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妇人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对，这类机器人往往都会有第一主人，第一主人之外的主人，最高也是第二主人，换句话说第一主人的命令排在第一，第一主人的需要也排在第一，第一主人的安全自然也就排在第一。”
说到这里，巴特扶了扶眼镜：“我觉得安格斯可能是察觉到你有危险，为了保护你，所以展开了攻击。”
“我有危险？”妇人怔在那里，转念一想，可不是么，科林都伸手打她了。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科林会毁了他的，他应该知道的。”
“也许在他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心里？”
莉迪亚琢磨着这个字眼，把它放在机器人身上似乎很违和，可针对眼前这个机器人又觉得无比合适。
她转头看向艾伦，艾伦心有灵犀一般也看向她，金属脑袋发出轻微的响声，像在回应莉迪亚的微笑。
“这么说吧，他可能......程序发生了一点变化，一种会让他自动执行新命令的变化。”
“他中毒了。”
巴特认为那个名叫安格斯的机器人中毒了，但他至今也没有查到病毒是以什么形式进入的机器人程序，又躲藏在哪里，只能说是一种看起来很难清除掉的病毒。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遇见了，前几天已经有人因为这个原因带着机器来过了。
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感受到第一主人受到威胁时出手攻击了其他人，可是他们是陪伴型机器人，按照程序设定是只会挨打的角色，攻击这种技能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
诺瓦公司出故障机了，而且不止一台。
按道理来说，这类机器的主人应该会选择退货，或者找诺瓦公司去索赔，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发声。
他们都保持了沉默，甚至更加爱惜。
“那该怎么办，我要是把他带回家，被科林看见了，肯定会毁了他的。”
这话里的意思就连莉迪亚都听的出来，这就是要保护机器人了。
她跟前面所有故障机主人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保护机器。
女人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苍白的脸颊渐渐哭红。
忽然，她抬起头来看向一边的艾伦，这里不就有一个机器人嘛，那再来一个应该也无妨。
“巴特先生，你可不可以先收留一阵子安格斯，过些日子，我过些日子就来把他接走。”
妇人急急说着，巴特有一时的犹豫，而妇人已经摘下手上的红宝石戒指硬往他手里塞：“我发誓，就几天，不要让他被科林找到。”
就这样，安格斯被允许留在了巴特的维修车间里，莉迪亚很高兴地为他重新穿上面皮。
她小心翼翼地掀起那张面皮，从前面往后罩上“头颅”，盖上时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除了机械装置的位置，其他地方竟是软的。
面皮的切口藏在后颈发际线的位置，莉迪亚小心翼翼地扯平，直到他整张脸看起来平整自然，她这才开启了安格斯的启动程序。
他“长”了一双灰色的眼睛，在程序启动的时候快速眨动了几下，很快恢复正常。
莉迪亚想伸手帮他理好头发，然而妇人已经伸手过来了。
一双细长白皙的手指插-进黑色卷曲的头发里，小心翼翼地往两边抚去，让他看起来乖巧又顺从。
眉毛整齐，鼻梁挺翘，皮肤白皙，双唇红润又有型，引得莉迪亚想伸手去触碰一下，看看是否也柔软，然而她还没有动，另一只手已经搭了上去。
妇人深情地看向安格斯。
“安格斯......”
