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说周小山交了好运,竟撞上刁奴欺主,救了小侯爷一命。
接连几日,每提及这件事,大家都要愤愤骂上几句,那贺桑真是不知好歹,小侯爷那般看重他,他竟胆敢对小侯爷生出龌龊心思,妄想爬上小侯爷的床,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周小山听到这些话,还是和以往一样不声不响,大家都夸他沉稳。
这是周小山近身侍奉主人的第五天,从晨起开始,主人只发出一点要醒来的声响,他便立刻进去侍奉主人穿衣。
主人去向母亲请安,他便随行为主人撑伞点灯,主人进书房,他便等在书房,主人外出,他便鞍前马后事无巨细照应主人出行一切事宜……总之当真是像那夜贺雪麟要求的那样,寸步不离,未曾离开贺雪麟视线半步。
贺雪麟对此十分满意,周小山学东西极快,除了沉默寡言,什么都好,看着很大一块,粗野木讷,然而心细如发,很快就掌握了一切,比桑儿还要熟练聪慧。
虽然字还是不大认得全,但书房的那一套也压根难不倒他,第二天就顶着一副与书房格格不入的高大魁梧的身形,研磨,沏茶,焚香,收拾书架琴桌,将所有事情处理得井然有序。
贺雪麟让他做自己的贴身侍从,原意只想限制他的行动,方便自己随时监视他,顺便再用这些他不擅长的事情磋磨他一下解一解心头之恨。
结果没过几天,就感受到他的方便好用,在他面面俱到事无巨细的照顾下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周小山过上了朝思暮想的生活,如果不是主人夜里不喜欢有人伺候,他真相日夜都守在他身边,不离开他半步,就睡在他床脚,贺雪麟翻个身或者哼一声,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离新年只剩十多天,学宫开始放课休沐,贺雪麟总算不用寒冬腊月早起上学,可以赖床,心情美得不行。
周小山到了点,轻手轻脚进入卧房,看到贺雪麟仍在睡着,身体藏在温暖的被褥中,只露出半张小脸,皮肤雪白,发色乌黑,长睫浓密,随着呼吸轻轻颤着,鼻尖泛着微微的粉,颜色十分秾艳美丽。
他半跪在床头,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看了好半天,将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压制下去,唯恐惊扰了这副美好的画面。
贺雪麟恍恍惚惚地醒来,酣睡一夜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复苏,浑身软绵绵的,将醒未醒地靠在床头,衣衫睡得凌乱,几缕发丝沾着白净柔软的漂亮脸蛋,水润嫣红的唇瓣微微张着,不时砸吧下嘴,仿佛还在回味梦里尝过的好滋味。
周小山趁他仍半阖着眼睛,紧盯着他,呼吸又粗重起来,于是转过身拿来今日主人要穿的衣服,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将手伸过去。
贺雪麟瞥一眼那条壮硕有力的胳膊,将手递过去,还发着软的手腕瞬间被宽大粗糙的手掌包裹住,借着周小山的胳膊支撑,半闭着眼下了床,一边醒神,一边任由周小山摆弄着。
周小山很小心仔细地替他将衣服层层叠叠穿上,每一件衣服软滑的手感都将他那双手衬得粗糙,但他的动作偏偏比最细心的奴仆还要熟练温柔,让贺雪麟想不起来自己身边是个半年前还在街头行乞的叫花子。
他在周小山体贴温柔的动作中几乎忽略了对方的存在,朦朦胧胧想着自己的事。
周小山替他系腰带,双手从背后绕到他前面,虚虚抱着这具热烘烘、软绵绵、香喷喷的身子,逐渐缩进两手之间的距离。
尽管不是第一次伺候主人晨起穿衣,但他对这具身子仍然充满强烈的探索欲,不动声色用双手丈量着那截腰身,比他从前想象的还要软,还要细,只用一只手就能完全钳制住,让骄矜尊贵、众星捧月的小侯爷在他身下无法挣脱,任由他为所欲为。
可他的理智还在,小侯爷是碰不得摸不得看不得的,他眼下所能做的,只能是个恭顺懂事的仆人。
周小山安静站在贺雪麟背后,高大的身躯将其笼罩,悄无声息地埋头凑到对方雪白柔腻的后颈,缓慢地、绵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底被激发出更多贪婪。
