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犹川觉得自己就像一叶小舟,被抛入了烈焰翻腾的惊涛骇浪之中。意识朦胧间,他仿佛看见一只披着金光的朱红色神鸟,展开遮天蔽日的羽翼,于无尽火海中翩然翱翔,其羽翎璀璨如日晖,其鸣叫清越穿云。神鸟穿过烈焰,跃入云霄,又突然调转方向急转直下,直冲向自己。
夏犹川想躲闪,四肢百骸却如同被无形枷锁牢牢禁锢,动弹不得。被神鸟携着烈焰轰然穿身而过的一瞬,只觉全身经脉如被烈火灼烧,一股狂暴无匹的冲撞之力在他体内疯狂肆虐,几乎要将他那点可怜的灵力连根拔起,彻底抽空。寸寸撕裂的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此时,一股气流自丹田深处悄然滋生,缓缓运转周天,所过之处,那蚀骨灼心的烈焰竟奇异地化为融融暖意,漫遍全身。
夏犹川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陷入黑暗。
……
夏犹川是被冻醒的,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原来是窗户纸又破了。寒风从破洞里灌了进来。
夏犹川刚想撑起身去找个物件把洞堵上,只觉头顶发髻被一个沉甸甸的压住了,用手一摸,竟然是略扎手的小肉团。
“宝宝?宝宝!你怎么跑我头上睡觉了?是不是冻着你了?”夏犹川顿时忘了自己结契失败身体的种种不适与痛楚,小心翼翼将宝宝从发髻里掏出来,捧在掌心里呵气,给宝宝暖了暖。
万幸,大概是他那略显蓬乱的发髻终究起到了些保温作用,掌心的小家伙摸上去倒是暖呼呼的。
宝宝睁开圆圆的鎏金眼睛,迷迷糊糊盯着夏犹川看了好一会儿,转个身,将小屁股对准夏犹川,找了个温暖的角落钻了进去。
夏犹川看得心头软成一片,连忙用旁边那床薄薄的棉被仔细将宝宝裹好,自己则盘膝坐起,尝试调息。这一运功,他惊讶地发现,一股源自外界的温和暖流曾悄然流入过他体内,护住了他的心脉与丹田,不仅保住了他原本濒临溃散的灵力,更仿佛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洗涤,将沉积体内的污浊杂质一扫而空,此刻只觉周身经络畅通,异常轻松。
结契失败和后续的调息耽误了不少时间,夏犹川揣着宝宝匆匆赶去宸极殿时,上午的课程已经讲了大半。夏犹川不敢惊动旁人,匆匆忙忙找了个后排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刚坐定,授课的严平师叔收起书简,清了清嗓子,道:“《灵宠协同论》补考定于五日后!累计挂科超十次者,剥夺灵宠饲养资格,降为杂役弟子!”他目光扫过夏犹川,“缺考者与挂科者同论。”
满堂哗然。
夏犹川心头猛地一沉。记忆飞速翻涌,原主因修为迟迟未能晋升,始终达不到领养灵宠的标准,这门《灵宠协同论》竟是连续缺考了九次!一次缺考便算一次挂科,若这次补考再不过……
剥夺资格?那等于把刚建立信任的宝宝扔回地狱。
仿佛是感应到他的情绪,怀中原本安睡的宝宝突然不安地在他衣襟里蛄蛹。夏犹川下意识地一把捂住衣襟。
“夏师兄……”衣袖被人扯了扯,夏犹川转头看去,原来是春茵。春茵惨白着脸凑近,“我,我挂了七次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种同病相怜、即将面临“生死大考”的悲壮感油然而生。
简单用过午饭,春茵陪着夏犹川一同前往伏波川,上交他誊抄的一百册《基础凝气诀》。
路上,夏犹川忧心忡忡地问:“春茵师妹,那《灵宠协同论》究竟难在何处?我次次缺考,连灵宠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实战经验了。这次若是参考又挂了,岂不是……”
春茵肩头站着的珍珠鸟立刻“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像是在附和着数落她。春茵被自家灵宠训得一脸苦相,唉声叹气地回答:“其实……倒也不是特别难。这门课主要考验的是饲主与灵宠之间的协调合作能力。先是一场笔试,考些理论口诀。笔试通过后,所有参考人员会集中进入一个幻境,需要和灵宠配合完成指定的任务。唉,说来惭愧,我每次都是前面背了后面就忘,回回都栽在笔试上……”
夏犹川闻言,略一思索,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互相帮扶?我记忆力尚可,可以帮你梳理背诵要点;你实战经验总比我多,到时教我些与灵宠配合的基本诀窍,如何?”
“真的吗?那太好了!”春茵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伏波川。夏犹川顺利交上一百册《基础凝气诀》,正准备离开,负责此事的执事师兄却又叫住了他,递过来一沓新的空白册子和一本《灵宠协同论》底本:“夏师弟,这里还需紧急誊抄一百册《灵宠协同论》,要得急,酬劳从原来的一枚下品灵石,涨到两枚,你可接?”
夏犹川正愁没钱给宝宝改善伙食,又能提前预习考试内容,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当即应下。
抱着厚厚的空白册子走出来,夏犹川不禁有些疑惑:“伏波川怎么总有抄不完的书?”