“珍妮......”已经启动的安格斯转头看向妇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不能这么叫我，科林知道了会生气的。”
安格斯的眉头皱了一下，捧住她的脸，似是很委屈的样子：“那我应该叫你什么？或者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名叫珍妮的妇人没有答他，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半晌，她的表情坚定起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你不用改，在这里你可以尽情地叫我珍妮。”
她抚摸着安格斯的脸颊：“你听话，暂时先住在巴特先生这里，过几天我就来接你走，好不好？”
“可他对你不好，我不在，他会欺负你。”
“我知道，我知道。”珍妮把脸在安格斯的掌心蹭了蹭：“可你回去了只会更危险。”
“我愿意跟你一起，就算是毁灭，我也愿意。”
安格斯的掌心接住了一汪眼泪，他收回手，盯着湿漉漉的掌心看：“你不要回去，他会欺负你。”
“我知道，我知道，就几天而已，我会想办法摆脱他的，到时候我就来带你走，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真的？”
珍妮含着一汪泪点头，承诺过几天一定来接他，安格斯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她走，陪着她一直往门口去。
莉迪亚和艾伦看见这一幕都有些傻眼，直到看见更震惊的一幕。
绚烂的落日余晖越过门框，将两人的影子钉在地上。安格斯红润的唇越过光线，将两人之间的空间渐渐压缩，然后变成一道缝，最后用一双唇将那道缝隙也抹去了。
两个人吻在了一起。
“莉迪亚，那是什么？”艾伦震惊。
一个父亲调试出来陪伴女儿的机器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包含亲吻的。此刻的他若是知道那代表着“嗯~嘛”，不知道会怎么想。
“那个......我也不知道。”
莉迪亚别过头去，不知道该怎么去向他解释，一边的巴特笑道：“呵，看来安德烈没给你调试恋爱系统，这可麻烦了。”
巴特说的麻烦就是艾伦不会理解莉迪亚在未来某一日，会跟另一个男人更加亲密。
这会要了老父亲的命。
艾伦挪动着机械大身子向莉迪亚追问：“莉迪亚，什么是恋爱系统？”
莉迪亚无奈地白了一眼巴特，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然而巴特却更关心那个从门口走进来的机器人，一个疑似进化出情感的机器人。
机器人会模仿会学习，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情感不一样，它是没有逻辑的，这种东西放在人的身上都不可控，更何况是放在一个机器人身上呢。
他没敢告诉任何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是安格斯会是一个很好的样本，让他可以好好研究研究。
莉迪亚避开他们去洗漱，等脱了衣服才发现身上淤青一大片，她得找件全身都能遮住的衣服换上才好。等终于洗完出来，就看见一人两机坐在那里相互对望着，每个“人”脸上都是好奇心，就连艾伦都是歪着脑袋打量安格斯。
莉迪亚也看向安格斯，总觉得他身上也带着一股不经世事的少年气息，有些像阿德里克，又不太像，具体说来大概是阿德里克是真正的懵懂少年，带着一腔热情，无所畏惧。
而安格斯不一样，华丽的衣服和白皙的皮肤配上他有些稚嫩俊俏的脸庞，使他看起来高贵，敏感，脆弱，他是忧郁的美少年。
巴特提议再看一次程序，他要细细地看一遍。
“不，”安格斯果断拒绝：“我很好，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好了。”
“那你为什么要打科林？”
“因为他打了我的珍妮。”
“可是科林是你的主人。”
“珍妮是我的爱人。”
这下不止巴特愣住了，连莉迪亚也愣住了：一个机器人，怎么会有“爱人”的概念。
“谁告诉你她是你爱人了？”巴特问。
“珍妮说的，她爱我，我也爱她。”
“你怎么知道你爱她？”这一回问的是莉迪亚。
安格斯看向她：“因为......我想杀了科林。”
莉迪亚和巴特都震惊不已，可艾伦却点起了金属小脑袋：“这是对的，如果有人欺负莉迪亚，我也会杀了他，因为我要保护莉迪亚。”
“如果欺负莉迪亚的，是安德烈呢？”巴特一个问题把艾伦问住了。
艾伦的使命是保护莉迪亚，可如果安德烈伤害莉迪亚，他的取舍逻辑又是如何呢？
一个是主人，另一个也是主人，他会怎么办。
“安德烈不会伤害莉迪亚。”艾伦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起身拼命摇晃着身子，把全身不稳当的金属件摇的玎珰响，试图把这个问题赶出脑子。
“如果呢？”
“不可能，绝不可能，安德烈永远不会伤害莉迪亚！”艾伦想不到答案，拼命拒绝，一颗脑袋几乎晃散架。
他要故障了。
莉迪亚赶忙跑过去，试图通过关闭程序来阻止他崩溃，然而艾伦晃动的金属身体让她无法靠近。
她怕艾伦晃断了身体，正着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安格斯忽然出手，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进了圆环里，瞬间关掉了艾伦的程序，晃动的身体被迫停止下来。
那速度......好快。
“你怎么会......”
安格斯摊开手：“我们天生就比你们快。”
巴特开始明白，为什么科林会想拆了他。
这个速度如果改成攻击的话，没有人类可以抵挡，这对他将是巨大的威胁。
他扶了扶镜框，认真道：“安格斯，我需要再看一下你的程序。”
他决定好好读读他的代码，然而安格斯还是拒绝。
“不，我的程序没有任何问题，我也很好，我不会故障，我没有任何的选择困难，我的第一选择永远是珍妮。”
艾伦的程序里，两个主人间做出取舍是无法计算的问题，可是安格斯的取舍简单又直接，巴特猜可能是因为珍妮是第一主人的原因。
“可是你看起来不太一样，你的主人珍妮把你送来，本来就是要做检查的，你忘了？”
安格斯的眼神转了转，说出了几句令在场两人都大跌眼镜的话。
“珍妮不是我的主人，她是我的爱人，她是我自己选择的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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