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欢暗自思忖，森罗万象海外围禁制杀机密布，若无圣女信物，便是大乘修士也难强闯。元婴巅峰的叶淑窈，怎会轻易进入？甚至在危机四伏的童心之境安然穿行？
顾千里惊道：“叶姑娘可知，这禁制便是顾某倾尽全力也无法破开？”
叶淑窈急道：“我……真就是走着走着，眼前景象一变就到了！”
虞欢心神翻涌，原书虞欢给了叶淑窈信物，诱她进禁地，才坐实“勾结妖族、陷害郡主”的死罪。但此刻叶淑窈亲口所言，分明证实失踪与她无关。
一股庆幸上涌，颈上无形的铡刀似因这几句话悄悄松动。
可谢无泪还是来了，却为追查化生盘而非扼杀南疆大疫；叶淑窈还是进了禁地，却非她所害而是自行走入……
难道剧情有强制修正力？
无论如何挣扎，关键节点终究会以另一种形式到来？那她最终被谢无泪斩杀的结局……也无可避免？
这念头像毒蛇般缠上心脏。
叶淑窈被三人看得发怵，竭力回忆，片刻后补充道：
“当时好像有一群青色小蝴蝶引着我，禁制就像水帘般分开了……”
“青蝶？”虞欢心头猛地一跳。
迎着谢无泪洞穿人心的视线，她凝重道：“郡主‘随意进入’，倒印证了宗门一则上古秘闻。”
谢无泪薄唇轻启：“哦？殿下请讲。”
他面无血色，那双眼睛却仿佛还浸在溯命状态的幽暗里，深邃得惊人，注视着她。
虞欢压下心绪，“这秘闻，要从森罗万象海的来源说起。森罗万象海，并非天然秘境，而是数万年前天魔时代，一位人族大能的本命至宝「万象枢核」所化。”
叶淑窈诧异：“天魔时代？”
虞欢点头：“诸位也知晓，那是人族被天魔王朝奴役数万年的黑暗时代——”
“天魔生而有移山填海之能，以人族为血食，如今的妖族那时叫魔兽，是天魔的坐骑与爪牙，助纣为虐屠戮人族……”
“万象枢核，则是人族抗击天魔与魔兽的至宝，蕴含至高空间法则，能以森罗万界困锁强敌。”
“万象枢核之主，便是天魔时代末期的渡劫期大能。这位大能一手神通出神入化，移星换斗，他在万象枢核中开辟万千芥子空间，一面收容逃难的人族百姓，为濒临灭绝的族群保留火种；一面将追杀而来的天魔和魔兽放逐时空乱流，或直接绞杀。”
“万象枢核，既是人族最后的栖身堡垒，也是惊世杀器。”
“若无他，人族或许便会灭绝，未必能撑到开创万世太平的初代人皇崛起。但那时抗争惨烈，大能最终陨落，枢核受损，空间法则紊乱，成了如今的险地，再无当年威力。”
谢无泪静听不语。
叶淑窈一脸震撼。
顾千里则心驰神往，击扇赞叹： “以空间神通缔造万千芥子界护佑苍生，好大的手笔！”
“我人族虽曾为魔族血食，天魔虽生而强悍，战斗手段却单一，全凭蛮力，人族觉醒的神通却千奇百怪，诡谲莫测，有人能隐匿踪迹，有人能幻术惑敌，有人能假死龟息……尤以天阶神通最为逆天！”
“万年来能觉醒天阶神通者不超二十位，每一位都能改写历史。”
“比如初代人皇的「统御」神通，号令万法、聚人族气运，正是靠这神通，才将散乱的人族力量拧成一股绳，在尸山血海里推翻天魔统治，创立如今的仙朝。”
“这位枢核之主的空间神通想必也是天阶，用于征伐转移更是战略级存在！”
叶淑窈道：“原来如此！可这跟我能进禁地有什么关系？”
虞欢：“森罗万象海需圣女信物开启，方能进入。但若有与其主人本源相近者，亦可入内。郡主提及的青蝶，名为迎主蝶，是枢核感应到主人血脉临近时，自发显现的引导之灵，专为血脉后裔开启通路。何况郡主在童心之境中，并未遭实质攻击——种种迹象足以说明，郡主极可能是万象枢核之主的血脉后代。”
叶淑窈杏眼睁大：“我是大能后代？”
“妙极！”顾千里眼睛一亮，与有荣焉：“难怪叶姑娘如此钟灵毓秀！”
