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阳街日常》江蓝的“辞演”在剧组里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江蓝才拍摄了一天的戏，容易补拍。
不过没几日，隐约有小道消息流出，江蓝的“辞演”是因为得罪了商雪延，小道消息流传出来后，商雪延发现剧组里的人对他多了几分谨慎和客气，包括刚开始和他很合得来的苗韩星，具清清。
商雪延性格豁达，倒是不太在意，比起谨慎和客气，总比被吆五喝六视若无睹好太多，他挺满意的。
除此之外，这个剧组的演员演技细腻生动，就算和商雪延不亲近，商雪延演的不到位的地方，他们也总是乐于指点提醒。
转眼就是接近两个月过去了，七月底，剧组离开京市，要去西北取景。
千年之前，交通不畅，商雪延只在诗书上见过描写西北荒漠落日的词句，千年之后，偶尔从视频软件上见识过西北的风景，可直到坐在深绿色的皮卡车里，褐红而没有植被的石山连绵不断地在眼前起伏，山地苍茫巍峨，狭窄的小径被夕阳染上一层火红色，商雪延拿起手机，拍摄了好几张照片。
挑挑拣拣，给大哥发了最雄伟壮大的三张照片。
商雪延：【大哥，我来到肃州了，这里的景色好壮丽震撼】
商衔妄：【景色是很震撼】
商衔妄：【到目的地了吗？】
商雪延：【没呢，还在路上，我们拍戏的地方是肃州下面的一个小山村，还有好几十公里呢，现在还在路上】
商雪延：【图片】
商雪延：【大哥，落日，好大好红的落日，我头次见到落日在我头顶，这里路上的风景好漂亮】
商衔妄：【喜欢？】
商雪延：【当然，我头次见到这么寥阔的景色】
商衔妄：【等你这部戏拍完，我们找个时间出去度假】
商雪延：【好啊，我挺多想去的地方呢，听说有很多漂亮有意思的地方】
商衔妄：【嗯】
心满意足暂时放下手机，商雪延眼神流连地看向窗外，风吹拂他发梢，突如其来的，商雪延眉头拧了两下，俄顷，甩了甩脑袋，神色恢复如常。
拍戏的地方叫做墨安村，和京市相比，这里显然要落后很多，大部分人甚至还用柴火烧饭，因为是年代剧，剧组租借了几所最破旧的房屋用来布景。
剧组的人在村子的街上租了两家旅店。
这里经济不算发达，人口比不上沿海的稠密，但风景好，时不时会有游客来旅游，旅馆的外墙刷着土褐色的油漆，他们主演的房间已经是最好的了，有一张老式大床和老式的深木色衣柜，商雪延的房间还有一个南向的窗户，推开木框的窗户，入眼是起伏的荒漠。
剧组在这里的计划是拍摄一周，头一天拍完戏的时候，商雪延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脑袋有点疼，人也很沉重，不过年轻人不舒服很正常，他睡了一觉继续拍摄第二天的戏，第二天下戏之后没吃晚饭，回了酒店倒头就睡。
“延哥，延哥。”迷迷糊糊，商雪延听到有人在叫他，他全身滚烫，眼皮掀开，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房间里的人是他的助理费钰。
“钰哥，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商雪延翻了个身，含糊地说了一句，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他觉得很热。
费钰说：“商总给你打了三通电话你都没接，问我你在做什么，让我来看看你。”
“我大哥给我打电话了？”商雪延猛地坐了起来，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视线先看见屏幕上方的时间，已经九点半了，他睡了快四个小时了。
大哥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给他断断续续地打过了三个电话，商雪延刚想回拨，商衔妄的电话拨打过来，是视频通话。
接大哥电话是本能，商雪延手比脑子迅速，看清大哥的来电后，想也不想按下了绿色按钮，侧上方的小图显示出他现在的狼狈，额头碎发被汗打湿，脸颊异常发红，他叫了一声大哥，喉咙干痒，偏过头咳嗽了两声。
咳嗽完之后，商雪延把手机放到一旁，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才把手机拿了起来。
“你生病了？”商衔妄盯着镜头前面的商雪延，不是很疑问的语气。
是很难瞒过他，商雪延盯着屏幕的自己看了两秒钟，心道。
商雪延规规矩矩地交代道：“应该是有点感冒了。”
“不过没事，我让钰哥给我买点药吃，睡一觉应该就好了。”他年轻，身体又好。
商衔妄和屏幕里的商雪延对视了片刻，说道：“把手机给费钰。”
商雪延犹豫了一下，手臂一伸，手机交给了费钰。
“商总。”费钰面对商衔妄，不自觉地恭敬了很多，倒不是他对商雪延不恭敬，而是商雪延其实是一个挺好相处的性格，虽然长的帅，但对身边的人没什么距离感，打打闹闹，活泼开朗。
而商衔妄就根本不像可以随便和人打闹的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所以虽然和商衔妄的联系不算少，面对他的时候，费钰不自觉地打起精神。
“雪延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
商雪延神色萎靡地盘腿坐在床上，听到这话，连忙抬起头，充满了暗示性地看着费钰，瞪大眼睛冲他摆手。
费钰转过头对手机那头的人说道：“应该在发烧，不过神色还算清醒，应该病得不严重。”
“量了体温没?”
