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至琬沉默片刻,那空悬的袖管似乎也凝滞了空气。她最终只是淡淡地说:“查尔斯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找个合适的伴儿吧。”她转回头,重新望向窗外,这短暂的对话在她这里,已然结束。
朱胭撇撇嘴,将果核精准地丢进远处的垃圾桶。合适的伴儿?脑海里鬼使神差地,就蹦出那张总是带着点玩世不恭笑容的脸。
带他去?念头一起,朱胭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可随即又被一股恶作剧般的兴奋取代。想象着洛毅德站在一堆西装革履的“精英”中间格格不入的样子,朱胭像猫眼一样的双眸微微眯起,嘴角荡起一抹古灵精怪的弧度。
——
“不去。”洛毅德回答得斩钉截铁,头都没抬,正专注地给训练室沙袋重新缠绷带。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
朱胭抱着胳膊,倚在训练室门口,一身得体的西装与这汗味弥漫的环境格格不入。“理由?”她挑眉。
“没兴趣。”洛毅德手上动作不停,“一群假模假式满嘴鸟语的有钱人,端着酒杯,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互相试探底线,瞧着都累。”反正,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哦?”朱胭拖长了调子,慢悠悠走进来,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看来上次某位大侦探跟我说摩托车方便,不是言不由衷的话?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喊我Mary、Sunny and Ivory?怎么?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指的是不久前夜探走私文物仓库时同乘摩托和更早之前洛毅德边睡觉边“耍流氓”抱她的事。
洛毅德缠绷带的手终于顿住了。他抬起头,对上朱胭那双带着促狭和笃定的眼睛。他啧了一声,这丫头,记性真好......
“行行行,”洛毅德扯下毛巾抹了把脸,认命般叹气,“姑奶奶,我突然又有兴趣了。几点?穿什么?先说好,我这儿可没那些高档的玩意儿。”
朱胭满意地笑了,像只偷到腥的猫:“八点,亚历山大酒店。至于穿什么......”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洛毅德沾着汗渍的运动背心和迷彩裤,眼神里充满了嫌弃,“算了,你随意。反正不自在的也不是我。”她转身,步伐轻快,“七点半,事务所门口等你,敢不去你就死定了。”
——
晚上七点五十,亚历山大酒店顶层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璀璨的光芒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跳跃。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顶级雪茄以及法式甜点混合的馥郁香气。穿着考究的侍者托着银盘,在衣香鬓影间无声穿梭,盘中的香槟气泡细密上升,折射着流光。衣冠楚楚的绅士们低声交谈,女士们华服珠宝,笑语晏晏,一派纸醉金迷的上流图景。
当朱胭挽着洛毅德的手臂出现在入口时,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朱胭无疑是这图景中最夺目的存在。她已换上了一身剪裁完美的漆黑细吊带褶皱连衣裙,裙身如夜幕,其上缀满细碎的亮片和水钻,随着她轻盈的步伐流淌变幻,宛如将整片星空披在了身上。脚下一双同色系的尖头高跟鞋,鞋尖也点缀着细钻,每一步都踏出无声的韵律与光芒。她妆容精致,红唇似火,美得极具侵略性,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而她身边的洛毅德......
纯白色的长袖运动衫,同色系的宽松运动裤,脚上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没有一丝褶皱,却也和这满场的华服格格不入到了极点。他就那么随意地站着,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神平静地扫过全场,既无局促,也无艳羡,仿佛置身于某个街头公园,而非顶级名流的酒会。他颀长的身形和挺拔的肩背,竟在这身“不合时宜”的装扮下,透出一种奇异的、不受拘束的洒脱。他的神情,是一种经历过生死、洞悉过黑暗后沉淀下来的云淡风轻,周遭那些或好奇、或鄙夷、或探究的打量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石沉大海,激不起半分涟漪。
“天哪,那是谁?”
“朱大小姐带来的?这身打扮......”
“生面孔,不像圈里的,看着也不像保镖啊?”
