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漫入贺屿竹的鼻翼，他想将其赶走，于是有些难捱地动了动指尖。
“醒了，他醒来了！”
先是一道女声响起，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贺屿竹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最先入目的是头顶冷白的天花板。
接着是一个、两个……好多个脑袋将天花板挡住。
无视他眼底的茫然，一旁的医生把他的眼皮撑开看了良久，低声询问：“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
医生嗯了一声，淡定地把他的氧气罩拿开。
“暂时没有大碍，先留院观察几天，待会儿会有护士过来做进一步检查。”
说完，便带着一众护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一下少了很多人，贺屿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喉咙干得厉害，根本说不出来。
“贺哥，喝水！”
旁边恰到好处地递来一杯水，贺屿竹看了眼来人，闷声将水喝尽。
“贺哥。”闻博将空水杯放到一旁，小心试探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贺屿竹瞥了他一眼，没出声。
还是熟悉的配方，闻博嘴巴一瘪，“贺哥，你怎么好好的突然出车祸了，是不是为了给我买早餐啊，都怪我，明知道你早上本来就困，还让你帮忙带早餐。”
他随口吐槽，“怎么刚好是这个时间点呢，不会有人故意想害你吧？”
听到某个字眼，贺屿竹愣了一瞬。
随即问道：“什么时间点？”
闻博：“新生赛啊，你这么厉害，完全可以带领我们学院一举夺冠！”
贺屿竹揉了揉眉心。
“不是。”站在旁边许久没出声的人突然开口道，“我查过了，对方背景干净，是长途出差疲劳驾驶导致。”
这人长着一副娃娃脸，却染着一头黄毛，穿着重金属感的朋克外套，浑身上下透着桀骜不驯，即使不出声给人的存在感也很强。
只看一眼，贺屿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受到了侵蚀。
“你怎么也来了。”
陈渊挑眉，看了眼一旁的闻博，“本来想打电话找你说点事的，结果刚接听，这哥们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我以为是骗子，本想着过来会会他，没想到你真的出车祸了。”
闻博在旁边挠了挠头，“很像骗子吗，当时贺哥电话打过来是一个女生接的时候我都没想那么多，直接就跑过来了。”
陈渊嗤笑一声，不予置评。
一旁的贺屿竹陷入思考，“女生？”
在他昏迷的这段期间，确实听到有女声在耳边断断续续地说话。
闻博点头，“不过我来的时候人就不在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贺屿竹：“我昏迷多久了？”
闻博：“三天！”
他因为愧疚整整守了三天呢！
贺屿竹一愣，自己竟然昏迷了这么久吗？
“要查一下那个女生吗？”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陈渊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补偿之类的。”
“嗯。”贺屿竹随口应了一声。
“对了。”陈渊扶了扶刘海，“娟姨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说你这段时间太忙了，过两天再回她。”
跟闻博的军训友谊不同，贺屿竹跟陈渊几乎从没穿裤子的时候就认识了。
两人家里是世交，父母那辈就有交集，再加上两家的老宅离得近，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也不为过。
只是当时报大学的时候，陈渊选择了留在A市本地，而贺屿竹报了隔壁的晋大。
想到自家母亲，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儿子出了个车祸，还不得风驰电掣地赶过来，逮着他一顿念叨。
贺屿竹忽然觉得头有点疼，“我的手机呢？”
陈渊将手机递给他，后者拿过手机看了下时间，离自己的认知时间确实隔了三天。
手机有不少未接电话，贺母那一栏最多，现在回电话肯定要被她抓着问，说不定还要开视频，贺屿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百无聊赖地滑动着手机，“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陈渊：“医生是说先住个一周观察观察。”
闻言，贺屿竹皱了皱眉。
他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了，不需要住那么久。
他抬头问陈渊：“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陈渊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补充道，“但我加了你主治医生的微信，要是你没有住满一个星期，我就告诉娟姨你出车祸的事。”
提早出院的想法落空，贺屿竹懒得应声。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闻博立马跳起来，“应该是护士来检查了，我去开门。”
以为是护士，闻博提前侧着身子开了门，看清门外人的脸后顿时一愣。
许瑜：“……嗨，你好？”
一道陌生的嗓音透过门口传到病房内，里面两人动作一顿。
“ 你，你好。”闻博脸微微红。
晋大美女如云，但许瑜这种大气明媚的长相即使在美女堆里也很出众。
她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温柔漂亮、岁月静好的感觉，笑起来时明艳灿烂，让人眼前一亮。
所以闻博很快认出了对面是新生赛上的学姐。
但对方显然是对他没什么印象，问了句“我可以进去吗”得到肯定后就直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闻博心中惊讶。
