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站花里胡哨的广告灯箱在晚上亮如白昼，五颜六色的光映在崔满脸上，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跟贺士时在一起的两个月，她明明装成了爱哭爱撒娇爱吃醋的敏感依赖型人设，可程京只不过远距离旁观，就轻松看穿了她的冷漠和不在乎。
他知道她不经营社交平台账号，哪怕穷人乍富也没想过要炫富的原因是害怕暴露自己的生活，有人会根据她发的照片和文字内容伤害她；
他知道她不喜欢发朋友圈的原因是不喜欢让熟人品评她的生活，也不愿意让别人了解她；
他知道她不喜欢曝露**，在大数据和真实的世界里死死守护自己的净土；
他知道她害怕一切麻烦、边界感和独立性强、很难接近，直接放弃了常规的追女孩方法，选择用钱砸她。
崔满没有心动，但她扎扎实实被取悦了，他越过表象直接看到了她的本质。
灵魂在有人懂她的兴奋和被人看透的恐惧中颤栗。
300万啊！连绑定的系统都抠抠搜搜，这么一对比，程京更像一个真正的神豪系统。
“你好奇怪，我拿你的钱给男主播刷礼物，你不会不舒服吗？”
当然她不会真的拿他的钱给星汉-117的成员刷礼物，用系统的钱有返利呢，不要白不要！可在程京的角度看来，她就是在拿他的钱给别的男人花啊。
“你拿自己的钱给男主播刷礼物，我会更不舒服。”
“……”
“满满，我不是你的锁，也不会把你关在笼子里，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去做，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帮你拿到，我希望你能尽情去感受，你才22岁，人生才刚开始，不要这么早就把自己封闭起来，我保护你，别害怕。”
澎湃的感情不断冲刷着崔满脆弱不堪的灵魂。
她不知所措地坐回公交站台的等候长椅上，不锈钢的格条硌得她屁股生疼，过于明亮的灯光也照得她眼睛干涩难忍。
眼泪扑簌簌掉在灰色的卫裤上，洇成一团团不规则的深灰色痕迹。
崔满用手背截断眼泪，她绝对不是因为感受到了爱意才哭的，是因为今天的月亮不够圆，是因为她没带纸巾不得不用没洗过的手擦眼泪，是因为今天抱过香香软软的大狗狗太治愈了……
即使列举再多理由，泪水依旧源源不断，崔满不再试图让脸上不留水迹，她捂住嘴，不让抑制不住的哭声泄露出去。
她在学校上心理学选修课的时候，老师曾经说过，如果一个女生从父母那都得不到金钱、人脉的托举，甚至也从没感受到爱意的话，那她最好别指望能通过婚姻获得资源和爱。
崔满一直深以为然，此刻却不由自主地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反复横跳。
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爱她呢？
难道她就不值得被爱吗？
“满满，别哭，不用强迫自己，不管我今天说了什么，你都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跟我相处……”
*
“吱——”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尖锐声突然打断她的情绪。
一辆车停在崔满面前。
副驾驶的车窗下降，驾驶位的人晃了下脖子，“上车！”
“贺士时找到我了，先不跟你说啦。”崔满小声交代完，直接把手机揣在卫衣口袋里。
她迅速擦干眼泪，坐上副驾驶，侧头看向窗外。
贺士时瞥了眼崔满绯红的鼻尖，以为她在为两人的分手难过，递给她一张纸巾：“我都看见了，你躲什么，想哭就哭。”
崔满接过，按了按眼角，擦掉可能会有的分泌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根本没回学校，我找不到你，只能上科技。”
崔满顿时毛骨悚然。
“你要带我去哪？先在附近的停车位停一下。”她抿唇忍气，胸口起伏几下还是没忍住，“你明明可以换个电话卡给我打电话，你可以让李兮她们约我出去，你甚至可以给我发邮件！明明有那么多办法找我，你非得选一种侵犯我**的方法吗？”
天龙人真了不起！可以通过一个号码就定位别人在哪里！还好她现在不在锦城和瑞！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贺士时没去查房产登记情况！
她把纸巾团成一团，狠狠握在手心，头脑疯狂转动，开始做万一被贺士时发现这套房子如何解释的预案。
“换个电话，你听见我的声音会接吗？”
不会。
“李兮她们约你，你会出去吗？”
不会。
“给你发邮件，你不会拉黑我吗？”
当然会。
“答案是什么你心知肚明，崔满，别对我这么苛刻。”
明明很伤心，为什么不肯回来找他？她难道不知道他当时说的都是气话！
贺士时牵住崔满的左手，她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他摩挲着她左手的手腕，“我昨天把惹你不高兴的都赶走了，新房子已经收拾好，李兮戴过的那块表我也毁了，一会带你再去买一块新的好不好？“
崔满诧异地看向他，“我们已经f……”
贺士时捂住她的嘴，“别说话，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你说的话我都不想听。”
