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栖游客栈
云阔玉面无表情地坐在屏风外,一眼望去心事重重,他其实对往生花不甚了解,只是在师门中少有提及,甚至于说到他的身世,他所见过的每一个人都只会告诉他“你是柏知泉从缓存带回来的孤儿。”
父母在哪?姓甚名谁?从哪带回来?
师父师兄没告诉过他,他也从没有过问。
他垂眸看向自己毫无灵力波动的手,师兄苍白的脸色和张牙舞爪的伤痕又强硬的打碎他所有的思绪,他的记忆断裂,恍然间什么也记不起来。
“阔玉。”
“阔玉?云阔玉?”
直到听见师兄连叫了两声名字,才回过神来,忙上前去。
柏知泉和师尤取糊涂洞取桃花簪,回来时面色苍白,背上的伤口失血过多,心口也传来阵阵隐痛,刺激得他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他扶上门框,喘息着向云阔玉伸出手:“小师弟,过来扶我一把。”
“师兄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师尤哥呢?”
“他回琉璃阙取一样东西,不日便回来。”
晚间,柏知泉留下云阔玉聊过些闲话,翻上几页书,却见小师弟心神不宁,常答不上话。
云阔玉心底隐隐约约不大安宁,抬头小心看着柏知泉,声若蚊呐:“我头上的不是迷毂花。”
柏知泉撑着手正闭目小憩,手上拿着一本师尤强塞过来的《民间奇闻异录大全》,刚翻过两三页,摊在腿间,闻言道:“我知道。”
声音冷若寒冰,然而没了下文。
云阔玉后背一阵发凉,想来这已触犯了什么隐秘的禁忌,无端觉得此刻师兄亲而非亲,毕竟他只是捡来的一叶浮萍。
谁会在乎一个捡来的废材。
云阔玉默然,不过十几年的生涯陡然生出一股仓促的悲哀。
良久,柏知泉才抬起眼皮,道:“你若是一直如此,又该拿什么与他们抗衡……”
他轻声叹息,放下手册走来,指尖拨开藏在云阔玉发间的花,念了好长一段咒语,那花逐渐在光晕中消失,只在额头上点出一滴极淡的红。
柏知泉:“你终究是一朵花。”
“师兄,我头上的不是迷毂花。”云阔玉用一方手帕仔细将柏知泉额上的一点汗珠拭去,语气极为肯定。
柏知泉没有看他,缓步回到小榻,他拂去了云阔玉欲来搀扶的手:“我多想告诉你,你与往生花没有什么关联。”
“云阔玉,我的小师弟,往生花就是你的一切。”
他轻声喃喃:“也是我的一切。”
栖游客栈临近水路枢纽,每日有不少朝廷大员往来,车马如龙,生意颇为火热。师尤取水珑符回来,辅以此物,只待柏知泉恢复,便可完整拆读桃花簪。
云阔玉虽是心有忧虑,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稚气并未褪尽,总盼着师尤外出回来时能带一二小食解馋。
柏知泉见了,也只是浅笑着说上一句:“没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大师兄在呢,能有你什么事,玩去吧。”
是日,已在客栈呆了十天,柏知泉被两人拉至散座上,手持一盏清茶,听说书人讲的起劲。邻桌上有四五个拼酒的汉子,每人手边都放着一把缠着白布的刀。其中有个脖子上横着一道伤疤的,看起来已经有些醉意。
师尤尤为喜爱醉虾,其沉迷之深令云阔玉为之侧目,问道:“师尤师兄,鲛族人都爱吃虾吗?”
师尤浅酌一口小酒:“对啊,大鱼吃小鱼,多正常啊,万物之道嘛。”
柏知泉调笑:“只有你师尤师兄爱吃虾,我可从没见师瑶吃过。”
云阔玉半知半解,却回了令师尤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我还喜欢吃鱼。”
“你小子,”师尤笑骂道:“说什么鬼话。”
云阔玉挨了一个脑瓜崩,安静没多久,突发奇想问:“师兄,师尤哥为什么这么讨厌天池山啊?”
