上睡觉贪凉就是不爱盖被子,我总觉得你这回生病就是因为不盖被子的原因!而且全婆婆说了,像你这种病就是要发发汗才能好,你看你一出汗,睡醒来都有精神了。”
沈越无语道:“你们就不想想我在发汗前就先给闷死了。”
忍冬摊开了手里的热巾子就往他脸上擦去,“越哥儿你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热巾子一盖在脸上沈越差点没嗷一声叫出来,“怎么这么烫!”
忍冬理所当然道:“烫一点有利于越哥儿你出汗啊。”
沈越彻底给忍冬搞得无语了。
沈越这会儿正虚着,只能任由忍冬为所欲为。知道他家主儿身上出汗难受,忍冬便用热巾子将他从头到脚都仔细擦了一遍,并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
尽管只是擦了一遍身子,但擦完换上干净衣裳后沈越还是觉得身上清爽不少。
忍冬收拾好他换下的衣裳,端起木盆准备将用过的水拿出去倒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似地才道:“对了,越哥儿,二爷就在外头等着呢,要叫他进来不?”
沈越惊了一下,“二爷?就在外头?你怎么这会儿才同我说!”
沈越醒来到给他擦完身子换一身衣裳这时间可不短,沈越一想到忍冬让温澜清在外头等这么久心都凉了。
忍冬却道:“可不止等这么久,二爷过午就来了呢,这会儿……”忍冬看看门外头的天色,道,“酉时都快过半了吧,少说也等上一个时辰了。”
沈越又是一惊:“他就这么等着?”
忍冬道:“岂止,我听同方说,二爷一听说你病了,午时便告假自衙门里头回来了。不过那时你正睡着他便回松涛院了,午后才又来的。”
沈越从床上撑着坐起来看着忍冬,重复道:“你说他午时便从衙门里头回来了?”
忍冬点点头:“是的。”
沈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忍冬看着他又道:“越哥儿,可是要让二爷进来?”
沈越失神一般望着门口的方向许久,才开口道:“忍冬,我总不能这么见他,你帮我找一身干净的衣裳穿上。”
忍冬一听便将手里的木盆和沈越刚换下的中衣放下,“好!”
温澜清来时天还亮着,这会儿夕阳西下,秋日的天际黄澄澄一片。温澜清并不觉得自己等了很久,他知道沈越就在一墙之隔的屋里头,他迟早能见到。他就在墙的这头看着秋风落叶,听着院里头的动静,不知不觉便等来了院门打开的声响。
他转身,看见忍冬从院门后头出来朝他走近,并对他笑道:“二爷,越哥儿醒了,他叫你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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