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临声音不大，就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
氛围顿时显得有点奇怪。
言梦晗脑子里有点恍惚，都还没有顾上纪临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眼角就已经不受控制地下意识一跳。
“你胳膊就差折了，你在这计较我太主动？”
“你是不是没见过主动什么样？”
纪临没急着说下一句，只是瞧着言梦晗，自顾自歪歪斜斜靠在车边笑了一下。
言梦晗莫名火大。
原本就是气自己，但是现在忍不住迁怒在纪临身上。
她直接走到纪临身边，算不上客气地一把给人架起来往车里塞。
原本还插科打诨的纪临也没想到言梦晗跟他来真的，表情顿时在脸上僵了一下。
“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轻，轻点，疼。”
“不是不是，撞头了。”
“倒了真倒了，我错了，我刚才其实一点都不疼。”
言梦晗顿了顿。
天边太阳已经照常升起，她回过头瞥一眼通宵作战的事故现场，又看看纪临，骤然间被他惹笑了。
其实先前在电梯里碰到的时候，言梦晗就知道两个人住在同一层，不过真的跟着纪临专门到他的屋子里进门看，这还是第一次。
她摸着钥匙帮纪临打开门，下意识觉得这地方不太像个寻常意义上的出租屋。
屋里宽展明亮，几乎没有什么陈设。
最重要的是屋子里格外干净整洁，能无声无息地透露出主人非凡的格调。
言梦晗慢慢跟在纪临进门，目光很快就落在书架的车模上，五彩斑斓的车模在这间主色调为白的房子里实在过于显眼。
她忍不住走过去仔细打量，有点好奇地问：“这是GT比赛的涂装车模吧？你对这个感兴趣？”
纪临不紧不慢地解释说：“模型是朋友送的四年前参加GT4的原型车。”
当时是他开那辆车打出组留赛绩的，所以车队最后订了CMC的模型留纪念。
说到这里，纪临饶有兴致地问：“你也看GT赛？”
言梦晗连忙摇头：“完全不懂。”
“是我爸对这个比较感兴趣，以前他在家的时候，总看比赛。”
纪临的目光闪了闪，像是有点后悔问了刚才的问题。
他脸上温和的笑意也随之慢慢隐起来，故意伸手挡住车模外面的防尘罩，阻隔开言梦晗打量车模的视线。
紧接着纪临随口道：“我这个是小厂的，细节做得不太好，你就不要仔细看了。”
言梦晗微微一愣。
也是。
这车模看着实在是高端，正版不上万估计也得花个大几千。
纪临想省点钱实在无可厚非。
她自觉转移开话题，转向纪临问：“你今天先别乱动胳膊，我帮你弄点吃的？”
“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帮忙吗？”
纪临想了想，好多天没在这边住，也没叫家里的阿姨过来打扫整理，估计上次把过期的食材扔出去之后就没有再补充。
“好像没什么吃的。”
“等会去楼下吧。”
言梦晗皱皱眉头。
大家平日里工作生活都不怎么规律，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能吃饭，所以屯些食材是正常操作，哪怕是方便面也好，然而纪临这里并没有。
言梦晗：“……”
纪临怎么能……
穷到这！个！地！步！
她捋一下鬓边的碎发：“你等一下。”
“我有，不要总去外面吃，不健康。”
好就好在住得近，来来往往格外方便。
言梦晗很快搬着一堆东西挪了过来。
“水饺煮起来很方便的，然后小花卷可以自己蒸一下……”
“我买多了，正好你冰箱这么空，借我放吧？要吃你自己拿。”
纪临侧目轻笑，看着言梦晗熟练地开火煎蛋热牛奶，专心的样子有点像她勘查现场。培根在热力的作用下香气四溢，纪临揉揉额角，好像第一次对厨房的味道有了点认知。
等到早餐搞定，纪临也换完了衣服，他瞥着餐桌上的杰作，忍不住会心一笑。
“看起来很好吃。”
言梦晗把加过糖的甜牛奶放在他面前，顺道点点头：“本来就很好吃。”
纪临就近坐下，端着牛奶啜了一口：“昨晚那车是哪来的？”
话音没落，牛奶里的甜味就让他的眉头顿时皱成一团。
言梦晗一愣：“你怎么了？”
纪临神情凝重地摇摇头，强行咽了甜牛奶：“没事，有点烫。”
言梦晗：“？”
“不会吧？我试过的，温度不太热。”
纪临摆摆手强行略过话题：“没关系，说说昨晚上的车。”
言梦晗略作回忆：“是商用半挂，属于一家叫恒远租赁的有限责任公司。”
肇事的车平日里进行的工作就是往返在津海和其他城市之间，拖运货物，正常的车审年检，这辆车也都按时做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跑了的司机？”
“还没找到，但是租赁公司那肯定有记录，我等下去查查看就能找出来出勤的司机是谁。”
纪临端起最后的半杯牛奶一口灌完，径自起身：“走吧。”
言梦晗：“？？？”
“干嘛？你也要去？”
纪临哂笑：“我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脑子，有什么不能去的？”
