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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恶(35)

这个问题出自怀罪的心血来潮——之前去魔界,才刚到,脚底板还没站热乎就被流罂请去喝茶了,她窃以为是后土娘娘提前打了招呼。可后来去了妖界,全程无人问津,临走才被玉京子施施然看穿,所以,后土娘娘到底有没有私下送口信呢?

怀罪决定再验一次。

之所以说是铤而走险,是因为很有可能会暴露遮掩许久的冥王身份,之所以说是无关痛痒,是因为怀罪发现,她的担心纯属多余——

仙人们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触动。

“冥王?你说的是冥界的那个王吗?”苦彗星主很有问废话的天赋。

“她要来仙界?这么突然?什么时候?为什么啊?”

“这名号响亮,就是没见过人,若她真要来,也不知有没有幸见上一面。”

“仙界这么大,遍布四海八荒,得看这位冥王想去哪儿了。”

“咱们南斗宫庙小,估计轮不到我们,还是别操这闲心了。我猜啊,要去也应该是去赤脚大仙托塔天王这种老字号仙人那里,又或者,玉帝早就已经胸有成竹,开中门扫庭院,只眼巴巴等着人来了。”

大家叽叽喳喳,说得挺有劲。席间,司命星君一直没说话,然而,到底是南斗主星,有些真材实料,一开口,就问到了最要紧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冥王会来?”

这句话有如醍醐灌顶,纷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下来,众仙的目光齐聚一堂,好奇地盯着怀罪——

是啊,她是怎么知道的?本星君/星主/星官在仙界这么久,算是老地头蛇了,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现在的后生都这么可畏吗?丢人呐……

怀罪想也没想,转头看向她的御用言官。

“是贪狼星君说的,”比祁说瞎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害臊,“就是上回右弼星官和怀罪对峙上的时候,贪狼星君也在场,家丑不可外扬,正因为冥王要来了,场面不适合闹得太难看,免得被外人知道了印象不好,所以才这么风平浪静的。”

“是吗?”众仙向怀罪求证。

怀罪点头:“是的。”

竟还有这层渊源——众仙当即邪魅一笑,个个摩拳擦掌,险些按捺不住胸膛里那颗愤懑的心,想要趁这个千载难逢的空,找右弼星官有仇报仇有冤伸冤,小小地聚个众滋个事。

颂白星官掩住疯狂上扬的嘴角,拂袖嗔怪道:“这种好事,你居然能瞒这么久!”

“我,我忘了……”怀罪捏着耳垂嘿嘿地笑,半个身子缩在比祁身后。

本就是玩笑话,大家也不计较,笑笑就过去了。

“话说,如今的冥王叫什么名字?”有人问。

“这哪里记得住,冥王一代换一个名字,太多了,我已经几千年没留心过了。况且,咱们每日忙着修……休憩和玩乐,哪有那么多精力去管这个。”有人答。

六界之大,冥王已经可有可无到这种地步了吗——怀罪对此表示心碎。

“名字有什么要紧?字就那么多,名字也就那么多,就算知道了名字,没见过人也能认得出来?这就好比我说冥王叫怀罪,你会信吗?”苦彗星主循循善诱,“嗯?”

“同名同姓的确很正常,”扶风星君显然被说服了,并且无偿为苦彗星主的观念添砖加瓦,“我为人时,在族中辈分高,有个远房孙子大名就叫苍舒,你说巧不巧?”

“我也觉得名字代表不了什么,”苍舒星君点着头,“我在人间时曾养过一只长鼻子皱皮狗,好巧不巧就叫扶风——所以啊,名字什么的作不得数的。”

话罢,两人互相鄙视了一下。

岁棠星君打着哈哈:“贪狼星君也真是的,说也不多说些,让我们在这儿猜了好半天。”

“也许是冥王有授意,不许他说?”

众仙觉得有理。

柳下星主当即有感而发:“没想到贪狼星官这么高傲一个人,对冥界之主如此忌惮,果然,官高一级压死人呐……”

这是什么意思?怀罪积极提问:“但冥王来自下三界,还是最不受待见的九幽之地,贪狼星君却称得上是仙界里鼎鼎有名的仙人了,如此,也在冥王之下吗?”

“冥王到底是一界之主,受万鬼朝拜,不容小觑的。”上生星君神秘一笑,“而且,冥王可不简单……”

哦哟!被夸了!还来得这么猝不及防!怀罪精神了,殷殷期盼地问他:“为什么说她不简单?”

难道是一呼百应的崇高地位?还是清新脱俗的姣好容貌?或者是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又或是呼风唤雨的高深修为?

