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郎君眼比天高,怎么走路不看路啊!”
一身粉色罗裙,头簪银花珠宝的少女,低头看见刚买的红糖汤圆洒落在地,圆溜溜的眼睛里一把怒火烧着正旺。
她双手叉着腰,趾高气扬地盯着脚下一身尘土的沈清溪,“赔我汤圆。”
沈清溪慌忙地从地上爬起来,瞧见周围人都在对他们指指点点,红晕顿时爬上了他的脸颊,他把怀里的银子都塞进了林月灵怀里,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月灵数了数银子,惊呼一声,“唉!别走!给多了!”
但林月灵刚一出声,沈清溪却跑得更加快了,脚步都略有踉跄,一眨眼,人影就不见了。
没有了盘缠的沈清溪左思右想,最终决定前往在山林中挖野菜,接着再前往其它城镇。
此时正值春季,万物复苏,野草也生得旺盛。沈清溪像是捡到了宝一般,从包裹里掏出剪子,蹲下身埋头摘菜。
“让——!
开——!”
响亮的嗓音如同一把剪子将山林劈成两半,林中的鸟儿纷纷四散开来,沈清溪一抬头,只见山顶处一颗巨大的红球正朝着他的方向滚过来。
他下意识想要躲避,谁承想刚站起来,脚一麻,他再次跪了回去,眼睁睁看着圆球将自己创飞。
红色圆球呸了一声,拍掉了身上的落叶,露出一张惨兮兮的灰猫脸。
“好巧!”
被创飞在树上倒挂着沈清溪吐了一口老血,脸色涨红,“不巧,我赔过你汤圆了,姑娘怎么还要再害我。”
灰头灰脸的林月灵抓了抓头,憨笑几声,瞧见沈清溪天机山弟子的标志,瞪大了眼睛,“你是天机山弟子?”
沈清溪沉默。
“道长,我是林月灵,你能让我跟着你吗?”
唯有鸟儿叽叽喳喳地在叫。
“好,就这么说定了。”
沈清溪挣扎着想要拒绝,被激动的林月灵一拍,顿时又吐了一口血。
林月灵把怀里的银子塞回沈清溪怀中,“上次你给多了,剩下来的钱还给你。”
沈清溪沉默了一会,低头看向近在眼前的野菜,心里流着泪,把野菜当成林月灵,狠狠地咬上了一口。
林月灵见状也咬了一口,清甜香在口中蔓延开来,缓解了她长久未进食而干瘪的腹部,“道长怎么知道我饿了,道长你真的神机妙算,谢谢道长!”
......
那日林月灵的笑意如同今日。
沈清溪叹了一口气,“嗯,我们待会去官府查一下案宗。”
“糖葫芦记得吃完,不要浪费。”
“......”
等二人走到了官府,出示了浮蝶,没一会儿圆滚滚的县令揣着肚子跑了出来。
“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沈清溪脸再次通红,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眼神撇向林月灵,下意识地朝她求助。
而林月灵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会回答,沈清溪声音抖得像个筛子,“无事无事。”
林月灵见状,扭过头躲在沈清溪身后噗嗤一笑。
“请问二位道长所来为了何事?”
沈清溪继续向林月灵求助,眼神里满含着祈求之色,林月灵叹了一口气,扶住他一直在颤抖的双手。
“各位大人,多有叨扰,我们想要看一下李婉父亲和表兄的卷宗,不知现下可行?”
县令大惊失色,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的军师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是他们的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林月灵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
县令顿时送了口气,吩咐手下把架阁库的吏员喊了过来。
“去带二位道长找一下李家案子卷宗。”
掌管卷宗的吏员白发苍苍,佝偻着腰,却目光炯炯,非常有精神气。
他笑眯眯地看向二人,“不知如何称呼二位道友?”
林月灵涌上前,像个鸟儿叽叽喳喳地一吐为快,“我是林月灵,山林的林,月亮的月,灵动的灵。”
说罢,她挤眉弄眼地戳了戳沈清溪,沈清溪无奈,通红着脸,学着她的介绍方式,模仿道:“在下沈清溪,取自水之沈也,有溪流清澈之意。”
沈清溪文绉绉地介绍完,林月灵怒瞪了他一眼,转头还坐了个鬼脸。
就你有文化!
老伯听二人介绍完,用一种打趣小孩的语气,“你们二人的名字可真般配,都颇有山水之气。老夫郭刚,叫我老郭就行,你们要查的案子便是老夫负责整理归案的。”
“不过你们怎么会想起来要查一年前这件案子的呢?”
