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江卿时点点头，没打算瞒着蔺桂兰，“这段日子我故意忍让，是因了我摸准了袁氏的脾气，我越忍让，以袁氏多疑的性子，她才不会觉得是我为人大度，她只会觉得我是心里理亏，才不肯争执，越是这样，她便越沉不住气。而江家，没有一个人比袁氏更加适合当这个引火筒了。”
“可是相公，你并没有占用江家的财产啊，那咱爹他...”蔺桂兰觉得妄议长辈不大好，但看着江卿时鼓励的眼神，她突然也有了勇气，“咱爹他的钱到底去了哪里啊。”
“对，我没有用。”江卿时轻轻一笑，“桂兰，当初你嫁来后，你是否还记得，我叫你将嫁妆单子收好，不要在江家人面前露富。”
“相公，我自然记得。”
其实她的陪嫁也不丰厚，但在樊家庄这种小地方确实已经算不错的了，哥哥虽恼她不听话，但木已成舟，哥哥嫂子又一向疼爱她，所以给她准备的陪嫁银钱也不少，只盼着她能在江家过得好些。
但刚成婚相公就叫她将嫁妆贴身收好，不要在江家人面前显露，她一向信江卿时的话，自然是好生听着的。
“但是江家那个情境你也瞧见了，当初你甫一嫁来，他们没少打听你到底带了多少嫁妆。这事儿自然是瞒不过我爹的，但当时我故意在爹面前提了死去的娘，希望他不要在其他人面前透露此事。或许是这么些年对我有些许愧疚之情，此事他答应了我，所以江家其他人并不知娘子嫁妆丰厚，我用的灯油和纸笔都是娘子为我操持的。”江卿时说起江老爷子的时候语气发冷，等说起蔺桂兰时声音才和缓过来，“最近县试在即，我自然是要挑灯夜读，烧灯续昼，落在袁氏眼里，便心里不舒服了，她肯定是以为爹偷偷给了我贴补，袁氏对这些事儿最为上心，一经打探，她发现爹房里少了两样东西，那袁氏是自然见不得这种事情发生的。”
“那爹房里到底为何少了东西，爹对此百般隐瞒。”
蔺桂兰也不是个笨的，想起江老爷子那反常的举止，她越发的觉得事态不对，担心地看向江卿时。
她是个心直口快的，事到如今也不想藏着掖着，将自己心底的疑问直接问了出来。
“爹不会和什么青楼女子有染，才将那些钱银花了出去吧？”
“不是。”江卿时拍了拍蔺桂兰的肩膀，“他只是迷上了促织之戏，蟋蟀这小玩意儿看着不起眼，但市井上不少人故意哄抬蟋蟀的价格，爹又一向争强好胜，在这上面花上了不少银子。”
蔺桂兰松了一口气，她虽然对这促织不甚了解，但也知道促织是从皇宫里传出来的，现在在民间很是流行，尤其是那些达官显贵也迷恋促织之戏。
市井上许多人将品相好的蟋蟀待价而沽，炒出了不可思议的价格...蔺桂兰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但王侯贵族都喜欢，她一介小小妇人也不能说什么，但既然王侯勋贵都那么欢喜，这促织自然算不得什么违禁之事。
若公爹真与青楼女子有染，传出去再对相公不好，影响相公的声名可就麻烦了，他们俩虽然已经搬出来了，但名义上毕竟还算是江家人，一时也没法子撇了干净。
江卿时见蔺桂兰松了一口气，心里便知晓了蔺桂兰的想法，他没有明说的是，那促织之戏，也是他引着江老爷子染上的。
他太了解江老爷子的习性了，江老爷子为人极其自私和迂腐，若非牵扯到江老爷子自个儿惧怕之事，江老爷子是绝不会吐口一步的。
江老爷子自以为江家是什么殷实人家，恨不得将江家祖训戴在头顶日夜记诵，搬离江家看似容易，但真想做到也是困难重重。
那既然如此，不如他就给江家找点麻烦，让江老爷子自身都难保，到时候自然会舍了他，也顺了他的心意。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叫桂兰知晓了，桂兰心性单纯，在她眼里，自己永远朗若青松，亭亭净植的才好。
“所以相公便抓住这个机会，叫咱们搬离了江家。”
“对，江家人多事杂，你我待着都不顺心。”江卿时拉过蔺桂兰的手，“这地方虽贫寒，但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我觉得就是最好的。但我擅自做了此决定，也没有跟娘子商量，娘子也应以怪我。”
“不不不，”蔺桂兰猛地摇头，“相公，我也不喜欢江家，咱们能搬出来，我心中欢喜的很。我也知晓我这个粗笨的性子，若是你告知了我，我定然是藏不住事儿的！”
“桂兰不必妄自菲薄，桂兰聪慧能干，是这世间顶顶好的女子。”
“相公。”蔺桂兰又不好意思了，“相公又说这些取笑我了。”
江卿时一笑：“娘子，先前在江家我无法安心读书，明年二月便是县试了，虽然不知我有没有那个鱼跃龙门的命，但我想尽力一搏，家里还要多仰仗你了。”
“相公何需跟我这般客气。”
蔺桂兰忙说，而后她看着江卿时，眼中突然流露出了些心疼，许是今日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江卿时在蔺桂兰心中又更近了一层，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着她，让她鼓起勇气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相公，我见你日日挑灯苦读，劳心损神，其实...你也不需要这么辛苦的，我也不是那等子虚荣的人，非要做什么秀才娘子...相公，凭我自己足以养活咱们一家的。”
