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秋野先回到卧室换了睡衣，然后又从衣柜里翻出几件还算合适的衣物，洛抚舟回到房间时他正坐在床上发呆。
“我去洗澡。”
池秋野匆匆忙忙出了卧室，洛抚舟看着那几件叠好的衣服，目光沉了又沉。
浴室里水汽氤氲，还腾着雾一般，池秋野褪下衣衫后走到镜前。
他只抬手抹去了下半面镜子上的水雾，于是镜子里就出现了朦胧的头部和流畅的身体线条。
那具本该像白瓷一样光洁的身体上有着几道陈旧的伤痕，池秋野看着镜子中的身体，将手掌按在上面，从刀锋入口处一直滑到末尾，好像真的抚摸到了每条伤痕上增生的肉产生的凸起。
那些疤痕异于皮肤的颜色其实并不突出，但总是会让人想起一些往事，纠缠着纠缠着，直到他又一次再一次陷进去。
池秋野不再做声，转身打开花洒。
浴室里好像还存留着上一个人的温度。
洛抚舟坐在床边听着浴室的水声，心也渐渐沉下去，他刚刚调试好了水温才出来，一开始搞得温度过高才导致整个浴室都雾气腾腾的。
他低头轻嗅，那一丝隐隐约约的青柠的香气好像在刺激着大脑，无声却喧嚣着。
他开始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整个房间，池秋野卧室的装修风格很讲究，让人待在里面就能很快平静，也能感觉到这里能让人产生很强的安全感。
目光掠过浴室门口，透过磨砂玻璃只看得见模糊的人影，那个人影静静定在那里。
“池秋野。”
声音被水打湿了，软趴趴的贴在地上，池秋野轻轻把它拾起来捧在手心。
他轻轻应了声“嗯”，权当回复，也没打算知道洛抚舟叫他做什么。
那团人影开始移动了，他昂起脖颈，让水流顺着他胸口向下滑，池秋野不敢碰那些伤疤，好像稍稍一动就要扯得它们开裂，流出鲜红色的泪，可事实上这些伤疤不会无缘无故裂开，它们也已经完全不会痛了，
……
池秋野换上睡衣后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拖沓着乳白色的拖鞋打开浴室门。
“还没睡？”他还故意在浴室多待了那么长时间，就是想再近距离看看洛抚舟睡觉是什么样。
洛抚舟摇了摇头，“在等你。”他神情放松地靠坐在床上，嘴角噙着笑，池秋野也低头抿了抿唇，拿起吹风机对着脑袋一顿乱呼噜。
“炸毛了。”
池秋野有些迷茫的看向他，头顶卷起的几簇跟着他的动作抖动。
“用手压着吹一吹。”洛抚舟下床走到他跟前，站在他身后接过吹风机：“介意吗？”“……不介意。”
洛抚舟莞尔一笑，一只手在他头顶捋着毛，两个人身高相差不大，他拍了拍池秋野肩膀示意他坐到床边去。
池秋野发尾已经落到了肩下，平常正面看不太出来，背面其实已经有过长的趋势了。
“好了，你先睡，我——”
“坐下，我给你吹。”池秋野抬手揪住他衣角，拉着他的手把他摁在床上。
“我们礼尚往来。”“…好。”
吹风机声音不大，只是池秋野吹头发的手法有点凌乱。
他手指尽数没入未干的发丝，撩拨起的水珠溅在身上也不嫌弃，微凉的指尖轻轻蹭过他耳廓，池秋野很明显就觉出了他的不自在。
他像屏了一口气，几秒后见池秋野没再动作才缓缓吐出。
见池秋野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洛抚舟便轻咳两声低下头去，可恰巧他的手又一次刮过耳尖，那人随手捏了捏他耳朵，看着他身子一抖后露出笑容。
洛抚舟有些羞赧地抓住他的手。
“不要捏耳朵。”
“嗯哼，好的。”
收拾好一切的二人先后上到池秋野还算宽大的床上，池秋野躺下后揪了揪自己的睡衣，沉默了一会后抬头看向还坐在那里的洛抚舟。
“你晚上睡觉要开夜灯吗？”
池秋野随口问了一句，没曾想恰巧砸中了洛抚舟的心思。
“我……你平常会开吗？”
洛抚舟把问题抛给他，却被他成功的无视了。
“那好。”池秋野或许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缓缓吐出两个字后越过洛抚舟来到床头柜前翻找，终于在最下层找到一个星星形状的夜灯。
“这样可以吗？”房间主人很殷切的问客人，但客人似乎有些羞怯，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表示感谢。
灯熄灭的那一刻屋里没再陷入黑暗，而是在洛抚舟旁边圈起一部分光晕，真真切切却又美丽梦幻。
“晚安，洛抚舟。”
“晚安。”
……
第二天池秋野迷迷糊糊睁眼时身侧已经冰凉，只在床上留下来一点点压痕，窗帘紧拉着，整个房间还陷在梦里。
“……洛抚舟。”
没人应他。
池秋野在床边坐了会才起身，刚打开门就看见洛抚舟站在他面前。
那只想要敲门的手敲在了他头上。
“……”
“……”
“……抱歉。”
池秋野后退时稍微踉跄了下，凝固的空气像是被凿开了一个小口。
“没事……那个，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你吃完饭我就走。”洛抚舟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回学校。”
“那你去哪？”
“你要……跟我去书店吗？”“逢清书店，里面有个自习室，人不多，很清静的。”
池秋野拽了拽睡衣开口道：“那我先去换衣服。”
“先洗漱吃饭吧，衣服等会再换。”
“也行。”池秋野捋了捋有些炸毛的头发便去洗漱了。
洛抚舟坐在桌前有些出神，拿着筷子在盘里一下一下敲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有些过于亲近了，洛抚舟想，可随即又有些庆幸，或许，在池秋野下意识里还是适应他的存在的呢？
或许有一天不需要他来说起这些往事，池秋野就能记起来，甚至是说与他听。
或许还能……他想得有些多了，或许该停下来了。
洛抚舟叹了口气，看向虚掩的卧室门，心里像砸进了几颗石子，相互摩擦促成星火，在他心里烧的越来越旺。
卧室门被推开了，那道白色的身影好像是从他梦里撕出来了一样，缥缈又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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