“这么大的案子你不会是想一个人扛着吧？”
言梦晗怔愣了一下。
纪临便又说道：“你愿意曹支队可未必愿意。”
“再说我搭档累坏了我会心疼的。”
言梦晗看着纪临撇撇嘴角，整个人纹丝未动。
纪临不禁有些好笑：“怎么？我们言副还是不准备带我玩？”
“不是。”言梦晗扫着桌面，“你吃完早餐没收盘子。”
纪临：“……”
盘子还要洗吗？
————————
恒远租赁是个不大不小的公司，坐落在一片郊区的城乡结合部。
公司的大门虚掩着，坑坑洼洼的院子里停着几辆大小不一的货车，时不时还有人声传来，显然是还没有收到发生事故和法人被控制了的具体消息。
言梦晗推了推外面锈蚀的铁门，就看到几个司机正围蹲在屋檐下吞云吐雾，个个都是满脸享受的表情，仿佛能把地上八块钱的黄果树抽出白沙的滋味。
其中三个人的眼珠子清一色瞅着中间那台早已经不流行的“智能机”看最近时兴的剧集，外放的声响夹杂着司机们时不时的粗口，间或还带有一些粗俗的黄段子配上他们豪爽且大嗓门的笑声，已经很难从声音上辨认出他们究竟看的是什么。
见有两个人进门，他们各个眼里放光，隔着老远就叫喊道：“老板，拉货吗？我开车稳拉的好。”
“老板！我拉货快，哪都给拉。”
“老板找我，你别看我年纪大，我瞌睡少，能拉远路，能跑长途。”
司机们的注意力瞬间从屏幕上转移到纪临和言梦晗身上，纷纷想借此揽下一单生意，实实在在的人逢喜事一回。
言梦晗没应话，上来直接找管理。她虽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但雷厉风行果断决绝，在一群司机面前倒是格外奏效，很快就有人指了二楼的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中年男人正在打着电话不知道和哪路神仙扯皮，见有来人，只赔上个笑脸却丝毫没有要待客的意思。
纪临索性直接掏出证件怼在对方面前：“看清楚了吗？要不你再看一会？”
“看清了看清了，这还能不认识吗？您两位坐，喝点什么茶？”中年男人顿时变得殷勤无比，“什么风把两位警官刮到我这来了？我这正经生意，警官您有什么事情我一定配合。”
“车牌号是蓟A51#55是你们公司的车吧。”言梦晗把照片递过去，“车是谁开出去的？”
不看则已，一看之后中年男人被吓得大惊失色：“这……刚货主还在催，我们也联系不上人，定位也没查到。”
纪临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梭巡一阵：“你是？”
中年男人愣了几秒钟，连忙赔笑：“我叫于伟，是给恒远看场子打工的，平时就记一下车出入的情况。”
他说着立马在抽屉里翻找起来，眼见越翻越乱，又连忙冲着门外的几个司机喊道：“51#55谁开出去的？”
“郭瘦子和马均。”门外不知道是谁应了一声。
“对对，是郭瘦子他们开出去的。”于伟连忙点点头，从乱七八糟的文件夹里抽了几张纸出来，讪笑着奉到纪临和言梦晗手上。
言梦晗迅速翻看了一阵资料，赫然从照片上认出昨晚死在车上的就是两个人中年级较轻的马均，那逃逸的主要嫌疑人显然就是大家口中的郭瘦子。
言梦晗和纪临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又朝于伟问道：“这个郭金州就是你们嘴里的郭瘦子？”
“对对对，老郭在我这也干了好些年了，他平时人蔫话不多，人又长得瘦，大家都叫他郭瘦子。他没别人那么能揽活，好在他人还算踏实能干，平时老板也就照顾照顾他，分点活给他做，这次去外地拉着一车西红柿是一个大主顾花高价在外地培育的新品种，距离远时间短，东西值钱容不得差错，活这才派给老郭的。”
纪临不动声色的听着男人的叙述，继续问道：“那马均呢？”
“马均是老郭带的徒弟，跟了两三年了，跑长途就得两个人换着开，这也挺老实个人，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警察同志，您看我们这老板也联系不到……”
“你们老板昨晚已经被带走了。”言梦晗把资料装进文件袋，“你最近待在津海不要乱跑，我们之后有事还会继续联系你。”
“那是那是，我绝对不乱跑。”于伟连忙点头，“这……警察同志，事故到底是谁的责任？”
纪临瞥着他嗤笑一声：“调查完自然就有结果，你急着打听什么？”
纪临：盘子不是有家里阿姨洗吗？
晗总：洗，给我搞快点！
纪临：好的晗总，我马上晗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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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红砂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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