春茵闻言,指着不远处几个正在练习水系法术、却控制不住水球,弄得浑身湿透的新入门弟子:“夏师兄你有所不知,伏波川主修水系灵宠嘛。好多刚入门的师弟师妹控水术还不熟练,练习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哗啦’一下,课本、笔记就全泡汤了!所以执事师兄才要常备几百份抄本,以防万一呀。”
她话音刚落,一道失控的细小水箭从不远处射来,打湿了夏犹川的衣襟。
“啾!”
被洇湿的宝宝从衣襟中爬出,惊叫着滚落,掉到一个因法术失误而形成的小小水洼边。
宝宝扑腾着站起来,甩了甩头,正准备表达不满,目光却猛地定格在水面——
在水洼中宝宝第一次看到自己真正的模样。
仅有的几根绒毛已被打湿,紧紧贴着皮肤,露出粉嫩的肉躯。它呆滞地盯着水面倒影,一只光秃丑陋的肉球,连最微末的麻雀都不如!
宝宝彻底呆住了,圆圆的鎏金眼睛死死盯着水中的倒影。
夏犹川心疼地赶紧伸手想去抱它。它却猛地后退,不但躲开了他的触碰,还狠狠啄了他一下。它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声凄厉又绝望的尖叫,不再看夏犹川,也不再看那水洼,一头扎进旁边的干草窝最深处,将小小的身体死死埋进去,任凭夏犹川在外面如何焦急呼唤、软语哄劝,都不肯再露头。
夏犹川好不容易才将宝宝从草窝深处哄了出来,带回家中。
整个晚上,小家伙都闷闷不乐,蜷缩在角落里。
看着宝宝这副模样,夏犹川心疼不已,却也知道这种关乎自尊的创伤,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抚平。想到五日后那场关乎宝宝去留的生死考试,他只能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决定先给宝宝一些独自消化情绪的时间和空间,自己必须立刻开始复习!
夏犹川翻出原主那本几乎全新的《灵宠协同论》,打开一看,里面倒是写了不少批注,可仔细一瞧,密密麻麻全是“解:略”二字,看得他眼前发黑,头疼不已。
正当他一筹莫展,角落里原本装死的宝宝不知何时悄悄挪了过来。它盯着那写满“略”字的书页看了几秒,突然猛地探头,一口叼住那页纸角!
“咔嚓——咔嚓——”
清脆的撕裂声接连响起,夏犹川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书本转眼间就被宝宝撕扯成了满地的碎纸条。
宝宝用喙和爪子扒拉着那些碎纸条,一片片地往自己光秃秃的肉翅膀和身子上贴去。
可那些纸条毫无粘性,不断从它光滑的皮肤上滑落。
宝宝急坏了,一边更加卖力地尝试,一边发出委屈又焦躁的“啾啾”声,那双鎏金色的圆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困惑和沮丧:
为什么粘不住?
我的羽毛呢?
我漂亮的、可以遮住身体的羽毛,到底在哪里?
万象馆中的典籍据说包罗万象,有关把普通白纸变出颜色,变出粘性,还不伤皮肤的法术,大概也会有吧……
夏犹川像只寻宝的鼹鼠,在万象馆那些记录着奇技淫巧的杂书区域埋头翻找。
“夏师弟?你在这儿做什么?”
夏犹川吓了一跳,差点把面前一摞摇摇欲坠的书捅下来。回头一看,正是木师兄。他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夏犹川面前散乱堆放的一堆破旧书册——《障眼法初解》、《江湖幻术十则》、《彩戏师入门》……全是些名字花哨、内容浅显的杂书。
“木师兄!”夏犹川窘迫地缩回手,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袖子,“我……想找两本有关实用的小法术的书回去看看。”
“实用?”木师兄走近两步,看清了最上面几本书名,冷峻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你找这些……是打算学什么?摆地摊的法术?”
“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把纸变得五颜六色、珠光异彩,还能粘住东西长时间不掉……不掉下来。”夏犹川越说声音越小,自己也觉得这要求听起来实在有些不务正业。
木师兄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消化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他领着夏犹川来到一层最偏僻的角落,从犄角旮旯抽出两本薄薄的小册子:“《附物诀》,是街头艺人粘假胡子、固定戏法道具用的基础幻术,时效短,灵力消耗性价比极低,正经修士根本不屑用。还有《霓光染》,纯粹是哄小孩的花架子。”他将书递过,目光扫过夏犹川,语气清冷道,“你别光顾着玩儿,也莫要忘了,四日后的补考仍需认真对待。”
夏犹川抱着两本杂书兴冲冲地下了山,又拐进林子里想给宝宝找些好吃的种子,宝宝就爱那些香香脆脆的。途径一片针叶林,他想起宝宝似乎格外偏爱那些香香脆脆的种子,眼看临近冬季,便想着去采摘一些坚果,好哄小家伙开心。
夏犹川看准一棵结满松塔的老松树,利落地攀爬上去,正准备伸手去摘松塔,就听见树下一阵脚步声,对话声隐隐传来。
“你就行行好!我家那祖宗你是不知道,实践考核让它配合攻击,它倒好,当场躺下啃竹子!我再挂科,我爹非得断了我的灵石供应不可!”
听着声音像是天禄苑的土豪马师兄。
另一个声音响起,明显被刻意压低:“宗规森严,严禁泄露考题。……”后面几个字模糊不清,但紧接着的声音又清晰起来,“……不过,……五十下品灵石。”
这声音……是邢师妹!
“咔嚓!”
夏犹川不慎裁断脚下的松枝,从高高的松树上直直摔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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