她跟贺哥原来这么熟的吗，怪不得上次对方特意走过来给他们送水。
不过，贺哥不是说自己不近女色吗？
病房里面的气氛有些尴尬，无论是躺着的，还是站着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许瑜看。
看她打扮不像护士，陈渊皱着眉，“你是？”
目光在接触到陈渊的一瞬间，许瑜连忙收回，转而看向病床上的人，这一看当即顿住。
那人明明脑袋上差不多包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却十分气定神闲，眼睛定定地望着她，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当时医生还说可能会醒得比较晚，没想到对方三天醒来就算了，看上去都好得差不多了。
“那个，你们好。”许瑜道，“请问三天前是哪位接的电话啊？”
她这么说，病房里静默一片。
还是后面进来的闻博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拍手掌，激动异常。
“你是，你是救了贺哥的人！”
许瑜连忙摆手，“也不算啦，我只是帮他打了急救电话。”
这跟救人没什么区别了。
在这个越来越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社会，能有人不嫌麻烦帮你报警真的很不容易。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当即表情变了又变。
闻博看她的眼神越发崇敬，“学姐……额，我们上次在新生赛见过，我可以这么叫你吗？你先坐，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陈渊扯了扯衣领，生硬地扬起一抹笑，拿起水壶倒了杯水递给她。
“噢！怪不得我看你很熟悉。”许瑜露出惊讶的表情，接过水后礼貌地道了声谢。
听到对方记得他，闻博激动得脖颈通红。
“咳。”病床上的贺屿竹突然出声，顿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咳咳咳咳咳咳！”
许瑜疑惑，“……你还好吗？”
陈渊手里还握着水壶，见状给他也倒了杯水，闻博贴心地把他上半身摇了上来。
本来想咳一声吸引目光顺势道谢，却没想到被口水呛到的贺屿竹黑着脸开始喝水。
见他喝完水就闭上了眼，大家只以为他还在虚弱期，默契地将音量变小。
陈渊：“你们先聊，我下去买点吃的。”
贺屿竹在早上的时候有了点动静，医生要检查特意叮嘱他不能离开。
结果这人中午才醒来，连闻博都是吃了饭过来的，他还没有进过一点食，这会实在饿得不行了。
“啊，我点了一些吃的。”许瑜道。
刚好一个电话打进来，她起身，“应该到门口了，我去拿。”
没想到对方想得这么周到，病房里的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很快，许瑜提着几袋东西进来。
陈渊粗略地看了眼，发现有好几盒菜和米饭，竟然还有一碗白米粥。
许瑜笑眯眯地将东西放在一旁，随后就安静地坐在旁边。
闻博很有眼色地说道：“贺哥，我来喂你吧。”
贺屿竹：“……不用，我自己来。”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发现还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僵硬。
打开食盒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们加个微信吧。”
“这顿饭多少钱，我转给你。”他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手机伸到许瑜面前，“还有这次你救我的谢礼，一并给你。”
许瑜眉眼一抬，手中还未有动作，一旁的闻博睁大眼睛。
“贺哥你干嘛，谈钱伤感情啊喂！”
他站在许瑜的前面对着贺屿竹挤眉弄眼。
你这是用钱侮辱学姐！
许瑜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没多少钱啦。”
随后话锋一转，“就当时喊救护车，急诊挂号还有抓药啥的花费大了点……”
贺屿竹：“十万，够吗？”
许瑜：……
贺屿竹：“二十万？”
许瑜表情渐渐古怪。
她承认，这一趟过来又是点外卖又是坐着不走，就是因为想要钱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本来联系到对方的家人朋友后就不打算过来了的，但她回去后看着手机里的流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想到对方穿的都是名牌，过来暗戳戳地要回本该属于自己的钱，不过分吧？
但他们怎么张口闭口以万为单位啊？
贺屿竹眉头都没皱一下，“五十万？”
“等会。”许瑜连忙制止他，“一共三百五十三块，你扫我就行。”
她将收付款露出来。
没问怎么还有零有整的，贺屿竹目光落在收付款上好一会，然后收回手机，打开扫码界面。
看对方扫完码后，许瑜就将手机收了起来。
这时刚好有护士走进来，“现在需要对病人做个全身检查，无关人士先出去一下。”
许瑜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那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说完便离开了，等到医院楼下，刚想掏出手机打个车，开屏顿时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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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置信地重新数了一遍零。
十、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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