依旧是对糖葫芦大娘的那套说法,林月灵铺天盖地一吹,郭刚心情甚好,特地网开一面让二人看到散值时刻。
“哎呦,这案子可诡异了,老夫整理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你们二位慢慢看,老夫去喝口茶。”
林月灵目睹郭刚身影远去,用胳臂肘戳了戳沈清溪,“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和生人说话就脸红。”
沈清溪脸色顿时又红晕起来,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狗狗,“我......我......我今日与李家娘子说话就没有。”
“那还不是因为在说案子,一说案子你就入了迷。”
“那是你太健谈了,别说话,专心看卷宗。”
林月灵学识虽没有沈清溪宽广,但也念了几年私塾,认得字,不过她不大爱读书,最爱的还是看话本。
这还是她与沈清溪搭伴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卷宗。
“圣安十八年七月十五,商人李成道横死家中,头颅丢失,榻上身躯完整,家中无财物丢失。仵作杜胜验身,衣物完整,无内伤,断口处横切平滑,乃利器一击致命。
圣安十八年八月十五,商人元程德自缢家中,留认罪信一封,自言杀害姨父李成道。仵作杜胜验身,衣物完整,无内伤,脖颈青紫,符合自缢之状。
元程德杀害姨父李成道,所为家产争夺,人证物证皆有,故于圣安十八年八月十八日结案。”
“这就没了?”
林月灵瞪大了双眼,往后翻了好几页,不可置信地再次问道:“这么短?”
沈清溪轻声嗯了一下,合起卷宗,拽着还在试图寻找更多有用信息的林月灵,起身向郭刚位置走去。
“老伯,你可知杜胜现在何处?”
郭刚抬头看了看斜下夕阳,“杜胜大概还在城郊义庄,你们顺着这条街走到尽头,再往东走四里路就到了。不过如今天色渐晚,又有个小姑娘,建议你们还是明日去吧。”
沈清溪侧过脸看向兴高采烈地应和着不用在意她的林月灵,她托着腮如同一颗红润润的桃子,沈清溪下意识地认可了郭刚的建议。
夕阳日趋低垂,二人仔仔细细地翻看完有关李家案子的卷宗,意犹未尽地返回了客栈。
一进客栈,林月灵像是被霜打蔫了的茄子,眼瞅着沈清溪脚步往床铺走去,她一巴掌推开了他,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今日轮到我睡床了。”
沈清溪怒及反笑,说出的话语像是扎着刺的刺猬,“昨日嫌弃地上湿冷,后半夜爬上床给我踢下去的人是不是你?”
林月灵提起这件事就生气,“你还敢说!要不是你抠搜只开这一间房,我们两还用争床睡?”
沈清溪和林月灵熟悉后也不惯着她,“大小姐,你交房费了吗?”
“我不是给了你银两吗?”
“那还不是我的钱?”
“不管不管,今日我就要睡床。”
二人争吵一番,林月灵吩咐小二拎一桶水上来,接着毫不客气地把沈清溪轰出去。
沈清溪脸色霎地破天荒地再次面对着林月灵变得通红,“你你你......”
啪嗒一声,回答他的只有沉重的关门声。
这呆道士每次都这样,林月灵露出狡黠的笑容,心满意足地泡进水里。
等到林月灵再次打开房门,白衣沈清溪靠在墙上,低着头像个灰溜溜的狗狗垂眸数着地板数量。
“进来吧。”
潮湿的水汽夹杂着幽淡的皂香,沈清溪像是被逼近了狭匝之处,浑身上下也被水汽笼罩。
林月灵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洗去了尘土气。她眉如墨色青山,眼若清溪湖泊,一身白衣,像是山野里跑出来误入尘世繁华的小精灵。
她发尾的水滴一滴滴落下,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了沈清溪心上。
一缕微风吹过,沈清溪回过神,问道:“今日那糖葫芦大娘说李婉有孕,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
林月灵哼哼一声,头昂的像是刚打完胜仗的女将军,“那当然,你也不看我是谁。”
她把毛巾往沈清溪一扔,毛巾啪嗒一声落在沈清溪脸上,“帮我擦头发,擦完再告诉你。”
沈清溪无奈地笑了笑,弯腰认真地替她擦头发,动作轻柔温和。
这一月以来,他与林月灵走遍许多地方,林月灵起初还能保持善解人意的模样,如今已然像个蹬鼻子上脸的猫猫头,抓到小辫子就得寸进尺。
身后人臂膀高大,手腕白皙有劲,手指修长,本意给他个下马威的林月灵在他手下像个木头人,任由他肆意操作。
他擦过一处,一处就像是被蚂蚁爬过,又麻又痒,令林月灵皱起眉头,从他手里夺回了毛巾。
“嗯?”
她从沈清溪臂下挤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打量着他维持原样的表现。
二人四目相对,一股奇怪的感觉令林月灵再次皱起眉头。为了打破彼此之间的沉寂,林月灵叽叽喳喳地讲述自己的发现。
李婉今日在茶铺神情低靡,说起那晚看到陈生尸体,她脸色狰狞惊恐,但还是腾出来手捂住了肚子。
茶铺店门门槛虽不高,李婉经过时还是小心翼翼扶住了陈生胳膊借力而过,陈生也下意识护着李婉肚子。
综合以上两种表现,李婉绝对有孕在身,可是她却向林月灵二人隐瞒了此事。
她为何要对二人隐瞒呢?是忘记说了还是故意不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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