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的伙食简单粗粝,但比边境要好上千倍万倍。
一到开饭的时间,将士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后厨知七殿下在此,便特意照顾多了几个菜肴。
霍清弦平常虽不会和将士们一起吃饭,但她吃的东西和外面的将士一样,平日里他们大多数时候吃的是胡饼,喝的杂粮粥。
来到京城后,他们喝上了白米粥吃上了白面饼,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霍清弦看着眼前食案上的菜肴,有精细的小米粥,还有鸡汤和肉,凉拌菜,今日,她倒是沾了李元澈的光。
李元澈细细嚼着,似乎是在品尝,他吃了一口凉拌菜,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霍清弦见状,心里不由得又冒出两个字:“娇气”,这已经是军中最好的食物了,吃不惯也得吃。
“怎么......不合胃口?”
她吹了吹粥里的气,故意问。
李元澈眉头舒展,他摇了摇头:
“不是.....就是可惜了这些食材。”
霍清弦喝完最后一口汤,将汤碗放在桌上,她不解地看着李元澈。
李元澈冲她露出盈盈笑容:
“这凉菜里若是再加点白糖,就更清甜爽口了,这粥啊,要再煮点时辰,定会入口即化,更加润泽,这鸡肉也得炖得再烂些,像这种硬度,可撕了凉拌吃,汤可留着,做个鸡汤面......”
霍清弦听得出李元澈并非是在挑剔,他只是在单纯地提意见。
可她好奇,李元澈堂堂一个皇子,他怎么会懂这些?
她想李元澈大概只是纸上谈兵,若真让他自己做就指不定会有多难吃。
“殿下好像.....很懂做饭,那下次,你多给军中厨师指导指导。”
李元澈眼里一亮:“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霍清弦想他还真想指导,便一本正经地敷衍:
“嗯。”
李元澈笑了起来,他一激动赶紧给霍清弦夹菜:
“将军,多吃一点。”
霍清弦长这么大,从未有男子给她夹菜,即便是其父霍征远,也没有这样的习惯,她看着碗里的菜,犹豫了吃了下去。
用完膳,李元澈在榻上睡着了,霍清弦坐在帅案前处理着军中事务,火盆离李元澈极近,他好像很怕冷,一直裹着那件斗篷,火光映在他红色的斗篷上,愈加鲜亮。
李元澈大概是做了什么梦,一直哼哼唧唧地。
霍清弦皱了皱眉,看着不远处跳动的火苗,她胸口烧的慌,索性合上册子,起身去与将士们切磋。
她回来时,李元澈竟还在睡,她心头一紧,这人怎么会如此嗜睡,还是......死了……
她大步流星走到李元澈身边,李元澈背对着她。
她的声音略微急促。
“殿下......”
没有回应。
霍清弦犹豫了下,将手放在李元澈柔软的肩上,她一下子翻过李元澈的身子。
李元澈抖了个激灵,他猛然睁开眼。
看到霍清弦在自己面前,他有些意外。
“将军......”
霍清弦心里舒了口气,她松开李元澈,起身道:
“殿下睡了好几个时辰了。”
李元澈缓缓起身,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帐帘缝隙外,才知道已经到了夜里。
刚才……霍清弦莫非是担心他?
想到这里,他瞬时清醒了不少,盘腿坐在榻上。
“没想到这么晚了,我好久......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
霍清弦心中的那点不快被李元澈软绵绵的声音压下去。
她只是道: “一会秦军医过来给殿下瞧病。”
李元澈一怔,霍清弦如此安排,莫不是怕秦军医白天屡次来将军帐中,是怕军中有人对他闲言碎语。
他看着霍清弦修长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哦一声,嘴角还残留着一份按捺不住的笑意。
帐内的烛光晃动,李元澈褪去上衣,他洁白如玉的脊背泛着细腻柔光,墨色的长发拢到一边,他趴在软枕上,目光却看向不远处背着他的霍清弦。
他看着秦军医从药箱拿出细细的银针,将其一一在烛火上灼烧一番。
李元澈看着烛光里秦军医的动作,喉间不觉发紧,额上冒出细汗来。
冰凉的酒精拭过他的皮肤,他身子猛地一颤。
秦军医道:“殿下,老夫失礼了。”
说完,他手指轻捻银针扬起,李元澈身子抖得愈加厉害。
“等.....等一下.....”他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霍清弦眉心微皱。
“皇妃......”李元澈求救似地哭腔传来。
秦军医手中的动作一滞,见李元澈抖成这样,心里不觉为霍清弦惋惜,七殿下这个样子,若不靠那些虎狼之药,怕是很难伺候将军。
这副样子,倒是像自己在欺负他,他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霍清弦无奈转身,她眼里看不到一丝波澜,看到李元澈湿漉漉的睫毛在打颤,眼泪就在眼眶打转。
她冷冷地问:“何事?”