“还没有。”
“去药房里买点药，给他测一下体温，让他把药吃了再睡，还有他今晚没吃饭吧？吃药之前让他吃点东西，西药容易伤胃。”
商衔妄叮嘱的很详细，电话挂断之后，费钰把手机交给商雪延，出门去买药了，西北荒远乡村的街上只有一家私人诊所和一家药房，快十点了，药房已经关门，诊所的门还打开着。
费钰买了体温计和一些对症的感冒药，但这个点外面没有营业的餐厅了，汤粥是买不到了，费钰回到旅店，在旅店的厨房里给商雪延煮了一碗清汤面。
“钰哥，你竟然还会煮面？”商雪延惊讶地坐在皮革有洞，露出一点里面碎屑的椅子上，拿起筷子说道，“看起来卖相还不错。”
“我就会点简单的，快吃吧，延哥。”
商雪延没吃晚饭，现在也没觉得饿，更没有什么胃口，不过不吃不行，他慢吞吞地吃完面条，又吃了退烧药和感冒药，去洗手间洗漱后重新躺回床上。
半夜里，他被热醒了，后背全是汗，他掀开被子，却又冷的打寒颤，好不容易睡过去，第二天醒过来，没有觉得病情比前日减缓。
诊所里的体温计只有腋下水银体温计，测了测温度，倒是比昨晚降了一些，没到三十八度，他把体温计的照片发给大哥，坐剧组的车去拍戏。
黄昏回到旅店，吃了一碗玉米粥和退烧药后，商雪延身体觉得很疲惫，洗漱后就躺在了床上。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商雪延眼皮滚烫，他用酸痛的手臂摸过手机，看见是大哥打来的视频通话，他立刻坐了起来。
西北这边要比京市黑的要晚一点，睡觉之前，商雪延的窗外还有火红的落日，此刻屋子全黑，偶尔还能听到不远处的狗吠声。
商雪延打开顶灯，拍了拍自己脸颊，让自己的精神看起来更好些之后，接通了视频电话。
“大哥。”商雪延做出精神抖擞的样子。
“刚刚在做什么？我刚打了两个视频你都没接？”商衔妄盯着他，问道。
商雪延惊疑地啊了一声，他打了个呵欠，湿润的眼睫往下一垂，嗓音沙哑地道：“刚刚睡着了。”
“还是不舒服？”商衔妄平静地问道。
“好一点了。”商雪延打起精神，“比昨天……”
说到这里，喉咙忽然不舒服，商雪延想要忍住这股痒意，但没忍住，反而咳地有点惊天动地。
咳嗽完了之后，他把手机举起来，笑着道：“刚刚被口水呛到了。”
镜头里看着人，没办法和肉眼观察的一样，商衔妄眼神落在商雪延微微发红的眼角上，说道：“阿延，你是不是比昨天的病情重了一些？”
不等商雪延开口，商衔妄直接地说：“我打电话给费钰，让他开车带你去县城的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我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商雪延虽然强撑着神采奕奕，但太疲倦了，没能装太久，他侧身躺在床上，盯着商衔妄说道，“去县里的医院太远了，而且，从那边上到这里在修路，只能走老路，那天过来的时候，快把我颠……颠吐了，我没事，我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最后几个自字微不可闻，被商雪延握在手里的手机滑落在枕头上，商衔妄的手机屏幕显示出泛黄的天花板，他叫了两声商雪延，没人答应，只有粗重而不太正常的呼吸声。
“延哥，延哥，延哥，醒一醒。”商雪延睡的浑浑噩噩，胸口发闷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在拍他的手臂。
眼睛睁开，过了片刻才认清叫自己的人是谁，他哑声道：“钰哥，天亮了吗？要去拍戏了吗？”
“起床，我们去医院，你病得太严重了。”费钰帮商雪延开始收拾东西。
商雪延呼吸有些困难，他撑着手臂坐了起来，“我大哥叫你的？我没事，用不着去医院。”
商雪延倒不是讳疾忌医，发烧咳嗽，实在不算严重的大病。
他睡着前对大哥说的那番话不是搪塞，从村子到附近县城真的在修路，必须绕道而行，老路破破烂烂，凹凸不平，商雪延没觉得自己晕车，那天差点就吐了出来。
太不舒服了，和他发热相比，也不遑多让。
“不开车。”费钰麻利地在手提包里装好了商雪延的洗漱用品，以及两身换洗的衣物，“商总联系好了直升机，已经停在楼顶的天台等我们了。”