“坤兴这位神秘公主的品味......真是独特了。”
“感觉跟几年前有点不一样。”
细碎的议论如同蚊蚋般在人群中嗡嗡作响。
朱胭浑不在意,她甚至觉得洛毅德这副样子挺顺眼,比那些油头粉面、故作深沉的家伙强多了。即便是洛毅德连身西装都懒得换上,也没什么。她自然地挽着洛毅德的胳膊,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社交微笑,被动地回应着认识之人的问候:“张董,晚上好......李夫人,谢谢......王总,恭喜......” 她的回应简洁得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无聊。
洛毅德配合地挂着一个整体温和、略带玩味的笑容,任由朱胭领着他穿梭来穿梭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几道来自年轻男性、带着明显倾慕和嫉妒的目光分别黏在朱胭和自己的身上,并且有靠近的趋势。
果然,一个穿着骚包紫色天鹅绒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公子哥端着两杯香槟,春风满面地凑了上来:“朱小姐!今晚真是光彩照人!这位是......”他的目光带着审视落在洛毅德身上,尤其是那身运动服上。
朱胭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没等对方靠近,她挽着洛毅德胳膊的手骤然收紧,整个身体几乎贴了上去,姿态亲昵无比。她扬起脸,对着洛毅德露出一个甜蜜到有些假的笑容,声音却清晰地传开:“亲爱的,这位是宏海实业的少东家,姓孙。”
洛毅德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拿他当挡箭牌。他心中暗笑,脸上却配合地露出几分“宠溺”,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极其自然地、带着点占有欲地伸出右手,轻轻揽住了朱胭纤细紧致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那动作流畅而强势,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竭尽全力!
温热的掌心透过薄薄的星空裙布料熨帖在腰侧,朱胭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脸上甜蜜的笑容不变,指尖却快如闪电,在洛毅德腰侧的软肉上狠狠掐了一把!力道之大,让洛毅德清晰地感觉到她指关节的寒意。
“嘶......”洛毅德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笑容差点裂开。
朱胭微微侧头,红唇几乎贴上洛毅德的耳廓,吐气如兰,声音却带着磨牙的狠劲:“爪子拿开!再敢得寸进尺,信不信我让你再也见不到你的Mary和Sunny?”那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呵呵!我都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见过那什么Mary、Sunny和Ivory......
洛毅德忍着痛,揽在她腰上的手不仅没松,反而更紧了些,同样压低声音,带着笑意回敬:“朱大小姐,戏要演全套。你太不专业了,拿不了奥斯卡!孙少可看着呢。”
两人这看似亲密无间、实则暗流汹涌的“打情骂俏”,外人看来却是耳鬓厮磨,浓情蜜意。那孙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尴尬又失落。
朱胭正想着怎么给这胆大包天的家伙一点更深刻的教训,脚下细高的鞋跟因后退想避开孙少,加上洛毅德揽着她的力道,两人身体顿时失去平衡,踉跄着朝旁边撞去!
两个武术高手齐齐因为一时间的心神失宁和互相“扯后腿”,不约而同地“自废武功”。
“小心!”
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同时,一只骨节分明、戴着低调铂金戒指的手稳稳地扶住了朱胭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恰到好处地挡在洛毅德身前,卸去了冲力,避免了两人当众出丑。
朱胭和洛毅德稳住身形,看向出手相助的人。
那是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剪裁极为合体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面料极佳,细节完美。他面容儒雅,鬓角微霜,眼神深邃平和,嘴角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气质沉稳内敛,像一潭深水,与周围那些锋芒毕露的年轻商人截然不同。
“谢谢。”朱胭迅速调整好表情,恢复了大小姐的矜持,微微颔首致谢。
“举手之劳。”男人收回手,目光在朱胭身上礼貌地停留一瞬,便转向洛毅德,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浓厚的兴趣。他打量着洛毅德那一身运动装,非但没有丝毫鄙夷,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这位先生......气度不凡。鄙人姓陈,陈景和。”他主动伸出手。
洛毅德坦然伸手与他相握,触手干燥温暖,力道适中。“洛毅德。”他报上名字,没有多余的头衔。
“洛先生,”陈景和笑容加深,目光扫过洛毅德微微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恕我冒昧,洛先生这一身......在此地可算是独树一帜。这份‘随意’,若非有强大的底气支撑,便是心性超然。不知洛先生是从事哪一行当?”
“混口饭吃罢了。”洛毅德轻描淡写,“开了个小事务所,帮人解决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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