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再次醒了过来，眼前是一顶曼妙的绯色床帐。
“你醒了！”
林羽看向左侧，一个美艳的女子坐在床边，惊喜地看着他。
后颈随着扭头有些疼痛，他微微皱眉，举起一只手摸向后脑。
美艳女子倾身看着林羽，幽幽说道，“果然是美人，连蹙眉都让人赏心悦目。”
林羽这辈子，从没被人如此注视过。往日青云观弟子们的眼神，连良善都谈不上。
他心里咚咚跳着，眼里充满防备，手指攥紧被子，他不会武功，此刻可能连一女子都打不过。
女子笑了笑，“妹妹别紧张，姐姐不是坏人。可感觉好些了？你都昏迷一夜了。”
妹妹？这女子以为他是个姑娘？林羽很诧异。
女子伸手欲摸林羽的额头，林羽赶紧往后退，可他半躺在床上，身体本就疲累，还是让女子的手触碰了上来。
“这会儿好多了，方才还有些烫。”
林羽感觉一阵香气钻进鼻子，额头上贴着的手也凉凉的，挺舒服，不由地松懈了一些。
“不用害怕，这里是青莲楼，我是楼里的歌姬，可以叫我夏荷，昨日楼里的小厮将你带了回来。”女子目光流转，神态娇柔。
林羽记得自己好像是被人从后面偷袭。
“听他说有歹人将你打晕，但被一辆停住的马车吓退了去。他见马车内的人并未管你，不放心你一个弱女子躺在街头，便将你带了回来。”她耐心地解释道。
等等，她们以为他是姑娘？披头散发躺在街头？马车？林羽脑海中闪过一些之前的画面。
见他一声不吭，“妹妹难道是个哑巴？”夏荷眼神流露出对他的怜爱。
林羽轻咳了一声，“我是……”
她惊呼一声，“哎，这么美的一张脸，怎么声音跟个男人一样？”
......我就是男人啊！
林羽把话吞了回去，惨兮兮地说，“我被家里赶出来了，一时哭坏了嗓子。”
他突然很想知道这美人为何救他，能有这么好心？
夏荷眼圈微红，“原来妹妹也是个可怜人，你就放心的在楼里养伤吧。这世道对女子不公，独自在外，更多了几分危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荷姐姐，我叫林羽。”他试着夹了下嗓子，听起来像只公鸭。
听到他的声音，夏荷柳眉一蹙，“林羽妹妹，快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几日。一会儿我让小厮给你送点清淡的吃食来。吃饱了再沐浴一番，你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有些浪费你的美貌。”又盯着林羽的脸看了起来。
林羽一乐，装姑娘挺好，能混口饭吃。
夏荷走后，小厮送了饭和热水进来，林羽缓缓起身，打量着屋子。一件朴实无华的房间，除了床帏颜色稍艳，其他物件都挺简单。
他伸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打向饭菜，没有加料，随即放心的大口吃了起来。
林羽餍足地坐在梳妆台前，望向铜镜，难怪老伯说他是要饭的。
他脱掉衣服准备擦洗一番，刚解开里衣的带子，里面塞得满满的符纸掉了一地。
林羽愣了一下，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掌握隔空画符了，符纸只是用来伪装。若是让人知道，世间所有道士怕是都会为之惊叹。但林羽的经验告诉自己，超强的能力被人看见，只会招来一堆恶意。
只有他疯一些，青云观的那些人才不会找他麻烦。
如今倒是不再需要了。
林羽蹲下，小心地捡起一张张符纸，整理好放在梳妆台上，码了快有半尺高。
他清洗完，将侧额边的碎发绑到脑后，剩下的头发理顺了披散在肩。告别了道士的束发。
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他现如今该怎么办呢？