这些她都有哇!

来吧来吧,溢美之词向我暴风雨般地砸来吧!怀罪满怀期待地等着柳下星主的下文。

柳下星主清了清嗓子:“其实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人尽皆知的事,你才飞升,没听说过也很正常,其实吧,冥王她……”

“咳咳——”正值精彩桥段,延寿星君身体很不巧地抱恙起来,“怀罪还小,和她说这些干什么,等她长大自然就知道了。”

柳下星主丈二仙人摸不着头脑,疑惑地嘀咕着什么,但碍于延寿星君德高望重,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能妥妥勾引到怀罪的话题。

长大自然就知道了——这话泰山府君也不少说,怀罪常常为此痛苦不已:你不说我不说他不说,我上哪儿知道去?难道时间会告诉我答案吗?

碍于延寿星君德高望重,怀罪也放弃了这个迎接大把夸赞的难得机会——姜休曾教导过,贤者自谦。冥界恶鬼那么多,心灵都嗷嗷待哺地等着净化呢,她身为冥王,得做出一个榜样来。

很好,下一话题。

上一个话题被无情地扼杀在摇篮里,所谓引火烧身,这一个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了延寿星君身上。

但延寿星君是个清清白白的小老头,人生履历比身上那件仙袍还要干净,提及他,众仙也都是满口的好话——

“都说相由心生,怀罪星官,你知道为什么延寿星君看着就德高望重吗?”

怀罪摇了摇头。

岁棠星君说:“延寿星君前世是个道人,一生清贫,济世度人。有一年强敌入侵,几乎所有的男子都操刀持矛上了战场,护家卫国。那场战事极为惨烈,万人之军无一生还。后来,敌军大破边城,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满城的老弱妇孺几乎被屠了个干净。身怀六甲的妇人们无处可去,是延寿星君力排众议大开道观,给了她们容身之处。”

“再后来。敌军果然搜到了山中道观,也是星君率一众道徒与他们斡旋,最危难时,星君也曾与敌军正面对峙,刀都割入脖颈一寸深了,硬是没吭过一声,坚称不曾见过什么妊妇。敌军被唬弄信了,同时也骇于道法因果,悻悻地撤了军,这才使得空城不死。”

没有人跟怀罪说过延寿星君的过往,如今听闻了一鳞半爪,连她都不禁感慨——这仙人他不当谁当?

“这才哪儿到哪儿!”柳下星主如炫耀自家太公一般与有荣焉,“延寿星君可是南斗第三天梁宫,单凭这个可远远不够,诸如此类还有筹民兵御外敌、除三害解天灾、化奸盗小儿为良官……”

“咳咳——”精彩时分,延寿星君的身体又一次很不巧地抱恙了,他脸上似有赧色,不知是咳的还是不禁夸,红了面皮,“都是过去的事了,在座皆是贤人,别羞臊我这老头子了。”

听到赞颂之词居然会羞臊——高下立见,自己的觉悟果然还有待提高。怀罪想,贤者自谦,姜休说的果然没错。

又一话题被腰斩,好在仙界够大,南斗宫也够大,新鲜事层出不穷——

“听说了吗?”颂白星官道,“二徐真君去昆仑山历练百年,得到了一把勇猛无双的神兵,紫虚元君闭关修炼,近日才出关,据说修为破了瓶颈,登入更高一境了。”

上生星君:“此事有所耳闻,封神之日将至,两位仙君昨日也已入了通神之境修炼。这个节骨点上有此成就,极有可能是顺应天意之象,如今四足鼎立,谁能封神,怕是真要说不准了。”

与此同时,众仙的目光很默契地看向了悠哉游哉的葛仙翁。

“看我干什么!”葛仙翁胡子一吹眼睛一瞪。

岁棠星君望老成龙:“一共四位仙人,三位都去通神之境了,您老怎么还不去?凡间举子尚且要长途跋涉进京赶考,通神之境就在南斗,家门口的事,您老来得比谁都早,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我们南斗宫可就您这点希望了!”

葛仙翁反驳:“我可不是南斗宫的仙人。”

“延寿星君的友人,就是我们的亲人!”

“祸莫大于无足,福无厚乎知止。不去不去,我乐得逍遥,才不想成神!”

“看到别人成神了,你心里不痒痒?”

“我自在成神!”

众仙实在没辙,高声道:“神界的老太太比仙界的好看!”

“……”葛仙翁果然合时宜地迟疑了,虽然只有一小会儿。

“我可是正经仙人!”他为自己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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