如果在天池山设个定点传送阵,从琉璃阙的酒窖到天池山的湖上……
“这个啊......”柏知泉看了眼和美人喝酒傻乐的师尤,把小师弟拉过来,低头悄声说:“当时他过生辰,鲛王宴请四海,八方来客,宴席散后他仍未尽兴,便提着仙酿来天池山找我夜游。”
“师兄那时没去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旧病复发,到日落西山才稍缓过来,带着备好的礼品过去,可惜我到时他已离去,我因身上实在乏力,被鲛王留下休养了两日,巧就巧在这时间,我前脚刚出去,他后脚来了,酒劲未散,师尤一脚栽在天池,冻成冰块,天池山上又没什么人,直到三天后我回来才捞他出来。”
突然“碰”地一声,柏知泉侧目看去,原是邻桌的刀疤脖子喝上兴致,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碎了身前的酒碗。
他抬脚踩上长凳,眯着眼道叫骂:“那死鱼眼老匹夫,活该死在荒郊野岭!”
“可不是,”刀疤脑袋接上:“还是青天有眼,收了这等草芥人命的恶棍!”
柏知泉皱起眉头,疑惑道:“他们说苍擎已死?”
云阔玉捏着灵符念了一串咒语,猛然睁开眼:“大师兄,苍擎死了!他当时打碎了我的镯子,我临时在镯子上做了个标记,可以在短时间内标记接触过它的气息。”
云阔玉自从被打定认作废灵根之后,奔忙于各处宗门学峰之间,习得不少旁人看来不务正业的奇技淫巧,却总被他用的神乎其技。
他额间的红印忽隐忽现,头上的往生花竟有冲破封印的预兆。
云阔玉拉着柏知泉的手,径直往门外走去,一步一板,怔愣道:“苍擎死了,我就能出去了。”
不似寻常孩子那般慌忙,自来人间之后,怔神之状愈发严重。
还未到门口,却叫一位背着书箧的青衿书生拦住。
书生红着脸,目光落在柏知泉脸上,又被灼伤似得移开,却忍不住再抬头瞄上一眼,磕磕绊绊说出来:“美人,我年方二八,尚未婚配,在京城设有房产,职任……”
“打住,小兄弟,”鬼混回来的师尤见此游荡过来,懒洋洋拍了拍柏知泉的肩膀:“这个不行。”
转而将云阔玉拉至身前:“这个不错,虽然年纪小了点,”
云阔玉思索一番,歪头打招呼:“你好。”
书生憋了好久一口气,看着这面无表情的小仙童,恍然大悟般敲定:“也行——我有一妹,正喜欢……唔!”话还未尽,就被一掩着面的女子扯着耳朵拉走。
柏知泉心思不在书生身上,忧心思索着:“莫非往生花有吞食魂魄之效?”
“师兄,师尤哥,我正要说,”云阔玉带着两人转到一处僻静的死角,指了指刚才邻桌上几个带着白布刀的汉子:“我的镯子散在他们身上,气息上不像活人。”
说话的空挡,一把阔刀却直朝着云阔玉的面门飞来,被柏知泉的飞刃打偏了一寸,嗡地砸在墙角。
柏知泉凝出长剑,蹙眉看向掷剑刀的汉字:“我们从未见过,为何对我的小师弟下如此狠手?”
“背后偷袭,不是君子之道啊。”
师尤摇着扇子,水流化形棍棒,悄然朝那位刀疤脖子后脑勺上挥去。
“君既不义,休怪……”
“碰!”
刀疤脖子的头掉在地上。
师尤惊惧道:“兄弟,我可没下死手!”
只要手上沾染一滴血,就会被仙界永久放逐。
云阔玉转头对他说:“师尤师兄,他死了。”
“我当然知道他死了,”师尤干笑两声,看向这位冷静地可怕的孩子,又惊惧道:“师弟你今天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眼瞳散那么大,跟失了魂似的,我莫不是中了哪家的幻术?”
不对,谁会给鲛人下幻术啊?
“师尤,定神,”柏知泉上前检查刀疤脖子的伤口:“致命伤口本就藏在疤痕之下,你并未犯下杀孽。”
柏知泉:“只是他们在此之前竟没散出一丝死气,就连魔族御魂教的教主也做不到。”
他看向云阔玉,一株往生花,到底藏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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