楚真人的死，楚真人的尸身，去哪儿混饭吃，青莲楼到底是何地……
想着想着，林羽又睡了过去。
******
“这江陵城的饭菜，也太辣了！”
李延瑾不小心把混着辣椒的肉片喂进了嘴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扔下筷子，大口哈气，他觉得自己都快能喷火了。赶紧接过陆白递来的水，猛地灌了几口。
“这胡县令，为什么还不来接我们？”李延瑾问道。
“胡县令若是早些来了，把你安排进官驿，你还能像这般吃香喝辣？再者，严霄明会去住官驿？”陆不耽嗤道。
“我不吃了！掌柜，给我上两个大白馒头过来！我就不信白馒头还能有辣椒！”
陆不耽抬起头，“你点菜的时候，我就提醒了你。城外的流民，连饭都吃不上。若是有一丝浪费，陆白现下就带你回去。”
“堂兄！”李延瑾没法，看了眼一满桌鲜红的菜。
他彻头彻尾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他鼓起勇气，颤抖地夹起一片水煮肉片，名字这么寡淡。等真正端上来后，李延瑾坚信应该改成红油煮肉。
改明回去了，他一定让人把这道菜的名字纠正过来，简直欺骗天下人！
陆白同情地看了一眼李延瑾，和他筷中红红火火的肉片，好心地说道，“放在茶水中洗洗再吃吧，能好下咽些。”
李延瑾可怜兮兮地，在他推过来的茶水里，涮了涮肉片，像吞毒药一般喂进了嘴里。
离开饭桌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快升华了，或者说是快升天了。
“堂兄，我要回房休息了。”蔫蔫地说完，李延瑾便往楼上慢吞吞地走去，手还扶着肚子。
“主子，他这样没事儿吗？万一撑坏了，王爷又要说您了。”陆白忍不住问了出来。
陆不耽瞟了眼李延瑾凄惨的背影，“你去给他送两例消食丸。”
“是。”
陆不耽和陆白也准备起身，却注意到门口有两个婀娜女子走了进来。
“掌柜，方才让小厮前来订的饭菜，可有做好？”如同玉盘落珠的美妙声音从其中一个女子嘴里传了出来，顿时引起周遭不少注意。
连上楼梯的李延瑾都被勾住了，他的脑袋从楼梯上探了出来。
陆不耽一眼扫过去，眼神写满了“我就知道你的德行。”
陆白也下意识地看了眼李延瑾，很快将目光移回到两位女子身上。
“两位姑娘来啦！赶巧！已经把饭菜放到食盒里装好了。”掌柜热情地让伙计把饭菜拿出来。
“看来我们来得正好！”两位女子相视一笑，接过食盒。
“两位姑娘怎得亲自来取？何不让小厮再跑一趟？”掌柜顺着话头跟她们聊了起来。
“夏荷姑娘点名要的，馋的不行。怎得能让那些笨手笨脚的男人来，万一撒了可就坏了兴致了。”另一位姑娘开口了，声音倒是婉转幽吟，与旁边的姑娘各有特色。
李延瑾探出的身子快要让他从楼梯上掉下来了，他还无所察觉。陆白上前几步扶了一把，将手中的消食丸递出去。李延瑾接过扔进嘴里，继续瞧着那两位姑娘。
陆不耽目不斜视，但脚步还是慢了下来，余光不经意间注视着二位显眼又显耳的姑娘。
“姑娘说的是，小厮哪有二位姑娘妥帖。”掌柜的脸都快笑出褶子了。
“掌柜，您先忙，我们姐妹先行一步。”说罢，二人拎着食盒便走了。
李延瑾轻拂开陆白的手，几步跳下楼，朝着掌柜奔去，“掌柜，这二位姐姐倒是好颜色，请问是哪家的姑娘？”
掌柜看着李延瑾猴急的模样，会意道，“这二位是青莲楼的姑娘，青莲楼的戏可是江陵城一绝。我看小公子装扮不俗，若是得闲，可去听两曲。这一旬每晚都能听到头牌夏荷姑娘的戏，去晚了，前排佳座可就没咯。”
“难怪光说话声，就让人心痒痒。”李延瑾又压低声音，“堂兄，咱们今晚去青莲楼探听探听消息？”
陆不耽直接忽视他的话。
此时，客栈外出现了一小队家丁。
打头一人，满脸笑容地走进客栈，躬身对陆不耽说，“严大人一路辛苦，我们家主子有请。”