于是手下也一时有些失控,腰带猛地收紧。
“唔……”
贺雪麟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吟,带着刚睡醒后的酥软,语调极尽缠绵,叫人心尖发颤。
他完全清醒过来,皱着眉推开周小山缠在他腰间的两只大手,道:“笨手笨脚的。”
周小山飞快地跪下去,低着头,一副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的愧疚模样。
贺雪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刚吃饱饭没多久的人,何况周小山这些天表现得都非常好,一次小小的失误不算什么。
他抬手搭在周小山脑袋上,习惯性摸了摸对方的头发,旺盛的生命力体现在这颗脑袋上就是头发长得飞快,半年就已经瞧不出曾经刚被救回来时的磕碜样。
只是周小山的发质和人一样摸上去又粗又硬,手感不太好,贺雪麟的手挪到他脸上,摸了摸他眉尾的疤,有些纳闷:“这块疤怎么总是消不掉。”
周小山被他摸过的地方全都酥酥麻麻,既舒爽又亢奋,嗓音禁不住带着丝丝喜悦:“消不掉就留着,只要主人不嫌弃,再多几块疤也没什么。”
贺雪麟故意说道:“你还傻乐呵呢,留了疤丑得很,往后没人愿意和你一个被窝睡觉。”
和沈修洁等人混久了,他也沾染上一些坏习惯,比如知道大多数男子重色,便拿这事调侃。
周小山垂着眼,那张素来平静的脸上果然也显出一丝不自在的神情。
贺雪麟幸灾乐祸,“哈哈,你害羞了。”
周小山盯着他**在外的雪白脚踝,咽了口唾沫,低声说道:“主人,天冷,穿袜吧。”
贺雪麟刚起来的玩性还没下去,不像平常那样乖乖坐下来由他伺候穿上鞋袜,而是将一条腿抬起,抵在他心口,用力磨蹭了小半圈,道:“穿吧。”
周小山便跪着,两手捧住心口那只软玉一样剔透莹白的裸足,指腹粗粝的老茧沿着雪嫩水润的足踝一圈一圈摩挲着,有些疼,也有些痒。
贺雪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逐渐习惯他伺候起居时的触碰,甚至觉得这略带麻痒的感觉颇为有趣,使一潭死水的生活变得比往日多了些新鲜感。
周小山不言不语地将鞋袜替他穿好,恋恋不舍地放开。
贺雪麟一回头,好奇道:“怎么还跪着?”
周小山说:“主人拿走了我一块玉,能否再还给我?”
贺雪麟怔了怔,才想起来确实有这回事,是他那天让人去搜寻私自外出的周小山,从周小山房里搜来的。一起送来的还有一袋钱。
他挑眉问:“只要玉,不要钱了?”
周小山说:“只要玉,不要钱。”
贺雪麟见他逗起来怪没意思的,打开一只匣子在里面找了找,将玉坠子和那袋钱都找出来,扔给他,警告道:“下次再背着我溜出去,就没这么好说了。”
周小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跟着贺雪麟出去。
外面下着小雪,周小山撑一把巨大的伞,像一座张开绿荫的大树牢牢将风月遮挡在矜贵的主人之外。
贺雪麟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随口问道:“你的字认得怎么样了?”
周小山那日买回来的书是盗版,有很多印刷错误,贺雪麟给了他一本好的,让他自己回去学。
至于能不能学会,就不是贺雪麟需要考虑的了,私心来讲,他不希望反派学会太多,变得像原文一样狡猾。
周小山说:“已经全部认得了。”
贺雪麟半信半疑,加快脚步进了书房,关上门后,让周小山在纸上写,写完再念给他听。
周小山握着笔,那只精制的上等狼毫笔在他手上细得像根牙签,好像稍一用力就要断。
他笨拙地写满一页字,歪歪扭扭,一个一个读给贺雪麟听。
贺雪麟拿着这张纸看了又看,笑了半天,又让他把写字的那只手伸过去。
周小山不知何意,顺从地伸出手。
贺雪麟将他五根手指头一根一根捏了一遍,倒是骨节分明,十分修长,又把自己的一只手盖在他掌上,比了一下,一个是柔腻细嫩的雪白,一个是粗糙梆硬的密褐色。
这只手做起事来十分灵活,粗中有细,但是一想到它写出来的那些字,贺雪麟就还是忍不住地笑,一边笑,一边问:“周小山,你这只手是怎么长的?”