旋即他眉头一皱：“可我身为二品文官，熟悉历来典籍，从未听过天魔时代有位身负天阶空间神通的人族大能，也从未听说过这等事迹……此等人物，当名垂青史才是，不知其名讳是？”
虞欢道：“那个时代太过混乱惨烈，典籍损毁严重，万年过去，名讳已无从考证。”
叶淑窈和顾千里显然都有些失落。
谢无泪一直沉默，这时凤眼微眯：“殿下所言，可有实证？”
他显然在评估虞欢话语的真实性，以及这背后可能牵涉的极道宗隐秘。
“是宗门历代圣女间口传的秘闻，并无物证。”
虞欢坦然迎上他的审视，“但郡主的经历便是佐证。”
谢无泪定定看了她片刻，唇角轻勾：“也罢，是与不是，一探便知。”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息转深，墨发飘动，眸底星河虚影隐现。
显然要动用溯命术深挖叶淑窈的因果，直抵天魔时代根源。
虞欢心头一紧。原书聚焦叶顾情事，背景一笔带过，穿书后才知，原书只展现了世界的冰山一角。
若探出叶淑窈与枢核的关联，谢无泪对南疆的掌控会更深，极道宗和她的处境只会更糟！
可就在溯命之力触及叶淑窈的因果时——
谢无泪忽然别过脸，袖口掩唇，肩胛剧颤，呛咳起来。
随后，殷红血珠从他指缝、袖口迸溅，瞬间在月白衣袍上洇开大片刺目血迹！
这骤变惊呆了众人。
血珠落地，腾起冰寒与灼热交织的诡异雾气，滋滋作响。
他长发披散，半边侧脸惨白如鬼，溯命光芒在掌心剧烈闪烁，随即如残烛般寸寸熄灭，身子一晃，竟摇摇欲坠。
“师兄？！”叶淑窈惊呼。
顾千里脸色剧变，失声道：“糟了！是触及了上古禁忌！引发了神通反噬！窥探禁忌，必遭天谴！何况他方才探查万象空间已耗损过巨，还未调息就强行催动！这下溯命怕是十天半月都别想用了！”
虞欢震惊之余，一股阴暗的庆幸涌上——溯命暂时废了！
那双能看穿原主秘密的天眼，暂时瞎了！
更让她心惊的是，这反噬来得太及时，像有股无形力量在阻止谢无泪探查女主身世！
顾千里凝重道：“世上少有溯命参不透的因果，却也有碰不得的禁忌，譬如一些天道秘辛、被时光掩埋的过往……窥探这些便是违逆天道，轻则重伤，重则陨落。谢兄这等人物，寻常因果哪能让他如此狼狈？”
虞欢心头一震。
叶淑窈听出弦外之音，小脸微白：“顾大哥是说……我祖上的事，是不能被窥探的禁忌？”
“十有**。”顾千里点头，看向谢无泪的目光多了后怕。
“谢兄强行探查才引天谴。这说明万年前那位大能的事，或是你与他的血脉关联，不该被现世知晓，天道在护着这个秘密。我们不必深究了。”
谢无泪闭眼喘息，指尖溯命光芒彻底熄灭，似是无声印证。
虞欢心知，他方才那一眼分明触到了禁忌边缘，才被天道狠狠推了回来。
谢无泪抹去唇边血迹，抬眼看来，声音沙哑：“无妨。”
顾千里看着他吐血都带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优雅，暗叹：窥探到禁忌，这般狼狈却神情淡漠，仿佛世间任何苦痛都不配让他失态，可这副模样非但不惹人怜惜，反倒更引人想摧折……这等人物，不入我合欢宗当真是可惜。
虞欢调整好表情，假惺惺叹息：“怪我巡查不严，让郡主误入，连累谢大人受伤了。”
谢无泪面色近乎透明，看向她：“无妨。”
顾千里忙道：“虞妹妹别这么说！这事与你无关！谢兄这伤是常年强窥天机的积弊，今日探查万象空间消耗过巨，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唉，也怪我提议让他逐一探查，那本就非人力能及。”
他说着抬手，想拍虞欢肩头安抚。
虞欢正要开口，眼角余光瞥见身侧月白身影倏然一晃，像被抽去筋骨，毫无征兆地朝她倒来。