“带路。”陆不耽看了眼陆白，陆白拉着李延瑾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堂兄，他们怎么知道你是严大人？”李延瑾悄声问道。
陆不耽没有拿上鹤唳剑，手里空空的，并未理他。
陆白给他解释道，“我们一靠近江陵城，胡县令的耳目就知道了。”
李延瑾未再多问，三人一路无话。
不久后，马车停了下来。
“严大人，远道而来，小人因公事繁忙，未能出城迎接，见谅见谅！”一声响亮的抱歉声在马车外响起。
陆不耽三人陆续下了马车。
“无碍，王公子日理万机，下官叨扰了！”陆不耽从出马车的那刻起，就模仿起了李延瑾平日里的做派。
“陆白，堂兄怎么知道此人是谁？”
“主子来之前，就调查清楚了。”
“陆白，你有没有觉得堂兄此刻变了？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也不太熟。”
“是挺熟的，可能小公子你不熟。”
陆不耽轻飘飘地看了二人一眼，两人立马噤声，跟着一同进了面前的宅邸。
宅邸的牌匾上面写着“王府”，那二字竟是金子镶嵌。不只陆不耽注意到了，连李延瑾都发现了。
“严公子，此次在江陵停留这几日，小人一定让您玩得开心，尝遍江陵城的各种珍馐美味。”王举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肥胖的身子散着油腻的气息。
“下官甚是期待。”陆不耽和煦的笑容如同暖阳。
王府很大，几人弯弯绕绕，经过了碧玉青竹的庭院，路过了假山绵延的水池，走过了鲜花锦簇的后花园。饶是见惯了奢靡繁华的李延瑾，也被这景象惊住了，眼里此刻全是难以置信。
王举看着三人的讶异，更加得意起来。
不过中途遇到了好些个道士，道服并不相同，像是不同观里的，脸上的表情紧张又有些严肃。
突兀到让人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王举陪笑道，“进来府中有家人请了道士做法，大人们见谅。”
陆不耽自是无所谓。
终于，一行人停在了一座湖心亭，王举邀请几人落座，指点下人端上点心和酒盏。
“严大人，胡县令近日忙于处理城外灾民，只能劳烦小人来接待几位了。”王举举起酒盏。
“旱灾不是在邽城境内吗？为何流窜到了此处？”陆不耽毫不在意地问。
“邽城内暴乱死伤无数，灾民越来越多，都往江陵来了。为了江陵城内老百姓的安危，胡县令只能讲灾民安置在城外。”
“胡县令此番安排甚为明智。”陆不耽回敬道。
“我替我姐夫多谢严大人谬赞。”王举又干了一杯。
“陆白，这人是县令的小舅子？”
“王举是县令最爱的小妾王柳的弟弟。”
李延瑾和陆白窃窃私语。
“几位大人尝尝这桂花米糕，此物看起来稀松平常，味道颇为不错，是咱们江陵的当地特色。”
陆不耽夹起一块，放到嘴里尝了尝，随后又吃了几块。李延瑾见着眼馋，也喂了几块进嘴，甜而不腻，好吃到他眯起了双眼。
陆白对甜腻的食物无感，没有动筷，其实他的主子也不怎么喜欢。
“严大人可有什么想去之处？”王举问道。
“我家大人对青莲楼有些兴趣。”李延瑾抢答，身旁的陆白根本阻止不及。
陆不耽转头，含笑看了他一眼，李延瑾无辜地耸耸肩。
“噢，哈哈哈，原来如此！严大人好品味，实不相瞒，小人也对那个名叫夏荷的戏子颇为喜欢，可这姑娘倔，几次邀她出游，都被拒绝了。”
“哦？还会有人拒绝王公子？”陆不耽不怀好意地看着王举。
“严大人懂小人！几位稍坐片刻，等戏开场了，小人陪同几位大人一起。来呀，你们先去青莲楼订几个前排佳座。”
陆不耽露出满意的神情，被王举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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