李元澈带着哭腔,他本想要个帕子什么的咬着,但看霍清弦脸色阴沉,他埋下头:
“秦军医......你动手吧.......”
秦军医看了眼霍清弦,又看向李元澈,他提醒道:
“殿下,那老夫就开始了,你可不能一直这样......抖得厉害,这毕竟是要找准穴位,需得谨慎才是,稍有偏差,那可是致命之祸。”
李元澈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他一脸委屈,慌忙用力抿着嘴唇,又将脑袋埋在软枕上。
他紧绷着身子,呜咽道:
“秦军医......你开始吧......我......不抖了。”
秦军医看着李元澈紧绷的背,他无奈地道:
“殿下......要放松才行。”
李元澈似乎要崩溃了,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秦军医,能不能......换一种方式?”
秦军医好声道:
“殿下的体内常年淤积风邪,要调养,必先用此法,使殿下静脉疏通,还请殿下忍耐一下。”
霍清弦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她语气强硬,目光冰冷地看着李元澈。
“秦军医经验丰富,殿下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按他说得做。”
李元澈突然不哭了,也不抖了,整个人突然安静下来,只是能听到他吸鼻子的声音,霍清弦示意秦军医动手。
秦军医点了点头,他没再犹豫,一针下去。
李元澈的身子猛地一僵,背上瞬时渗出密麻的汗珠,他屏住呼吸,秦军医的银针如数落下,李元澈的身子逐渐放松,软绵绵的趴着,他像是失去了抵抗的力气,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霍清弦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峻,心里却莫名的五味杂陈。
每根银针扎在李元澈的背上,她的心却也跟着紧张,直到秦军医说了句。
“殿下.....可以了。”
她悬着的心才落下。
李元澈抬起头,脸上的红潮未退,泪珠还挂在脸上,像只受了伤却不敢喊痛的小野兽,委屈极了。
“多......多谢.....秦军......”
他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霍清弦眼神慌乱,三两步上前扶住李元澈。
“怎么了?”
秦军医却不慌不忙,他收起药箱,递给霍清弦手帕。
“将军不必担心,这口淤血一出,殿下的身子才算是有救。”
霍清弦低下头,李元澈不知何时竟靠在了她怀里,她想大概是李元澈没了力气,便不其计较。
秦军医见二人姿势暧昧,便识趣匆匆离去。
李元澈嘴角流着鲜血,这血的颜色比往日更深,他眼里的泪水滚落,再也忍不住,委屈道:
“我并非......是怕那银针......我阿娘.....感了风寒,便是这个治法,她.....当场就.....毙命而亡。”
霍清弦瞳孔微震,手中的帕子攥了攥紧,她本想推开李元澈,让他自己处理。
李元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抽抽噎噎地哭泣变成了呜咽痛哭,霍清弦明白,李元澈并不是因为自己刚才训斥了他,而是他想起了自己的阿娘。
她手中的帕子越攥越紧,最终还是落在李元澈的嘴角,她一点一点轻拭掉李元澈的鲜血,李元澈却还是哭个不停,她轻轻推开李元澈,李元澈柔嫩的身子蹭在她的戎装上,泛着红,她移开眼神。
轻声道:“以后.....不会再让殿下扎针了。”
李元澈止住哭声,可怜又委屈地看着霍清弦。
“将军的苦心,我自然是明白的,我知道将军是为了我好。”
霍清弦心道,她只是为了霍家和大明。
她的目光在李元澈身上一掠而过。
“殿下,衣服.....穿起来吧,小心着凉。”
李元澈缓缓低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上衣忘穿了,他脸颊发烫,立马止住哭声,一把抓过一旁的寝衣,护在身上。
霍清弦压下眼皮,起身拿着血巾离开,眼中掠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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