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干脆自己凑了过去,脸上带着单纯的疑惑:“大姐姐不喜欢看太医,是因为怕吃苦药吗?”
说到这里,他仿佛回忆起了汤药的腥苦,一张脸登时皱成了包子,却还是严肃地说:“娘说了,良药苦口。大姐姐乖乖的,等病好了就不用喝了。”
“这孩子,惯会说大人话。”贵妃被他逗得一笑,怜爱地摩挲着他光溜溜的脑门。
芰荷也跟着笑,看向他的眼神却带了几分探究。重华若无其事地看回去,歪头露出几分疑惑,仿佛不明白姐姐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是他演技太好,还是芰荷心里太乱,对方并没有多做什么,又陪着他和贵妃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去了。
原本贵妃是要留她用晚膳的,她也执意不留,说是怕回去晚了,让母亲担忧。
等人走了之后,照料重华的胡氏才忍不住问道:“娘娘,大公主今日来这一趟,究竟是干嘛的呀?”
“不知道。”贵妃摇了摇头,问胡氏,“你也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对劲?”
胡氏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了片刻,才肯定地说:“不似往日那般爽利明快了,仿佛藏了许多心事。”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一个八岁多一点的小孩子,哪来那么多心事?
“也许是课业太紧了?”贵妃猜测。
胡氏干笑道:“那奴婢就不知道了。”
贵妃道:“不管她是为什么反常,你和三郎身边伺候的人都要多用点心,莫要让三郎出了岔子。”
在这皇宫里,她唯一的弱点就是重华。只要把重华保护好了,贵妃就无所畏惧。
自那以后,芰荷来麟趾宫就更少了,反倒是吴昭仪和贵妃处出了真感情,还是经常过来串门说故事。
因着芰荷已经入学,本来也没多少空闲的时间,一切看起来都好像和从前一个样。
只是个中微妙,就只有当事人能体会到了。
重华为芰荷究竟是穿书的还是重生的纠结了一阵,很快就有新朋友来冲散了他的那点矫情心思。
自从他的抓周宴过去之后,姨母泌阳候夫人和堂婶临淄侯夫人就经常带着孩子出入麟趾宫。
大他三岁的堂兄赢启,和小他一岁多的表妹五娘,就成了他的新玩伴。
天冷的时候,他们一起聚在被炭火烧得暖融融的偏殿,由各自的奶娘看护着玩耍。
随着春暖花开,天气渐热,他们玩闹的场所也渐渐从室内转移到了室外。
麟趾宫附带着一片园林,亭台楼阁皆有,山水花草俱全。
因为五娘还太小,三人一起实在玩不了捉迷藏,就只好两个男孩子各种祸害花草,编成丑得很有特色的花环戴在五娘头上。
五娘白嫩嫩的小胖脸上,嫌弃之情犹如实质。赢启是真看不懂,重华是装看不懂。
总而言之,祸害花草并没有耽误他们祸害妹妹。
等到五娘会爬的时候,贵妃就让人在地上铺了大块波斯进贡的毯子,任由小姑娘在毯子上自由活动。
而重华和赢启,则是围着毯子玩一个牙雕的玲珑球。七层的玲珑球,最中间是一颗核桃大小的金铃铛。两人你踢过来、我踢过去,就为了听里面叮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毯子上的小姑娘就会露出不屑的神色,仿佛不愿与两个幼稚鬼为伍。
可两人若是真不理她了,她又会想方设法地弄出各种动静来,非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才罢休。
重华:这丫头自我意识是不是有点过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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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舅段圭已经顺利成婚了,段贵妃和段夫人正努力为二弟挑选门当户对的妻子时,天子忽然向贵妃透露:汾阳王看上了段琮,欲将第七女许配给他。
“汾阳王第七女?”贵妃仔细回忆了一番,发现没什么印象,心里就先有些不乐意。
京城贵女虽多,但汾阳王是有封地的郡王,他的女儿但凡稍有些才能,有的是人上赶着吹捧。
这第七个女郎在京城半点风波都未曾掀起过,想来整个人用两个字便能形容——平平。
但毕竟是宗室女,有些话不好直说,贵妃婉拒道:“二弟的妻子不必担宗妇之责,爹娘和我们姐妹都想着,选个他自己可心的。”
——所以,您可千万别乱点鸳鸯谱。
天子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笑道:“爱妃的忧虑我明白,不过你再仔细想想,这位七娘子究竟因何在京城全无声名?”