商雪延：“？？？”
商雪延：“！！！”
西北昼夜温差大，费钰递给商雪延一件外套，商雪延穿上浅灰色的防风外套，和费钰一起上了五楼天台，直升机体积不算大，三个布加迪大小，灰黑色的螺旋桨不停摇摆，噪声明显。
商雪延头次坐直升机，直升机舱内的面积没法和客机相提并论，但位置旁边的窗户，却比客机三个巴掌大小的窗户大太多，只可惜现在是夜里，看不见下面的风景，广袤的黄土上，偶尔看见零星的烟火。
直升机没降临在附近的县城上，而是多开了三十公里，来到了最近的地级市，停在了三甲医院的楼顶，大半夜了，费钰只能给商雪延挂急诊。
急诊的结果比两人想象的更糟糕，不是普通感冒，是病毒性感冒，而且再晚一点，应该就会发展成急性肺炎了，现在已经有两项指标不正常了。
医生安排了病床，输液治疗。
生病后人比平常容易感受到疲倦和劳累，商雪延盯着输液瓶看了没几秒，陷入了昏睡之中。
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病床前的陪护床上坐了一个熟悉的人，应该在做梦，商雪延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沉重的眼皮又往下一落，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商雪延眼睫往上一掀，薄红的眼皮睁开，天花板雪白而没有脱落的皮屑，旁边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商雪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医院。
侧过头，商雪延打了个呵欠，瞳孔里清晰地出现出一个青年俊美的面孔时，商雪延大脑宕机了一秒，“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声音有点干哑。
商衔妄道：“来看看你。”
“可是你不是在国外出差吗？”商雪延神色震惊。
“新国距离这里不算远。”商衔妄起身，去护士台拿了额温枪过来测量商雪延额头的温度，三十七点六，低烧。
他把额温枪放回护士台，费钰买好早饭回来了，他买的都是清淡的白粥鸡蛋，商雪延输了液，睡了一觉，精神比昨天好了一些，也有了些胃口，他喝完了一碗白粥，在商衔妄的监督下，还吃了一颗水煮鸡蛋。
早餐吃完，商雪延猛地扭头看向窗外，窗外太阳已然升了出来，他想起一件事：“我今天九点还有戏呢？现在几点了？”
商衔妄：“已经给你请假了，你的戏挪到最后两天拍摄了。”
商雪延松了口气，重新躺在了床上，商衔妄打开费钰刚刚拎回来的塑料袋，拿出一把崭新的指甲剪，用消毒纸巾仔细地消毒后，冲躺在床上的商雪延道，“右手伸出来。”
“干什么？”商雪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商衔妄的要求，伸出了右手。
商雪延抓住他的手指，垂下头，用指甲剪咔嚓一声剪掉了他食指指甲旁边的倒刺，又让他伸出另外一只手，眼睫微垂，握住他的手，动作轻柔而利索地帮他剪掉了无名指指甲旁边的两根细小的倒刺。
商雪延的喉结忽然猛烈地滚动，脑袋里浮现前天上午在村里拍戏，他们拍戏斜对面的砖房里，住了一对年过七旬的老夫妇。
老婆婆的眼神浑浊，看不清东西，西北气候干燥，手上极容易长倒刺，老爷爷给她修剪倒刺的表情，和大哥刚刚的表情竟然相差无几。
靠！
那对老夫妻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啊。
大哥，大哥他可是他亲大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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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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