江卿时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展颜一笑，伸出手指来勾了勾蔺桂兰秀致的鼻尖：“傻桂兰，这话要是被旁人听见，不又得说你找了个无用的小白脸吗？”
“我为何要在意她们如何说。”蔺桂兰一脸的不在意，“日子是自己过的，我反正知道相公对我好，她们的相公再能干又如何，平常说话恶声恶气的，也一点都不知道体谅自个儿娘子，只会在外头耍威风。她们分明是羡慕我，嫁的丈夫长得好，又会读书，还知道心疼我，只要她们不敢到我面前来说，我统统都不在意！到我面前说也不打紧，我还想和她们骂上一通呢，正好这段日子在江家受了些气没处发呢！”
江卿时不由得笑出声来。
“怎么了相公，可是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蔺桂兰现在虽释放了一些天性，但因为心里在意江卿时，还是时时刻刻紧张着他的看法的。
“说的好极了，我只是在想，我家桂兰怎么如此有趣。”江卿时也正色起来，“桂兰，虽我日日夜读但我不觉得辛苦，我也并非是为了功名利禄才想着走这条路。我出身贫寒，却不甘如此微茫，这条路是我实现自己抱负的唯一途径。你和渺哥儿是我触手可及的温暖，但我也有一些更大更远的欲念，那些欲念如同空中楼阁，只有我真正登临上去，方能手可摘星辰。”
蔺桂兰挠挠脑袋，显然没听懂江卿时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想不透她也没有再想，她这次主动拉起江卿时的手：“相公，只要你想做，我就永远支持你！我知道这么些年江家将你耽误了，江家没见识，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识文断字的，但老爷子抠门，什么都不肯买与你，你那两个哥哥嘴上说你不成器，但事实上也是见不得你好，看你在那看书写字就想方设法地捣乱！相公，你不要惊讶，我自从嫁给你后，就特别想多知道些你以前的事儿，这些...都是我跟邻居婶子什么的套话得来的，相公，虽然我不懂读书，但我觉得你特别不容易，邻居李婶还说，经常见你小时候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她不解你为什么要这样，他们都不懂你，那是因了他们见识浅薄，每日就镇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他们不懂...你是怎样难得的一个人！”
蔺桂兰说完这么一大通话，早已羞得脸颊通红，但这次她顾不得害羞，她拉住江卿时的手：“就算我不懂你，但我愿意永远在背后支撑着你，这个承诺是一辈子！”
“好，我知晓娘子的心意了。”
江卿时伸手摸摸蔺桂兰的头，江知渺看着自家父母这么温馨，也乐得咯咯笑。
“我娘和其他女子不大一样，她能识文断字，所以自幼便在我心间种下了一颗种子。”江卿时也打开了心扉，“只可惜我娘去得早，没了娘的护持，我在江家的日子一直不大好过，还好有与我一同出生的姐姐江云岫，我俩互相帮衬着。”
“虽然娘去得早，我未曾见过她，但她一定是个美丽聪慧，有文化又有见识的女子，且看她跟你和姑姐起的名字都多好听，不像江家其他人，什么文将武将的，刚嫁入你家的时候，我一听江老大和江老二的名字就光憋笑。”
“可惜红颜薄命。”江卿时叹了口气，“父亲马不停蹄地新娶，冯氏进门后，父亲受用于冯氏的那些手段，偏心自是不用多说。这些年我也是独自苦学，一开始只是希望自己能增长点见识，后来看的书多了，知道学成之后原来可以大有作为，甚至可以掌握王朝的兴衰，我自心向往之，心里便也笃定了即使再艰难，我也定要走这条路了。”
“相公，我都想好了，哥哥虽待我好，给了我丰厚的陪嫁，但渺哥儿去年那一病，咱家家底也快见了底儿。我们蔺家一直是卖豆腐维系生计的，赶明我拾掇拾掇，便带着渺哥儿上街去卖豆腐，虽然现在家里还有一些余粮，但咱也不能坐吃山空，我有手有脚的，一定能将咱的小日子过得美满起来，到时候别些个人还都得羡慕咱们呢！”
江卿时沉吟片刻：“娘子你有没有发现，溪春镇这两年冒出了很多富户？”
渺哥儿：俺娘威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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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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