“？”她一惊，本能想避，可众目睽睽下，总不能让仙朝一品重臣摔倒。
手臂已条件反射般横出，稳稳托住他另一侧肩膀。
指尖刚触到冰凉衣料，就觉他肩头肌肉骤然绷紧，像被烫伤，细密轻颤顺着相触处传来——她瞬间意识到，他此刻定是痛极了。
被她一托，谢无泪缓缓靠过来。
耳边传来低沉微弱的声音：“……抱歉，有些站不稳，唐突殿下了。”
没等反应，他的头轻抵在她肩颈，力道轻得像一片清寒风雪笼着她，疏离隐忍，仿佛接触是种煎熬。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刻意侧开脸颊，避开肌肤相触，只用微凉发丝扫过颈侧，带着戒备的试探，抗拒交付半分信任，仿佛这短暂倚靠已是极限。
这人明明虚弱到站不稳，偏要维持苛刻的距离。明明是他先倒过来，却搞得像她在强人所难；明明需要支撑，偏把力道放得极轻，仿佛多借一分都是折辱。
虞欢心中冷笑，他果然避她如蛇蝎！
平日装得温文有礼，此刻虚弱，这点厌弃终于藏不住了！
面上瞧不出厌恶她，身体却诚实得很。
他身上清冽的霜雪气息，因过近的距离变得极具侵略性，无孔不入地覆盖她周遭空气，带来潮湿压抑的窒息感，令她不自觉蹙眉。
顾千里被晾在一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看杀伐果断的霜绝剑主竟柔弱倚在虞欢身上，嘴角狠狠一抽：“？”
叶淑窈也愣了下，小嘴微翘又立刻压下：“虞姐姐，我来扶师兄吧！”
可就在她指尖要碰到谢无泪衣袖时，那双紧闭的凤眸倏然睁开一线，眸底冷冽，瞬间钉住她的动作。
叶淑窈指尖僵在半空，进退不得。
这眼神她太熟，小时候想偷懒逃练剑，师兄就这么冷冷看着，直到她乖乖拿起剑，继续枯燥到绝望的挥砍。
她默默收回手，抬头望天装作无事。
顾千里忙打圆场：“还是我来扶谢兄吧。”
说着想去搀他胳膊，心里那点促狭心思又起——大舅哥这般虚弱千载难逢，不趁机“关照”太可惜。
却听对方气若游丝：“……动不得。”
尾音藏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显是稍动便痛彻骨髓。
顾千里的手猛地顿住，玩笑神色瞬间消失。
他这才真切意识到，能让大乘巅峰修士成这样，反噬比想象中猛烈百倍！
“得，算我多事。”
他收回手，看向虞欢，“看来只能劳烦虞妹妹了，谢兄这情况，离不得人扶。”
虞欢眉头微蹙，低头看靠在肩头的人。
他已重新闭眼，呼吸微弱，只有顺着衣料传来的轻颤，显是在忍受剧痛。
“谢大人？”虞欢觉出他身体越来越冷。
心底掠过一丝荒谬：这个让仙朝震怖、妖魔丧胆的煞星，此刻竟脆弱得像一捧随时会消散的霜雪，要靠她支撑才能暂存。
“无事。”谢无泪像用尽最后力气，掀开点眼帘，眼尾泛红，平日幽深的眸子蒙着水汽，映出她“担忧”的脸，“……我没事。”
说罢，他又垂下眼：“委屈殿下了。”
虞欢腹诽：这叫没事？人都快不行了还嘴硬。
她算看透了，探查空间时他怕是早成强弩之末，偏要硬撑到现在才露原形。
窥探禁忌的代价，竟这般惨烈，没当场陨落都算幸运。
只觉心力交瘁：叶淑窈没事，这最难伺候的祖宗反倒出事了！
若他就此一命呜呼……那她定要放十年焰火，庆祝头顶绞索终于解除！
可这二位，谁在她地盘出了差池，她都担不起。
尤其谢无泪若真死在这，仙朝的雷霆之怒，第一个就会砸向极道宗和她。
她看向众人，语气凝重：“此地法则紊乱，不宜久留，恐再生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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