贵妃先是疑惑,仔细沉思了一番,恍然道:“这位女郎从小就不在京城长大,而是长在她外祖家里。”
这件事,当年隐约传出了点风声。但毕竟是个小姑娘,很快便被更新更刺激的传闻覆盖了。
据说是这位姑娘的命格与京城相冲,十六岁之前最好不要居住在京城,否则便有夭折之祸。
这女郎的生母是汾阳王最宠爱的侧妃,在爱妃的哭求下,汾阳王便将她寄养在了远在常德的外祖家。
匆匆十载过去,今年那女郎刚好满了十六岁,前些日子汾阳王请旨离京,就是为了和侧妃一起接爱女回京。
若是只看汾阳王对她的疼爱,这门亲事也未尝不好。
可段家的富贵已几乎到顶了,女方再好的家世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娶妇时自然就更看重本身的品性。
当然了,因为段琮早有要求,对方的容貌也是很重要的。
见贵妃还有迟疑,天子便道:“反正七娘已经回京了,早晚要出门交际。到时候让大姨姐亲自相看一番就是了。
若你实在不放心,就把人宣进宫来亲自看看。反正朕就是个牵线做媒的,又没下明旨赐婚,成与不成都在两可之间,只看他们的缘分吧。”
主要是受了汾阳王所托,汾阳王这些年安分守己,一切都以天子的意志为准。
面对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宗亲,一点小要求,天子也实在不好拒绝。
不过,因着前朝皇室赐婚弄出过不少事故,大魏立国以来就汲取了前朝的教训,赐婚的圣旨轻易不下。
除非双方都是重臣,彼此都商议好了一起来请旨,天子或皇后才会顺势赐下一道,做锦上添花用。
汾阳王是个懂事的宗室,自然不会要求天子直接赐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贵妃也只好答应下次姐姐进宫,把这件事透露给她,让她替两个小年轻牵个线。
“不过妾丑话可说在前头,缘分这回事最是妙不可言。若两人实在看不对眼,汾阳王那边可莫要强求。”
“爱妃放心。”天子笑着将贵妃揽进怀里,“汾阳王叔一向有分寸,不会闹出让人难堪的事。”
贵妃仰起如花娇颜,满是信赖地说:“妾不是相信汾阳王,而是相信陛下。”
帝妃相携入罗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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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段夫人下一次携女入宫时,贵妃便将此时说给她听,又问道:“那汾阳王府的七娘子入京也有些时日了,可曾传出过什么消息来?”
段夫人仔细回想一番,摇了摇头,“没听见传出过什么消息来。汾阳王妃治家严谨,虽也有得宠的侧妃侍妾,但却没有哪个敢挑衅王妃的威严。他们家的事,往往是一床大被盖得严严实实,很少有消息能传出来的。”
这是很难的的,贵妃听完不禁道:“若是那七娘子也有王妃的本事,便是其余地方有些瑕疵,也可做佳妇了。”
段夫人却撇嘴道:“那七娘子一不是王妃生的,二不是王妃教的,怎么可能?”
她摆手道:“妹妹在宫里本就不易,这些琐事就不要操心了。正好我家里有两株海棠花就要开了,过两天办个赏花宴,给汾阳王府未出阁的女郎们都下帖子。具体如何,看看就是了。”
贵妃点了点头,笑道:“姐姐的眼光,我自然是信任的。”
彼时姊妹二人正坐在麟趾宫附带的花园里,今日万夫人未曾进宫,不远处玩耍的孩子也就只剩下了重华和五娘两个。
重华坐在毯子上摆弄鲁班锁,五娘不甘寂寞地持续给他捣乱。每当他重新把鲁班锁拼合起来时,就会有一只小手伸过来,一下子扒乱。
三番五次的,重华也恼了,干脆把鲁班锁一摔,回手捏住小丫头胖嘟嘟的脸颊,恶狠狠地威胁道:“我知道你听得懂,再敢捣乱,就把你屁股打肿!”
五娘给了他一个不屑的表情,挥舞着藕节般的手臂把自己的脸颊拯救出来,便搭着重华的肩膀,试图站立起来。
重华笑道:“我劝你别这么早就学站。”
五娘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继续用力想要站起来。
重华继续道:“你以为我为什么满了周岁才肯学走路?”
五娘终于停止了努力,坐在他身侧仰头看向他,并露出询问的神色。
这个时候,两人对于彼此都不是原装货这一点,已经都心知肚明了。
倒也不是重华主动摊牌的,而是这位表妹太聪明,从大人们对他的夸赞中猜出了什么。
那日重华听到姨母夸表妹乖巧时,脸上神色有异。两位母亲只顾说话,没注意到这点异样,但早就对他有所怀疑的五娘却注意到了。
后面五娘拽他腰间玉圭,多半就是为了继续试探他的反应。
试探之后,大概觉得他也是个聪明人,在他面前就不再掩饰自己的异样,也不掩饰自己知道了他的不同。
于是乎,在没有任何语言沟通的情况下,两人之间在某些事情上就达成了默契。
温馨提示:下一章,明天中午1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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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有一个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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