崔满握住他的手用力咬了一口！
“啊！你是属狗的吗！”
谁也没注意到，崔满口袋里的手机随着两人剧烈的动作晃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出微信语音聊天“正在通话中”的界面。
“当初我因为你无条件维护我跟你在一起，现在也是因为你不再无条件维护我不跟你在一起。向左还是向右，向前还是向后，看起来好像有一万个方向可以走，可在我这里只有一条路走得通。”
“我以后都走那条路不行吗？”
“来不及了。”
“在你这里，走错路不能回头？”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给过我后悔的机会，贺士时，我的人生就是这样，错一步，步步错，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崔满话锋一转，“但你不是，你的人生永远花团锦簇，歌舞升平，这条走不通并不代表你走错了，你可以轻易地换一条路走，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贺士时眉毛一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讲道理？”
崔满叹气，“听着不像在夸我。”
“还想让我夸你？”贺士时疲倦地靠回椅背，他已经快30个小时没休息了，转头看向崔满，一脸眷恋，“对不起，昨天让你一个人承受一切。”
崔满心无波澜地摇摇头，“你发现了吗？在一起之前和此时此刻是我们交流最多的时候。”
他不知道她在乎什么真的很正常。
贺士时和她的生物钟完全不一样，他通常晚上九点出门，天亮前才回家，睡到第二天下午，吃顿饭收拾一下就又出门了。
每天能好好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
不过他也没想过了解她，她更像他放在卧室的洋娃娃，想起来就玩一会，有更好玩的就把她忘掉。
崔满敢发毒誓，一会结束对话，贺士时一定会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如果不是，她跟他就永远分不干净！
“你喜欢过我吗？”
崔满点点头，这两个月她过得很好。
“还是朋友？”
崔满点点头，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
“那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崔满点点头，反正贺公子很快就不记得她这号人了，在一起不过两个多月，真正的相处时间加起来都没超过半个月，哪来那么深感情啊。
“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崔满习惯性点点头，连接到贺士时戏谑的视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想了想说：“你以后一定要遵纪守法。”重点是不要再侵犯她的**。
贺士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他拂了拂崔满的脑袋，故意揉乱她的头发，“下车吧。”
*
崔满同样目送贺士时的车影彻底离开才往家走。
她没管自己的发型，拿出手机，盯着已挂断的绿色消息条，犹豫要不要给程京打电话。
她现在就像猝不及防被冲上沙滩的珍珠蚌，在热源的刺激下，忍不住打开蚌壳露出里面绚丽夺目的珍珠，海水却瞬间涨潮把它卷入海里。
想要再一次上岸不仅要克服海浪的冲击，族中巫蚌还警告它打开蚌壳要做好被人剖腹取珠的准备。
冲动褪去，勇气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珍珠蚌又紧紧关着蚌壳把自己埋了起来。
程京是贺士时的朋友，她不了解他。
如果他们是一样的公子哥，她何必重蹈覆辙。
如果他们不一样，反正是他自己说的，她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怎么处置这300万。
300万 150万=450万，哪怕不算利息，一年花10万她都可以花45年，45年后她67岁，她本来也不想活那么久，完全够花。
如果算上利息，每个月一万块利息，她只花利息都够了，根本用不着本金，就算以后存款利率下降，她还有本金打底。
450万，按月工资5000元算，不吃不喝要攒75年。
更何况，她有系统返利，哪有机会花到这部分钱啊！
崔满想想都好幸福，钱带给她的安全感，任何感情都比不了，她忍不住踩着路灯的影子跳起了舞。
*
程京坐在车里远远望着崔满，可能是会跳舞的缘故，她的肢体语言鲜活又易懂。
蔫头耷脑的失落很可爱，轻轻拍自己脑门的烦恼很可爱，最后想通了的雀跃也特别可爱。
他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忍不住发了一条微信感谢贺士时。
没有贺士时，他怎么会认识崔满呢。
到达新家准备补觉的贺士时：【今天第二次了，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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