周小山被他的笑晃花了眼,盯着他的脸,只顾偷偷咽唾沫。
贺雪麟渐渐地也停下来,事情比预料得还要严重。
那只是一本很薄的册子,统共一千多字,贺雪麟将书给他的时候随口念过一遍,他就记下了,一个都没错,虽然字写得好笑,但那是因为从来没握过笔。
反派比他想得还要聪明,聪明到有些吓人的地步,要是继续接触这些,少不得又像原文一样心机深沉似海。
还是简单一些好。只是一直让他端茶递水,又有些浪费天分,这些天分出现在反派身上就是灾难,但是在自己人身上就是利器。
所以思来想去,最适合做个简单勇猛的护卫,千万不要用到他那颗阴险卑鄙不择手段的头脑,只需要老实本分地听从主人的吩咐——就像现在这样。
贺雪麟语重心长地说道:“认识这些字就够了,想学东西不是坏事,但你的天分更在别处,从今日里,每旬有两天你可以去府上训练私卫的地方,和护卫们一起学习。”
周小山面露犹疑,但还是点了下头。
皇帝格外恩宠长公主一家,特允府上豢养私卫两百,保护妹妹与侄儿安危,负责训练府上私卫的是镇北军中负伤离职的一名副将,跟着将军戎马半生一身本领,所以这两百私卫的素质比得上正规军人。
谁听着贺雪麟对一名仆人做如此安排,都会惊叹这仆人所受的宠信。
周小山一想到不能时时刻刻看着贺雪麟,就很是不舍。他不在的时候,又是谁用垂涎的目光注视主人的背影,不放过一切时机去触碰主人身体,吮吸主人身上的气味。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感到窃喜。主人从不对旁人那样,说明他在主人心中的地位是有些特殊的。
这一认知让他即便睡着,也在梦中差点笑醒。
谁都比不过他,他对主人来说是不一样的。
这一年年底,周小山独自沉浸在满天的喜悦中,他本来就是为了得到贺雪麟的青睐而去学读书的,学字还是学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贺雪麟能够在意他。
贺雪麟自然是最最在意他,所有人里面,没有人是比他这个大反派更具破坏力的,只要他这个大反派一直这样老实本分不作妖,一切就都风平浪静。
很快到了除夕宫宴,皇帝身体转好,宫宴办得热闹,贺雪麟和母亲一起进宫。
周小山自从接了贺桑的职,平日里总是和贺雪麟一起出门,没想到今晚却被明令禁止不准出门,被留在府中。
他有些想不明白,今晚是除夕,是迎接新年的日子,在这样特别的日子,主人不喜欢和他一起度过吗?
贺雪麟才不管他怎么想,总之今晚宫宴毫无疑问平王也会出现,人多眼杂最适合私相授受。
他好不容易让周小山变得人模人样,万一和平王一见面就激发出反派的潜力,岂不是前功尽弃。
正这么想着,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掀开车帘一看,另有一辆马车在前方挡住了路。
那辆马车上的人下来,认出贺雪麟,道:“小侯爷见怪,殿下的马车坏了,正找人来修。”
坏掉的马车是平王的,贺雪麟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让周小山一起出门。
车帘掀开,平王赵静暄从车上下来,一张脸苍白瘦削,五官是俊美的,但由于缺少血色,显出几分阴沉的味道。
他直朝着贺雪麟的马车走过来,停在车前,微微一笑:“真不赶巧,恰好挡了狸奴的道。”
贺雪麟蹙蹙眉,咕哝着:“没什么。”
赵静暄咳嗽几声,他身边仆人急忙将外衣为他披上,道:“殿下,回车上吧。”
赵静暄摇摇头,“车上闷得很,我同青林侯说说话。”
他望着贺雪麟苦涩一笑:“小狸奴好久不肯来看我,是生我气了?”
贺雪麟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真想就这么放下帘子不再理会这个装模作样的男人。
赵静暄身旁仆人左右为难,用央求的眼神看着贺雪麟,几乎要跪下来:“小侯爷,殿□□弱,禁不住外面的风雪,偏又对您日思夜想,可否请您邀殿下去车上坐坐。”
贺雪麟走也走不了,硬着头皮请他上车。
因为赵静暄的进入,温暖宽敞的车厢仿佛温度骤降,充斥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贺雪麟防备着对方,但又不好让对方瞧出异样,没话找话地说道:“平王殿下看上去气色不错。”
赵静暄笑道:“我与父皇血脉相连,兴许是父皇龙体痊愈,吉光也照耀到身上了。”
贺雪麟说:“殿下和圣上真是父子情深。”
赵静暄忽然握住他手,“狸奴,你近来越发对我冷淡,说这些客套的场面话又有什么意思,从前你都唤我五哥。”
贺雪麟像被阴冷毒蛇缠上似的挣扎着甩开手,提高声音问车外的仆人:“殿下的马车修好没有?”
外面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道:“快、快了小侯爷。”
赵静暄似乎并不为这事操心,只定定望着贺雪麟雪□□致的侧脸和从领口露出的一截莹润修长的脖子,舔了舔唇。
见贺雪麟扭着头刻意忽视他的存在,他又肆意地将那只刚摸过对方的手抬起来,凑到鼻尖,轻轻嗅着,嘴里说道:“狸奴的身上总是这般香甜,五哥只要一见狸奴,就连药也不想吃了,只闻一闻狸奴身上的甜香就什么病痛都好了。”
贺雪麟瞪了他一眼,微微有些恼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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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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